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二辭二讓了!馬上就要三辭三讓,他就能登基了!”微隱根本坐不住,一只手緊緊握著拳,另一只手緊緊抓著那只拳頭的手腕,在屋里焦躁地走來走去。
微飏坐在椅子上,有些無語地看著他。
微隱回頭看她,滿臉希冀:“你有什么手段,是不是就要使出來了?我能做些什么?還有你哥哥,他正在禮部摩拳擦掌,你跟我們說,要我們做什么?”
“您什么都不要做。”微飏嘆了口氣,扶額道,“連桓王那邊,我都按住了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這個節骨眼兒上,您可……”
“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微隱大吃一驚。
微飏搖搖頭,道:“父親放心,我不會胡來的。如今西征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這才是最大的事。端王雖然不堪,但這是他在史冊上可以大書特書的功績,他不會亂來的。”
“若是讓他把這場大戰都打下來,他的威望可就難以拉下來了!你想清楚!”微隱額角青筋跳起。
微飏頷首微笑:“父親,我有數。”
雖則將信將疑,微隱還是選擇了相信女兒,去休息了。
“想必眾人都在觀望著急……”翠微猶豫片刻,輕聲勸微飏,“不然,您把自己的計劃稍微透露一些給他們?”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我連先帝的事情都忍下來,若在這種事情上功虧一簣,我怎么對得起自己這十五年的跌宕起伏?”微飏搖頭,命叫虞小四。
虞小四來得飛快:“公主有何吩咐?”
“你進宮,去尋千山,讓他稟報端王:先帝頭七那天,我會進宮,呈上勸進表章。”微飏道。
虞小四一愣:“小人已經好幾天進不去宮門了……”
“你今天就一定要進去,而且,一定要見到千山本人。”微飏看著他臉上閃過的怯色,眼睛微瞇。
虞小四咬了咬牙,拱手彎腰:“是!”
翠微看著虞小四往外退去的僵硬姿勢,再看一眼微飏。
微飏微微頷首。
翠微大步追了出去。
“小四。”
虞小四在蕉葉堂院門口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著翠微,心里越發感覺無力。
“你又來提點我什么?”
翠微有一絲錯愕:“我傳公主的話,怎么,不想聽了?”
“對不起。請說。”虞小四咬了咬牙,低下頭去。
“你在怕什么?”翠微上下打量他。
虞小四身子發著僵,低聲道:“怕露了相,以后做事就難了。”
“總要有一個露相的。等新帝登基,公主府就要升格成長公主府,職位眾多,總不能讓別人占著。你、我,以后都只能是明面上的人了。”翠微耐心解釋。
虞小四的肩膀微微松了下來:“是。”
“你是去報喜的,用不著怕他們。”翠微再說一句,朝外看看墻角花樹后隱約的人影,不再贅言,點點頭,道,“去吧,小心著些。”
虞小四快步去了。
翠微回來,稟報給微飏:“府里的眼睛越來越雜,有些煩人。”
“等頭七我進宮奉表畢,回來就清理。”微飏坐在大書桌后頭,開始寫勸進表章。
果然,一說是因為這個要找千山說話,宮門衛們連稟報上峰都等不及,兩個人直接帶著虞小四進了宮。七拐八拐到了含冰殿九仙門附近,才指著一個偏僻的小院讓他進去:
“千山將軍自請為先帝閉關抄經,最近就窩在這里。”
虞小四心驚膽戰,咬著牙進去。
院子里荒蕪空蕩,冰寒徹骨。
千山一身粗布單衣,跪坐在破舊的桌案前,抄寫著一卷厚厚的《地藏本愿經》。見他滿面驚恐地進來,倒露出一絲笑意:“公主讓你來的?”
回到蕉葉堂,虞小四一臉的不是滋味:“千山將軍早就領了大將軍銜,就這么一個‘自請’的借口,就關在了那種地方。若不是公主令小人拿著這么大的事兒要求見他,誰知道他要受這種折磨到幾時?”
“咱們應該慶幸俞妃母子都太要臉皮了。若是先帝一走便立即殺了千山石磐三九他們,再給咱們一句內疚自戕。你以為今天誰能說個不字出來?”
微飏垂下眼簾,問道,“你在那院子呆了多久?還有旁人過去么?”
“有。趙歙匆匆趕了來,責備將軍不該罔顧淑妃的好意,不肯去靈前護衛,偏要窩在那種地方。將軍也沒吭聲。趙歙跟我說了兩句淡話,就張羅著送我出來了。”
虞小四的表情有些怪異,“一路上他都對淑妃歌功頌德……我趁便問了問石磐姑姑和甄總管,他卻支支吾吾的,只敷衍我說,他們都挺好的。”
“是你問的,不是他主動說的,對不對?”微飏皺了皺眉。
虞小四肯定地點頭:“是。我在小院里轉告了千山將軍公主的話后,就問了二位的情況,千山將軍搖頭說不知道。我出來便問了趙歙。”
翠微的表情頓時一變,緊張地看向微飏。
微飏原本搭在桌子上的手也抓住了一只茶碗,輕輕顫抖。
“不論如何,我這個消息送進宮去,你又問了他兩個,想必,我頭七進宮之時,他二人當是安然無恙的。”微飏深吸一口氣,輕輕地咬緊了牙關。
虞小四再遲鈍,此刻也反應過來,只怕石磐和甄三九這幾天的日子,過得還不如千山,甚至……虞小四不敢再往下想,忙低下頭,退了出去。
“讓你們打聽鄔喻和西華,有消息了么?”微飏等他一走,抬頭看向翠微。
翠微拍拍自己的胸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輕聲答道:“公主昏迷回家那天,西華女冠便帶著鄔小娘子回了長清觀。鄔小娘子當晚便剪了長發,正式披上了杏袍。”
“西華尚且算是代發修行,她卻正經落發……也好,倒也是個保命的法子。”微飏嘆息一聲。
鄔喻面對的情形實在是復雜艱難,能活下來,就已經不容易了。
翠微輕聲道:“后來淑妃也命人去送過飲食賞賜之類的東西,都被西華女冠拒絕了。說長清觀從此再也不開觀門,她二人就老死其中,與紅塵俗世,一刀兩斷。”
微飏沉默了下去,許久,才低低說了一聲:“她是在救鄔喻。”
終究,西華心里,還存著一絲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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