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時,屋外頭一聲啪嗒脆響,像是什么人把什么東西碰碎了,又似有爭執的聲音隱隱傳來。
嘉月微驚,瞧了兩個大丫鬟一眼,采苓和采薇亦是驚訝,王府規矩嚴謹,便是爭執也不大有的。
采苓扶著主子起身,朝外走去,就聽到院子里傳來云岫的聲音:“云露到底年紀小,不過砸壞了些小玩意,就要喊打喊殺的,都是一個院子的姐妹,采萍你也不能忒苛刻了。”
采苓皺起眉,看了眼主子臉色,這丫頭最近是有些活泛了。
采萍冷哼一聲:“嘴皮子活泛,手上卻不見利索!叫她去分管日常用的器具,今兒碎個杯,明兒砸個盞,都是貴重的東西,殺了你也賠不起!”
云露弱弱道:“采萍姐姐,是我粗心大意了,你看我原本就是收拾衣裳被褥等細軟活兒的,若采萍姐姐還叫我做那活兒,定然不會出錯了。”
采萍氣道:“你哪里學的規矩?既然來了棲梧居,認了新主,就要合新主的規矩!現讓你去分管器具,你倒想東想西的想別的活兒了?到底是你管事還是主子管事!”
“我,我是怕手腳粗笨,一時間也做不好……”
“你要真是粗苯不如就去院外做些灑掃的活兒,不用進正院了,想來不至于連帚柄兒也跌了吧!”云露臉色一白,也不敢吱聲了。
聽此,云岫不免不忿道:“采萍,你這就有些欺負人了!”
嘉月看了采苓一眼,采苓伶俐,立刻上前高聲道:“都鬧什么!看不見王妃來了麼。”
院中迅速安靜下來,嘉月站在廊下,目光從眾人臉上梭巡過去,又在云岫身上略停留了一下。云岫穿著柳色的緞子襖,下面一條白色綾子裙,生的白白凈凈,模樣大方,素日里行禮回話都是穩穩妥妥的,今日倒是有些不同。
云岫低垂著頭,她在王府中多年,從三等小丫頭熬成了大丫頭,如今又快要被放出去了,突然被指派到了棲梧居,做了個二等丫頭,心里是有些不情愿的。況且又到了婚配的年紀,她心里便又著急又委屈,王妃身邊本來就有大丫鬟,都是自幼伺候著一起長大的情分,她且不說沒有站腳的地,還不是又得辛辛苦苦的熬日子?這些情緒積壓了多日,適才趁著此事爆發出來,但此刻她又不禁有些后悔,若王妃一怒叫罰了她,豈不是沒了前程?
“云露。”
云露冷不防被叫,連忙答應:“奴婢在。”
嘉月語氣淡淡:“聽說你最近常去與蘇姨娘那處說話?”
一個激靈,她沒曾想主子會說這個,她額頭絞出了絲汗:“這這……這哪兒的事呀……奴婢素日里忙著咱院里的活兒,沒有工夫亂跑的。”
嘉月聽她狡辯也不氣,只示意了采苓一眼,采苓上前一字一句陳述道:“昨兒個你和蘇姨娘底下的玉煙在園子里說了一晌話,三日前你又去蘇姨娘屋里吃了一刻鐘的茶,半月前你去給云姨娘送料子時,又拐了過去,說了快半個時辰。”
云露越聽后背越森然,雙膝一軟,撲騰就跪下了:“王妃,都是奴婢不懂事,是奴婢不好!”一旁的云岫有些震驚的瞧了云露一眼。
嘉月卻不看她,緩走了兩步,道:“你們服侍我,也是一場緣分,只要你們忠心耿耿的,我自不會虧待了你們,若能緣分長久,生老病死一概有說法。”
聽了這話,云岫猶豫了幾分,王妃素來寬厚想來也不會誆她們,心里的不甘愿少了幾分。她反應極快,跪下磕了個頭:“奴婢知錯,奴婢一定盡心盡力伺候主子,絕無二心。”
云露好容易定下神,一抬頭,卻見主子冷漠的看著自己,她背脊發寒,霎時沁出身冷汗,又連連磕頭。
嘉月眉毛也不抬一下,底下丫頭竟起了怨懟,又不知深淺的和外院的人結交,這次,她是有意的,敲一敲院里院外那些不安分的人。
“云露,你在我這院兒里也伺候一年多了,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我素來不喜歡別人知道我們院的事,可這段日子,你漏了多少事出去?你既一心惦記著外頭的人,這樣罷,你把手上事情分一分,今兒就送你去蘇姨娘那。”說罷扶了采薇的手就走,頭也不回。
云露在身后哭求:“主子!主子!奴婢不敢了,奴婢真的知錯了!你要打我要罵我都沒有關系,別攆我走!”
采苓在旁冷眼瞧著,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她道:“碧桃,芳芷,將人送去望汀閣。”云露還欲哭泣再求,但抵不過兩人力氣,被拖了下去。
院里一下靜了下來,采苓掃了余下幾個丫頭,清了清嗓子道:“我仗著王妃,譜兒也托大些,但愿各位妹妹不要嫌我才好。這院子里,大家都是姐妹,有些個斗氣拌嘴的小事也都是能過去的,但惟有一點,便是不能吃里扒外有二心!像云露這般心術壞掉的東西,不忠不義,主子還會要?大家心里都放明白些才是!”
又看了采萍和云岫一眼,“今日但凡是爭鬧的,一起罰沒半月例錢以示懲戒,你們可心服?”采萍和云岫自道心服。
這廂,碧桃和芳芷將人送去了望汀閣,蘇姨娘
等知道了事情始末,卻是笑了笑,不緊不慢地說道:“既是王妃的奴才哪有我等再要的道理,妹妹雖然年輕不懂事,也斷不會出這樣的差池。”以此,便一口拒絕了,云露聽了又驚又急,雙手發顫,昏厥過去。
當玉枝把這話回稟給嘉月的時候,嘉月眉頭微微一挑,玉枝也心有戚戚,這蘇姨娘倒是心狠,竟一點后路也不給這云露這丫頭留。
默了會,嘉月道:“既如此,那就先將人送去莊子上養病罷,讓莊上管事的找個人看著,別讓她尋了短見。”玉枝應是退下了。
第二日一早,云露便被送去了莊子上,這出熱鬧到這,也算是結了尾,契蘭齋依舊靜靜地沒什么聲息,只是望汀閣那,聽說丫頭又笨手笨腳打碎了個茶杯。
近日,朝堂上也有些不太安穩,聽說陛下派下巡視兩淮鹽課的巡鹽御史還沒到兩淮就已經遇刺了好幾回,僅僅上個月就有三起,簡直霸道無比,這叫陛下的面子往哪擱?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陛下還健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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