伏荏苒聽著她們的議論,這才有了一些真實感,對面那個翩翩公子也是她的兄長,她還有一個姐妹遠在啟孟國。
“太宰和圣殿都在京都,為何會把圣女送去啟孟國?”
伏荏苒突然的發問讓整個熱鬧的氣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外人看來她這個問題有些逾越了,而在伏青楓看來則是她吃味的表現,也越加證明這個女孩可能是父親的私生女。
“妹妹自幼體弱,好容易才平安長到如今,竹蘭冬坊更適合她修養。”
“天泱國什么山青地靈的修養圣地找不到,卻要到異國他鄉去,像被家人丟棄了一樣。”
“伏小姐,請慎言。”
伏青楓顯然有些發怒了,俊秀的臉龐沒了笑意,眉心輕擰成一個疙瘩。
“父親對妹妹日思夜想,但為了妹妹身體不得不狠心將她遠送,天下哪個父母忍心與孩子分離。”
“那可不好說。”
伏荏苒小聲嘀咕,話說出口才一下驚醒過來自己說了什么,一字一句都充滿被父親拋棄的怨氣。
伏荏苒尷尬地垂了垂腦袋,恨不得給自己的嘴巴一巴掌,怎么一下就管不住嘴了呢。
伏青楓把她的小動作看在眼里,心頭的怒氣一下子消散了,轉而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她。
她應該對父親是有怨氣的吧,被父親拋棄在這,既沒有名分,也沒有父愛。
心頭突然油然而生一股作為兄長的責任感,語氣溫和地勸解了兩句,“父親為人正直,對子女更是慈愛,即便嘴上不說,心里也一直記掛著每個孩子。相信他肯定也是在乎你的。”
伏荏苒突然聽見這話有些莫名其妙,撇撇嘴不再言語。
氣氛重新又熱烈起來,姑娘們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今天全無拘束。
純娘抿著小酒問伏青楓,“二公子還回啟孟國嗎?”
伏青楓咧嘴笑道,“妹妹還在竹蘭冬坊,怎會不回,已經定好下個月回去了。”
純娘了然地點點頭,“那就提前祝您一路順風。”
“多謝。”
這廂正熱鬧著,外面有丫鬟進來給伏荏苒遞話,說一個叫洪達拉的朋友找她。
伏荏苒整理裙擺站了起來,大步就往外去,就見洪達拉的小船被堵在了岸口不讓上來。
“你怎么來了?”
“他們怎么不讓我上岸啊,今兒攬芳盡怎么一個客人都沒瞧見?”
伏荏苒和駐守岸口的護衛打了聲招呼,就把洪達拉放上來了。
“今兒攬芳盡過女兒節,不做生意。”
洪達拉瞧她手里還端著一碟豌豆黃,邊和他說話邊吃著,不客氣地直接整碟子搶過來往嘴里送。
“我來找你飯都沒吃,還想著在這吃呢,結果在岸口被堵了半天。餓死我了。”
伏荏苒好笑地招呼他去她院里說話,讓芙顏把席上的菜端幾樣送過來。
“你找我有什么事?”
洪達拉喝了口水把滿嘴的豌豆黃咽了下去,清干凈嘴巴這才道,“明兒我們就要回桃花春莊了,來和你道別。”
“這么突然?”
“也不突然,早就定好了日子,只不過這幾天都在忙著收拾東西,還要和圣殿的人、其他分殿的人吃飯,今兒才空下來和你說一聲。暮城里你有沒有什么想要的東西,我回頭讓人給你送來,或者想給誰帶話?”
“沒有。現在全暮國都知道云桑縣主是個死人了,我給人帶話不得把人嚇出病。”
伏荏苒故意開玩笑,實際上她在暮城根本沒什么交好需要帶話的人,之前在宮里倒有兩個,可惜那兩人現在都已經不在了。
“行吧,那我就先走了,以后有機會再見。”
話說完直接就要走人了,伏荏苒跟著站起來,“這就走了,那么著急,飯菜都還沒送過來呢。”
“明兒一早就要出發,今晚要睡個好覺,我就先回去了。”
伏荏苒也就不再挽留,親子送他離開,兩人還沒出院子,就見芙顏急匆匆從外面趕回來,一樣飯菜都沒端來,反倒將長劍緊握在了手心。
“快走,盧皇后的人找來了,外面正在激戰。”
伏荏苒有一瞬間感覺全身的血液直沖頭頂,有片刻的愣怔,道,“外面怎么樣了,純娘、鏡水她們……”
“盧皇后要找的是你,我們先走,你走了她們才能安全。”
芙顏此時全身籠罩著殺氣凜然的戾氣,抓住伏荏苒的胳膊就往后山跑去。
今日的獻藝的酒席擺在了琉璃間,所以大多數人都聚集在琉璃間,此時的彩虹間空空蕩蕩,一路跑去根本沒見到多少人。
盧皇后派來的此刻也是直奔琉璃間而去,這才給了她們脫身的時間。
洪達拉也跟在伏荏苒身后往后山跑,誰知道刺客會不會趕盡殺絕將攬芳盡的人都滅了,還是跟著伏荏苒先跑為妙。
“純娘和我說過彩虹間后山有一條隱蔽的小路直達后山背后,臨岸的地方常年藏著一艘小船,可以供我們緊急時刻脫身。”
芙顏回頭看伏荏苒一眼,應聲道,“那我們先去找船離開這里,然后去圣殿報信。”
三人快步在漆黑的山林中奔襲著,芙顏走在前面領路,同時探查前方情況,伏荏苒走在中間,洪達拉跟最后。
山林間的小路崎嶇坑洼,三人走得精疲力盡,卻還要咬牙堅持著。
沒有清理過的草叢、枝丫阻礙著他們的腳步,在腿上、身上劃出了許多口子,卻根本顧忌不了,只能望著前方一個勁地加快腳步。
越離越遠的攬芳盡依舊燈火輝煌,但那一片片的驚呼聲鉆進伏荏苒耳朵里,讓她全身肌肉都緊繃了起來,腳步也漸漸遲鈍了。
“主子,不能耽擱了,刺客可能很快就會追上來。”
“是我把危險帶給了她們,自己卻跑了。”
芙顏大喘著粗氣安慰道,“純娘早就做好了準備,只要你能順利逃走,她們都不會有事的。”
洪達拉看伏荏苒還在遲疑,不耐煩地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了幾搖。
“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你要死了才真是萬事白費了。”
離岸邊越來越近,三人的步子不由變得越來越快,帶著即將擺脫困境的激動。
純娘將船藏的很隱秘,用無數荊棘掩蓋著,要不是伏荏苒知曉具體位置怕是根本找不著,外人便是從船邊路過肯定也瞧不出來那里面藏著一艘船。
三人將荊棘拉開,將船搬了出來。
等將船順利推入水中時,三人的雙手早已是血光淋淋,被荊棘割的不成樣子。
“我們兩個劃槳,你先上去。”
伏荏苒被洪達拉扶上了船,他和芙顏一左一右將船往江水深處推,江水漫過了他們的腳、小腿肚、然后是腿彎。
伏荏苒坐在船中央,回頭望向后山,卻發現漆黑的山上閃現著一點點的火光,光點越來越多,越來越近,層層疊疊的腳步聲朝著三人的方向快速移動而來。
伏荏苒壓低聲音喊道,“追來了,快上船,快!”
芙顏和洪達拉都往山上望了一眼,利落地跳上船,一左一右開始劃槳,朝著夜色中的江水中央前行。
他們都盡量加快速度,放輕聲音,可依然被追殺的刺客發現了,嗖嗖的箭聲擦著他們耳朵飛馳而來,如雨點般嗖嗖嗖射入江水中。
伏荏苒知道自己中箭了,但沒感覺到疼,許是身體已經麻木了。
視線越來越模糊,她看見了一大群黑衣刺客手執長劍、踩著江水朝她們追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后來發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因為她暈了過去,等她大腦漸漸清醒過來時,耳中率先傳入的是隱忍的哭泣聲,然后有東西撒在了身上,些許濺在了臉上,帶著土腥味。
她皺起眉,嚶嚀一聲睜開了眼,然后與兩雙驚愕的目光對上了視線,緊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大叫聲。
洪達拉圓瞪著雙眼節節后退,腳后跟踩到比指甲蓋還小的石塊就被絆倒了,大喘了兩口氣才停下了叫聲,抖著雙唇,不敢置信地發出聲音,“你是人還是鬼?”
不能怪他大驚小怪,任誰遇到斷氣的人突然睜開眼這種事都無法保持平靜。
伏荏苒好難得看到洪達拉這么狼狽失態的樣子,不有覺得好笑,但更讓她奇怪的是自己怎么是仰著看人的?而且兩人的高度距離似乎有些大。
旁邊的芙顏反倒要沉著的多,雖然同樣驚訝,但至少沒有叫出聲,只是一扎不炸地盯著伏荏苒看,過了許久許是相信自己并沒有看花眼,一個縱身便從站著的地方跳了下來。
伏荏苒嚇了一跳,從她的角度只感覺芙顏是在往她身上跳,這不得把她壓死?
伏荏苒下意識彎身坐起,大量了一下四周,滿目皆是黃土,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是在墳坑里。
她差點被活埋了。
明白了這個事實,伏荏苒激動地當即跳了起來,不停抖著身上的土,盼著坑壁就爬了上去。
“我的個娘,你們這是要把我埋了?”
洪達拉還處在恍惚中,這時才稍稍回過神,喃喃地點頭又搖頭,“你沒死?”
然后又把方才的話問了一遍,“你是人還是鬼?”
伏荏苒氣鼓鼓地白了他一眼,“你才死了呢,你見過死人喘氣說話的嗎!”
為了表示自己是活人,一臉兇狠地朝洪達拉大喊了兩聲,用鼻孔用了哼了兩聲表示自己的不屑。
““沒想到你膽子這么小,看你以后還在我面前裝腔作勢。”
洪達拉這回也不嗆聲,只是疑惑的望向芙顏,想要尋找同盟。
芙顏這會卻根本沒心思多想,一顆心都掛在伏荏苒身上,直勾勾盯著她看,確定面前充滿活力的人確實是死而復生,準備以死謝罪的心終于又活了過來。
主子沒死真是太好了,不愧是圣主的女兒,果然是不死仙身。
主子要有個三長兩短,她便是了結了性命也不夠賠的。
“您沒事就太好了,您應該餓了吧,我這有些吃的,您將就填填肚子。”
芙顏忙前忙后的給伏荏苒拿吃的、找水,洪達拉則是挪著小步移到伏荏苒身邊,還是不敢置信地道,“你真活了?”
說著還想摸摸伏荏苒的臉,被她一巴掌排開了。
洪達拉這會也終于平靜下來,慢慢接受她死而復生的事實,激動地跳著腳道,“我明明親手給你把過脈,你既沒呼吸也沒脈搏心跳,整整三天,我們都以為你死了,你是怎么活過來的。”
伏荏苒反倒有些發懵,她死過嗎?
她記得她失去知覺前中了一箭,她當即就去看中箭的地方,領口扒開,中箭的胸口一片光滑,哪兒有什么受傷的跡象。
“這……是怎么回事?”
芙顏邊給伏荏苒拍打著身上的塵土邊安慰道,“主子,別多想了,您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有什么問題等回了圣殿再問不遲。”
可這不是小問題,伏荏苒此時被疑惑充斥了大腦,還想多問些事情,突然一陣拼殺聲飄進耳朵里,整個人立馬警覺了起來。
“是不是此刻又追來了?”
芙顏也是一臉嚴肅,繃著臉搖頭,“前面是戰場,看來打到我們這了,我們快藏起來。”
“戰場?”
伏荏苒漂亮的桃花眼瞪成了圓眼,“我們這是在哪兒?”
芙顏停頓了片刻,吐出一個地名,“衢州。”
衢州,天泱國最西邊的州府,也是邊疆大軍的駐扎地。
芙顏沒時間解釋,先帶著伏荏苒藏到樹林里,除了他們三人,還有一個雙手被綁、嘴巴被堵的矮小男人。
伏荏苒這時才注意到這個人的存在,而且那張臉并不陌生。
是那個買她初/夜卻反被她利用的男人。
他怎么會在這?
這時四人已經在樹林里的一處小矮坡后藏了起來,正好瞧見遠處叢林中跌跌撞撞、又哭又喊的跑來一群士兵,全都做士兵打扮,穿著盔甲拿著大刀,卻哭哭唧唧只管逃命,被追趕而來的敵人殺了個干凈。
騎高頭大馬追趕的應該是啟孟國士兵,而狼狽逃跑的則是天泱國士兵,看那些士兵連揮刀抵抗都不敢的模樣,應該是剛入伍的青兵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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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倒霉剛入伍就碰到了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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