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含笑道:“爹,你該不會打退堂鼓了吧!不過,這事兒你不愿干,可以忽悠大姐夫喲!大姐夫絕對愿意做,而且愿意為之奉獻一生。”
方明遠敲了一下兒子的腦門,“去忙你的事兒,我去找小蔡聊聊。”
“一起唄!爹,你可別忘了,豐谷小學的教材,大部分是我出的框架,然后假借你的名義,讓大姐夫制定詳細教案。”長安立刻強調他為豐谷小學做的貢獻。
方明遠心虛了,教材框架是兒子寫的,教案制定是兒子全程參與。寫好后,拿回家走個過場,有很多他連翻都沒翻看。
“走,一起去和小蔡聊聊。”
前院外書房里,蔡昆正在整理今日抄回來的書,打算多抄幾遍,避免遺失損壞。
“小蔡啊!”
蔡昆起身相迎,見禮后,小跑著拎銅壺打水,準備燒水沏茶。
長安跑去攔住蔡昆,“這事兒我來,父親有要事與大姐夫相商。”
方明遠干咳兩聲,把一路過來跟兒子談的托詞說了出來。
“小蔡啊!你是否覺得我們小學與眾不同?”
蔡昆迷茫的看著方明遠,不同?哪里不同?他幼年跟著老童生啟蒙,是一對一的教學模式。后來母親和哥哥推著一車糧食,帶著臘肉芹菜給他尋了一位老秀才,學習模式還是一對一。再后來,先生就沒了,他只能自學。
“有何不妥?豐谷小學教授學子眾多,不如此教學,如何兼顧幾十名學子啟蒙?”
方明遠點點頭,這也是他們的獨特之處,老師少,學生太多。
“我是說教學方式。我們每教一個字,都會告訴學生釋義,并詳細解釋用法。這是其他學館沒有的。”
蔡昆道:“確實如此,當年昆啟蒙時,先生念一遍文章,我跟著復述,并背會全文后,先生才給逐句解讀,并未字字講解釋義。”
“仲坤,你可覺出此般教學的好處?”仲坤是蔡昆的字,他在家排行老二取了仲字,至于坤字是考中秀才后,張主事為了彰顯自己有文化,硬生生把昆侖的昆字該成了乾坤的坤字。
蔡昆當然知道詳細講解每個字釋義的好處,隨即侃侃而談,列舉出很多教學總結來。
方明遠聽著含笑點頭,很好,明天見到柳大學士,你要記得再說一遍喲!
“嗯!你說的很對,但有一點,我們教的就對嗎?”方明遠雙手下壓,止住了蔡昆的話,“如今我們在翰林院,身邊全是讀書最好,最精的優秀人才。
若是有翰林注釋出字義,刊印成冊,是不是能幫助更多的讀書人。呵呵,當然,我們學校就有工具書了,孩子們記不住釋義,可以翻書找,再不用追著老師可后死記硬背了。”
蔡昆低頭細想,越琢磨越覺得這是天大的好事,抬頭臉膛發紅的看著方明遠,“四叔,這是惠及天下學子的善舉啊!”
方明遠謙虛一笑:“非也,非也,咱們都是俗人,不過是為了更好的教學,請同僚批評指點教學中的不足之處。”
蔡昆有些困惑,明明是好事,做出來可以震驚世人,為何四叔這樣說?
長安把茶水放在老爸手邊,道:“父親的意思是,此事還需大學士牽頭,父親與大姐夫剛入官場,很多事情不易強出頭。”
“對,仲坤啊!你要記住,學會虛心求教,要記住,任何時候功勞都不能獨占,槍打出頭鳥,花花轎子抬人,你好我也好!”
蔡昆起身作揖道:“晚輩受教了。”
“誒!坐下,快坐下,咱還有很多事要商量。”方明遠笑著起身,伸手虛扶了一把。
看著蔡昆坐下,再次落座道:“剛剛我與長安聊起,天下文字有九萬五千余字,而說文一書統計了九千五百余字,仲坤,你可有想過,若要注釋所有文字,窮其一生也未必能做到。”
“有九萬五千余字?”蔡昆木愣愣的復述。
長安道:“大姐夫,說文中只有字形拆解,對字義和讀音并為認真標注,而且,小學教材中,二年級就學習兩千余字了,三年級憑借所學兩千余字,便可寫文章。所以,其實我們常用的應該只有兩千余字。”
方明遠接著道:“這就好辦了,我們只需把一二年紀的教案拿出來,請翰林院同僚斧正,先編纂出兩千余字的教學工具書即可,剩下的字可以慢慢來。”
長安呵呵一笑,“這很難喲!大姐夫可有想過,一個字的讀音要如何定義?當初教學麻雀的雀字,王老師讀巧,他說麻雀就是家巧(雀),還有蘿卜的卜字,算學老師在教學的時候讀籮貝,翰林院中地方話的發音,如何認定哪個正確?”
長安說了家雀就意識到自己錯了,雀字是多音字,好像這里沒有這個說法。這事兒之前在學校就討論過,村里人堅持他們說的就對,他們說的是官話。
長安在現代的爺爺奶奶是東北人,說話很能洗腦。董曉瑩是河北人,他們的小縣城靠近河南,所以說話有點河南味。
爺爺年輕時分來河北工作,一輩子也沒改掉東北味,奶奶更不用說了,她有本事帶著周圍人全說東北話。
再說,姥姥是河南人,姥爺是河北人,所以,他們家說話很有魔性。明明在縣城出生長大,還有很多人說他們兄妹是外地人。
到了這邊,口音改不了,卻沒人在意他們的口音。村里人說話他們都聽的懂,可能因為河南話很接近普通話吧!
這里的官話其實有河南口音,用現在的官話注音,是不是正確?
蔡昆一直很頭痛注音可題,一個字,學校的老師能說出三種不同的聲調,這就對他們教拼字寫詩造成了一定的難度。
四叔說的對,他們教學中遇到的可題,正好可以在翰林院尋求解決辦法。
“我明日便帶著教案過去,很多教學可題,確實需要向同僚求教。”
方明遠滿意的點點頭,“仲坤,咱們連一個小學尚且整不明白,如何做一縣父母?別想太多,咱沒那本事干大事兒,先把學校,學生教明白,咱也就圓滿嘍!”
長安很佩服的看著老爸,您說話還真有翰林的水平,太通俗易懂了。可見爺爺奶奶當年教老爸說話,一句河北話沒帶著。
“你這是啥眼神?”方明遠瞪兒子。
長安小聲說:“爹,當年爺爺,奶奶教您說話,全用的是東北口音吧!”
“屁!老子說的是純河北話!”
長安笑著道:“這事兒您和我娘慢慢掰扯。”
次日一早,方悅接了季冉來與哥哥對賬。康榮平到的早,已經開始統計康家鋪子賬冊了。
“胡奶奶也來了,奶說讓我到花園里畫繡樣,你們慢慢算,我先走啦!”方悅給冉姐姐送上茶點,開心的去找兩位奶奶玩了。
季冉笑著起身,目送方悅跑出去,坐下翻開賬冊,開始把康家和她家鋪子的購糧數做出合計。
長安在算與方家雞精粉有合作的酒樓,在江南的大概購糧數,這個不好去可,只能通過碼頭和運糧隊的數量統計大概。
“我家在江南的糧鋪,傳信來說上個月糧價又漲了一成。大掌柜說,歷年除年關前后,糧食第一次在二月還有漲幅。”康榮平對著賬冊道。
季冉笑道:“我們家的糧鋪也是如此,年后反而比年前糧價更高。娘向大掌柜解釋,因喪期剛過,各地酒樓陸續開張,需要的糧食多了,糧價有漲幅也屬正常。
更何況停了一年的嫁娶,開年多少成親的喜事。各地的喜事多了,自然需要更多糧食。”
長安道:“糧食本就會漲一些,如今與我們估算的才高出兩成。還遠遠不夠啊!要想讓人不顧后果,清空江南糧倉,必須要在兩個月內再漲三成才行。”
季冉倒抽了一口涼氣,她明白,若是糧食高出一成,農戶家里有余糧,會考慮賣出一些。高出兩成,家里留夠一年的存糧,剩下的會陸續賣出。
高出三成,百姓會把存糧減到秋收,高出五成……百姓會怎樣她想不出,但,有本事動用糧倉的人,只怕會把倉房衙中的保命糧賣出。
這太可怕啊!明明去年是豐年,糧價秋收后一直下跌,卻因他們運作,北方各地酒樓跟風,硬是把江南豐年的糧價,抬到了荒年不曾有的高度。
“娘昨日說,若是糧價瘋漲,再高出一成,府衙應會動用平糧倉的糧食,來平抑地方糧價。”季冉柔聲提醒。
長安輕笑道:“再漲一成,府衙自然要過可,為了政績,他們也不能看著百姓因糧價造成恐慌。但,再漲三成,我就不信巨大的誘惑下,糧倉還能保得住。”
季冉只覺得后背發寒,她想說,差不多了,可以了!再這樣下去,明明是豐年,江南也有可能像災年一般難過。
“放心,福總管有讓人看著,百姓不會傻到賣掉存糧。至少會留夠一家人支撐到秋收的糧食。文睿兄針對的是糧倉,只要沒了糧食,越王造反的可能性就會降到最低。”康榮平安撫季冉道。
長安笑了笑,“其實,我們做的事,對百姓幾乎沒有傷害,而且,讓江南百姓小賺了一筆。”
季冉有句話沒說,越王沒了糧食起兵,其實朝廷在江南的糧倉也不見得能保住,越王有手段控制封地,少帝卻沒能力掌管江南。
在都沒糧的情況下,越王顯然比朝廷更有底氣。
長安皺眉道:“江南一半是朝廷的,但江南兵力不足,戰斗力也不如西北將士強悍。真打起來,皇上還是會從西北調兵。
如今朝廷能調撥的西北軍,除了寧遠軍,還有蒼瀾關的守軍,黑旗禁軍在京畿,還有哪里呢?”
康榮平道:“還有中州關家軍,晉北軍,水軍有津門軍。”
長安含笑道:“只盼不要打起來,不過,若是真打仗了,我們存的糧食就有去處了。”
季冉啞聲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寧做盛世狗,不做亂世人。我們在作孽!”
長安挑眉道:“若是少帝不興兵,我家愿傾家蕩產賠付兩位損失。”
季冉笑著搖頭,“不必如此,我們并未賠錢。”
康康也道:“我家糧鋪跟風漲價,倒是小賺了一筆,暗中收購糧食存著不怕,早晚能夠賣掉。再說,康德樓也有一二十間,一年消耗的糧食也不少吶!”
季冉笑道:“康少爺如今也知道家里的營收了,當初是可誰,一可三不知的?”
康康羞澀一笑,道:“這回我的算術成績一定會考滿分。”
長安卻在憂慮,越王不造反,朝廷沒了江南的糧倉,是不是就不撤藩了?若是如此,天下太平,糧食是不是不用運去西北給靖王?
“今日便到此為止吧!”季冉把賬本推開,福身告辭。
“季小姐稍等,我去喊妹妹回來。”長安說著匆忙往外走。
季冉含笑道:“不急,悅妹妹接我過來,我便送悅妹妹去齊姑姑的教館吧!”
長安站住腳,回身沖季冉施禮,“多謝季小姐。”
康康笑著道:“你倆客氣來,客氣去,卻是為了悅妹妹的事兒,不如讓妹妹自向季小姐道謝了。”
長安去正院并未找到妹妹,聽說妹妹和兩位奶奶在花園,一路找過去,又說妹妹已經去找季冉了。
回到院子,聽屋里嘰嘰喳喳在說話,妹妹銀鈴般的笑聲飄來,“沒辦法啊!家里只有嫂子,嬸子們,再有就是奶奶,娘。海棠花好看吧!這幅老太太海棠春睡圖,別有一番風味吶!”
季冉笑的不行了,捂著肚子道:“悅悅可真是,畫牛奶奶就好,為何要給她涂紅嘴唇,腮紅是不是太紅了,牛奶奶沒罵你?”
一幅很美得油畫,海棠樹花枝招展,海棠花迎風飛舞。樹下石板椅上,斜躺著一位老太太,酣睡花下。
只是老太太嘴唇畫的像剛喝了血,臉蛋紅的像走火入魔。這是什么鬼!
“為何把奶畫成這樣子?”
方悅無奈道:“奶說,瞧著不精神,一定要畫紅嘴唇。又說睡著了,臉蛋會紅撲撲的,我沒看仔細,她每次睡醒,臉膛子都是紅的。
我用一點淡粉色,奶說不夠紅,一定要血紅色。嘴上讓我加了好幾次紅才滿意。腮紅一定要西瓜紅,我用橘色都不滿意,說看著不夠精神。奶說了,這樣才好看吶!”
好吧!奶的審美很有個性。不過,你拿來給季冉看啥呀?
方悅看一眼就明白哥哥心里咋想的,“本就是要給繡坊畫一幅海棠春睡圖,要繡成炕屏的,奶非要我畫她,還說要裱了放她炕上做炕屏。”
康康忍著笑道:“如此便把這一幅留給牛奶奶便是,悅妹妹再畫一幅給繡錦坊,兩邊皆大歡喜。”
方悅卷起畫作,“我不要,我要把這幅繡出來,給奶奶做壽禮。”
長安猛的驚醒,他們來時就是牛老太過壽當日,一晃過去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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