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苓撥著算盤啪嗒幾下,又拿起稱來,“算好了,契蘭齋月例六貫,柳絮妹妹請來復稱。”
柳絮在賬冊上按了手印,笑說:“采苓姐姐的手是最穩的,那我就偷個懶,不復了。”采苓一笑,將月例銀子裝進錦袋子遞了給她。
柳絮捧著月例銀子回了契蘭齋,見云氏正擺弄香料,她輕嗅一嗅,問:“這是姨娘最近新調出來的嗎?味兒好香。”
云氏輕一點頭,“用甘松、檀香、零陵、丁香各一兩,白梅末、白芷、香墨、茴香各一錢,碾為細末,用蜜調和,內窖一月。”又見柳絮面上喜孜孜的,不由得笑著問道:“有什么好事?這么高興。”
聽此,柳絮遂放下錦袋,盈盈笑道:“姨娘,望汀閣那出了好一場熱鬧。”
云氏眼皮抬抬,瞥了她一眼:“哦?出了什么動靜?”
柳絮上前一步,回道:“前兩日王爺搬去書房睡了,蘇姨娘蠢蠢欲動,端著盞燕窩想去書房伺候,結果不知說了什么,反而惹得王爺不痛快,連碟子帶人趕了出去,鬧了個好大的沒臉,蘇姨娘紅著眼睛回了望汀閣,大哭了一場。”
說到這頓了下,竊喜道:“第二日大早,王爺便差人送了一本厚厚的《女誡》去,蘇姨娘待在屋里有兩日不曾露面了,想是正忙著呢。”
云氏臉上晦暗一片,想了想,又問:“那王爺可回正屋睡了?”
“沒有,昨兒夜里還是王妃獨守空房的,我詢問了好久,又塞了棲梧居一小丫頭個玉鐲子,這才跟我說的。”
她可是廢了不少口舌,才扒開那丫頭鋸嘴葫蘆的嘴。那丫頭本是府中主事特意買來的,家世清,顏色好,為得便是服侍王爺。都說王妃是個菩薩人,脾氣好,性子柔,不想卻是蒙的,她在棲梧居伺候一年多了,平日里連在主屋里奉茶灑掃都不許,但見王爺高大俊朗,對王妃又體貼,小丫頭不免春心暗動了起來,只是主院里那幾個大丫鬟御下甚嚴,便是心里端了什么主意,也不敢表露出來,便這么一日日的過著,也不敢有什么念想,可如今眼瞧著王爺與王妃分房睡了,才敢露出這些心思來。
“她顏色還不及蘇姨娘,這丫頭有了心思也白有了。”柳絮道。話雖如此,心中又不免暗想,這王妃真是好福氣,都分了房睡了,還分不走半點寵愛。
云氏若有所思的一笑:“沒想到棲梧居還有這號人。”她看著棲梧居嚴的跟個鐵柵欄般,露不出一絲風聲的模樣,還以為主仆上下齊心鐵板一塊呢。
她繼續調配著手中香料,淡淡
道:“王爺并非一無所知,不過是礙著蘇家的情分,依舊厚待她罷了。她院的事咱們少些沾染。”
“原來如此,還是姨娘通透!姨娘放心,奴婢臨走前給她塞了十兩銀子,她也接了,想來不會多嘴。”柳絮又心中暗喜,低聲道:“這幾日估摸著望汀閣那還得有些動靜,到時候隔著一扇墻,咱們只管看戲!”
約又過了七八日,是個天暖和煦的日子,嘉月正窩在暖閣里小憩,這時二門那當差的小丫頭來通傳說孟家二小姐來府上拜訪了。
嘉月讓玉枝將人引到正堂上坐,自個換過了衣裳整理了妝容,坐在堂內上首。這廂玉枝引著人進來了,孟清蘭穿著一件雨過天青的金線纏枝暗花對襟長襖,她上前盈盈下擺行禮,“王妃安好。”
“快起!”請她座后,嘉月又命丫鬟端著茶盤上了水果點心。
寒暄過后,嘉月端著一碗茶,笑說:“孟小姐喜事在即,合該是我上門道賀才是,卻叫你先來了。”
孟清蘭臉上微微一紅,卻還是落落大方:“王妃快別這么說了,前陣子門房收到王府送來的表禮,合該上門道謝方是。”她看著嘉月的臉色,抿了抿嘴唇,有些遲疑道:“王妃似是瘦了,想是這陣子累著了,可要好好保養才是。”
嘉月聽著點點頭,看著孟清蘭微微笑,“許是飲食不佳,勞你惦記了。”
孟清蘭聽此,點了點頭:“是了,我正巧帶了小鹿嶺上的野味,和了參須燉了湯水,吃了最補氣了。”
嘉月有些詫異:“妹妹頗懂藥食之道?”
孟清蘭羞澀一笑,“原是我母親身子不好,我便常看些醫術食譜之類的雜書。”
巧笑倩兮間,那一瞬仿佛瞧見了葉氏那副笑意鮮活的模樣,嘉月愣了愣神,面容柔和下來:“孟小姐果真孝心可表。”又見孟清蘭仍是有些怯謹拘束,不免笑言道:“妹妹何必如此多禮,徐大人與我家王爺自小相識,日后你我來往便以姐妹相稱罷!”
孟清蘭聽了面頰緋紅一片,不覺嬌羞模樣的垂下臻首。
嘉月瞧著孟清蘭嬌羞模樣,倒是來了幾分興味,瞧徐家二公子一回京就風風火火去提親的模樣,想必是心中早有所想了,怎么說,提親也是件大事,總要有所準備,聘禮媒婆樣樣不能缺。想是無奈門第懸差,只待江南之行歸來,建功封官后求允得父母親同意。
說起來,這事兒孟清蘭自個也是未曾想到的。那日門房的下人急急跑來通報,說是徐國公府的二公子來提親了,她
一時驚一時疑一時喜愣在了當場。直到那樟木箱籠扎著喜慶的紅綢一擔子一擔子提進院里,她這才信了。父親高興地緊,然母親卻長吁短嘆了好久,她問母親何故嘆氣,母親卻說公侯府,豪門大院,兩家門第相差太過懸殊,只怕日后委屈,也沒辦法替她出頭。她笑了,她道母親,只要他護著我,我就不怕。
回過神來,孟清蘭微微頷首,“讓姐姐見笑了。”
嘉月看著女子眼中難以掩抑的喜悅,心里忽然升起某種異樣的情緒來,胸口像是什么東西被呼了出去,缺了一塊一樣。她半闔下眼睛,唇畔帶著清淡笑意:“兩相情好,合成好事,是極好的福氣。”
姐妹又說了會子話,孟家小姐便告辭了。嘉月送孟家小姐出二門后,見今日天光晴好,便下了軟轎,一路慢悠悠的散步回屋。
到底冬寒,日光并無幾分暖意,涼風嗆進喉嚨里,嘉月微微弓下腰咳嗽起來。小丫頭見此,忙道:“主子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么……再叫郎中來看看?”
嘉月緩過一口氣,擺擺手,“不用,我沒大礙,想是吹著了風。”
“那咱們快些回去罷!”
嘉月點了點頭,小丫頭扶著嘉月出了穿堂,繞過太湖石朝正屋走去。不遠處一個小丫頭在樹后一晃,然而仔細一看,又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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