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是睿宗下葬的日子,長安城猶如冬日素凈一片。
由皇帝領路,一直出城到陵墓,安放棺槨。
李元也在守靈的人之中,親王離他最近,他只需回頭便能看到陳王。可他還不能看。
他跛著腿踉蹌了一下,身旁的人便扶了他一下。
李元定睛一看,竟然是李慎。哀樂聲,哭泣聲,民眾的山呼讓他們有了機會談話。
“師傅就要去守靈了,是不是還有什么話?”李元的袖子垂下,緊緊的攥著李慎的手,“你是清思殿的人,不是我培養的那兩個人。”
“李慎知道。”
說完李慎便感受到袖中被塞進了一封信,李慎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眉,“侍者可能自己走。”
這其中的人還是有諴國公安排的。
李元微微頷首,“別耽誤了進程。”李慎便繼續扶著,李元又在他的耳畔說道:“我會盡力活著,希望陳王不讓李元等太久。”
李慎“嗯”了一聲在無話說了。
睿宗的棺槨入了陵墓,眾人在殿前拜了拜,待眾人又趁車返回,李元和來此的三個侍者便就此留下。
陳王的馬車在前頭,諴國公經過的時候目光在李慎身上看了好一會,“我怎么覺得你眼熟?”
李慎頷首應答:“奴在清思殿伺候陳王,陳王出府后奴就去了陛下身邊,幾次打掃還見過國公的。”
“你在先帝身邊伺候過?”陳寔的目光沉下,睿宗身邊的宦官除了李元饒者他都殺了,怎么還有一個。
蕭珂微微掀起簾子,“他是伺候我的,我在宮中的時候都是他伺候我。”
“不是李淳將軍嗎?”諴國公看著前頭騎馬的李淳依舊在懷疑。
他隨即嘆了一聲,“李將軍到底不是內侍局的人我在宮中的一應事務都要過宮闈局和內侍局,自然要個跑腿的。”
陳寔笑了笑,目光依舊在打量李慎,“那就好好伺候陳王!”
諴國公走開,謝盈見陳王神色沉郁,便悠悠開口,“回府吧!”
李慎坐在車轅準備駕馬,趁著撣灰將信丟進馬車里。謝盈眼疾手快的拿起來,李慎遂道:“王妃若是覺得悶,不妨看看。”
“好。”謝盈先將信掩起來,蕭珂回過神也看見了,便緊緊的抓著謝盈的手。
她微微抬眸,“五哥。”
“我們都看看吧!”他略微松手,皇帝的馬車已經動身,幾位王爺的馬車也動身了,一連串的往長安城去。
蕭珂打開那信,是李元寫的。
陳王親見:
奴斗膽給大王寫此書信,為告知陳王其中緣由。陛下當日驟然離世,乃是皇后逼迫,急怒攻心而亡。為求保命,向諴國公透露陛下的遺詔,并模仿陛下字跡更改。
前一頁是大王的武器可要收好,而這一頁請大王閱后即焚。中書令的詔令其實就是我寫的,大王見此信可覺得字跡像極陛下!
陛下曾對大王言及時間不多,本準備了冊立大王為新君的遺詔。又擔心諴國公先動手,便命我寫下這一份假遺詔,必要的時候用假遺詔。
就像陛下所言,一切時間并不多,請大王務必早做打算,奴雖身在帝陵也終有身死之時,若奴的死能有些意義完成陛下的囑托也好!
蕭珂合上信,想起那日殿中眾人的疑惑,想起中書令的微微蹙眉,諴國公用了半日便解決好了的原因竟然是阿爹早早的做著防備。
當他知道要去淮南的時候,他的確很驚訝,阿爹沒有告訴他最后的決定。
淮南富足,鹽鐵軍務,最適屯兵。
“五哥,是不是我們去淮南只是一個幌子?”謝盈看著幾張紙在他手中漸漸的捏得皺皺巴巴。
“你只當去淮南散心。”謝盈開口后他便松開了手,溫柔的看著他。
謝盈微微搖頭,“玩兒謝盈當然會玩兒,可該做的事情我也會做。”
蕭珂輕嘆,看著她堅定的目光,心中還是微微酸楚若是盈盈,有些許閃躲,他便是想盡辦法也要將她推出這個局。
“不許胡思亂想。”謝盈伸出手捧住他的臉頰,蕭珂微微一愣,“五哥,這叫柳暗花明又一村!”
“盈盈,你真的不怕?”
“我怕,”她的手軟軟的,帶著溫度,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我怕五哥不開心,不平安。”
蕭珂貼在她的掌心微微蹭了蹭,“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從陛下生病以來,謝盈管著王府,打發宮女,照顧中毒的她,她依舊能活在她的世界里,多好啊!
“不辛苦。”謝盈輕輕笑了笑。
馬車微微停下,謝盈借著簾子瞥了一眼,“要進城了。”一旦進了長安城,各走各的,便不再適合談論剛才的事情,而她已經將那封信藏在了匕首處。
一路無言直到回府了。
松竹堂內,李慎站著,便看到謝盈露出手臂,竟然綁著一把匕首,而李元的信就被疊起來塞進了內臂和匕首之間。
解下的時候,謝盈白皙的手臂上正泛紅,他忙作揖,“王妃受苦了!”
謝盈微微一愣看了一眼手臂上的紅色,便一笑了之,“這有什么,一會就好。”
“李慎,你在這里站著,還有什么話要說嗎?”蕭珂瞧他并未離去,府中也為他設置了院落。
“陳王,王妃以為此去江南是為何?”
蕭珂輕笑,“你師傅讓你說什么,就說吧!”
李慎躬身,“江淮乃是李氏起源之地,江南富足,鹽鐵得錢財,錢財可屯兵。”
“這些我都知道。”蕭珂淡淡道,“還有沒有別的,比如陛下的死?”
“陛下的死都在信中。”李慎淡淡道。
蕭珂的指腹在案上敲了敲,“諴國公沒有懷疑那份詔令嗎?”
李慎便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當日殿中雖然只有師傅在伺候,可是皇后殿下喊太醫的時候,所有伺候的人都聽見了,自然有人腳快的去請了太醫。”
陛下生病太醫向來都是住在溫室殿附近,六個太醫討論用藥。
“殺宦官容易,可殺太醫難。”李慎再次躬身,所以陛下死后諴國公只有午后到天亮的幾個時辰。
而李元驚恐,也不能一遍寫好那詔令。諴國公要處理掉一些人,又要不沾自己的手,并著手第二日的小斂,只是讓人守著李元,李元在宮中幾十年,這點通融的能力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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