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過了許久，李素娘有點無奈的聳肩，才對陳溫緩緩道：“可你不是，害怕在城里遇到壞人嗎？”

陳溫剛開始到張家村，想要在張家村定居的時候，那天夜里她對李素娘說起悄悄話的時候說的，她說，怕城里有壞人，才想要待在這里。

可去了兩趟鎮上，她就改變了主意？

陳溫心慌了片刻。是了，沒錯，這話她曾經說過，也真實地在心里怕過，可那一回去了城里之后，才發現，她想要賺很多的錢，還是需要一個店。

一個成衣店，那樣她就可以接觸形形色色的人，接到各種各樣的訂單，才能讓她的手藝發揚光大，然后成功地在這里立足。

她不是要搬到鎮上去了，張家村永遠是她的家，奶奶永遠是她的奶奶，她在這里有朋友，有親人，不會離開的，只是想要得到更好的發展。

正當陳溫想著，要怎么跟奶奶說才比較好的時候，李素娘卻先她一步開口，沒明確地說不好，然后義正言辭地拒絕她。

其實要是奶奶拒絕的話，陳溫就會放棄在鎮上開店的想法，另謀出路。

但李素娘只是笑著說了句：“那我將來就能跟著我的孫女兒享福了。”

此話一出，陳溫瞬間明白她的意思，不知不覺間，淚水模糊雙眼，只要輕輕一眨，就能奪眶而出。

“哎呦，別哭。”

李素娘從懷里拿出一塊帕子，拿給陳溫，陳溫沒接，撲倒奶奶懷里，流淚。

李素娘拍拍陳溫的背：“這么脆弱，動不動就哭的姑娘，我都想不到她將來能把店經營成什么樣子，會不會被客人欺負了去。”

“那我鐵定回來第一個告訴你，然后撲在你懷里哭上一場，然后隔天又雄赳赳，氣昂昂地把店門開的更大。”

李素娘被她說笑了：“哪能真讓你一個人把店開起來，我得去看呀，放心，有我在，沒人欺負得了你。”

說來，她好多年沒去鎮上了。

陳溫重重的點了點頭。

其實她不信，畢竟奶奶長得慈眉善目的，她就沒看過奶奶發火，斷斷是個兇不起來的人。

“什么時候把這店開起來？”

“頭面店的掌柜替我打聽的，她說明年，那家掌柜就不做了，我想著下回去城里的時候，就去那家店看看。”

“明年啊。”李素娘說：“那也快了。”

很快要過年了。

“對呀。”

還要好幾個月的時間，陳溫就想著，盡快把樣衣，各個尺碼做一批出來，然后看看可不可行，可行她就生產一批，但沒有縫紉機，全靠她一個人手繡，所以好幾個月下去，她都會很忙。

等她將來賺了錢，她就教幾個小徒弟，再雇幾個繡娘，就不用如此辛苦了。

“本錢夠嗎？不夠的話，奶奶還有一筆錢，都給你。”

陳溫撅了噘嘴，把洶涌而來的眼淚，憋回去，然后搖搖頭，埋在奶奶的懷里，哽咽：“有，有很多，你知道的吧，我的布包里有許多許多的錢，足夠我開一家了。”

“我跟著我的孫女兒享福咯。”

“好，跟著我享福，我一定會努力賺很多錢，讓奶奶的生活過得美滿的。”

“好。”李素娘柔聲說：“那不許再哭了，過不到一年就是掌柜了，有能力獨當一面的掌柜，絕不會在別人面前哭鼻子的，遭人笑話。”

“奶奶又不是別人。”

陳溫這么說著，然后直起身子，乖巧地把眼淚擦掉了。

覺得奶奶說的十分有道理，哪個掌柜會常常掛淚在臉上，她從前做老師被學生氣哭，都不會輕易落淚。

這身體的淚腺一定太發達了，一定！

李素娘無聲地看著她。

李素娘表情僵硬，許久之后，淡淡地“嗯”了聲，再長長地嘆了口氣。

她教都教了，還怕她生氣不成？她不生氣，只是有些無奈。

這本來就是陳溫自己會的手藝，她哪能插足，霸道地說，不允許你教別人。只是私心以為，自家孫女兒也太單純了，吃飯的本事都教給別人，別離了她的懷抱，下回就被騙得什么都不剩了。

李素娘松了一口氣，虛空點了她兩下，仿佛在說，你啊你啊！

接下來就是重點了，陳溫手里滲出了汗，她握著的筆都稍濕了，她抿了下嘴，說：“此件事后，讓我想要在城里開家成衣店。”

其實是在這件事前，她就定了。

“今日這小嘴真甜，是不是喝了蜜水。”過了會兒，李素娘又說：“有話你就說。”

相處許久，她早就摸清楚陳溫是什么樣的人，她才不信陳溫莫名其妙地會夸她，定然有事要跟她說，否則也不會看那么多眼。

陳溫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口，心里沒打好草稿，她就把話都咽回去了，搖了搖頭說：“沒有，我沒事。”

對于奶奶冷淡的回應，陳溫先是挑眉震驚，然后平息了驚訝，因為這事，她是占便宜的，于是她繼續說道。

“我教了那些姑娘，倒也不是有什么壞處的，掌柜的說，以后賣出一支纏花，就給我兩成的利潤，而且我看了賬簿，她家的店，盈利還不錯。”陳溫纏在李素娘說：“奶奶，我還算聰明吧。”

“然后去頭面店教姑娘學習纏花，也算把纏花的技藝教給她們了，以后我都不會往頭面店里送纏花了，掌柜便宜我一些銀錢，我買了一條銀鏈子送給那個剛出生的孩子。”

說到這里，陳溫停頓住了，看了一眼李素娘。

“看我做什么？”

陳溫笑嘻嘻地抬頭，完全沒有被抓到的自覺，還嬉皮笑臉地說：“覺得奶奶你近日愈發的和藹可親了。”

“不會。”

陳溫低頭手上畫筆不停，其實都是在瞎畫。

“我前幾天不是去鎮上住了幾天嘛，我遇上了客棧的掌柜臨盆，她生了個男孩……”陳溫把自己從鎮上的所見所聞，從頭開始講。

李素娘被她氣著了：“你這小姑娘怎么回事？有話你說就是了，有事瞞著不說，獨獨讓我憋得慌。”

“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

這是陳溫第三次偷偷看李素娘被抓到了，彼時李素娘在拿著一捧干草在喂兔子，陳溫則坐在一旁畫稿子。

畫著畫著，她的視線就落在了李素娘身上。

一副欲講未講的表情，仿佛有話對李素娘說，卻在李素娘看向她的時候，她又驚慌失措地低下頭去畫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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