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方帝頭七,鎮國長安公主捧表入宮,恭請皇三子端王郁獻即皇帝位,態度清淡、言辭冷峻,靈堂一片寒寂,無人敢執一言。
“……時局危殆,內外蠢動,民心惴惴,臣庶不安。端王豈可茍循故例,必守三辭三讓陋俗?先帝創朝,以華夏第一皇帝為國號,正鄙舊開新、元始辟道之意也。端王其承父遺志哉!”
禮部談乾抖著手里抄下來的鎮國長安公主勸進表章,覷著傻眼的微諍和激動的崔集,哼一聲:“你們誰有這么厚的臉皮,能把‘你快登基’四個字,寫成一張罵諫的?”
小哥倆秒慫,一聲不吭。
“得了,事涉長安公主,問你倆也是白問。忙活吧,準備登基大典。”談乾極為不爽,揮揮袖子讓他倆滾。
吭哧半天,微諍讓崔集先走,自己貼著談乾的耳朵傳了一句微飏的話:“典禮的銀子物事,都省著點兒用!”
談乾驀地睜大眼睛張大了嘴。
微諍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老師!別喊!別喊!”
一把拽下他的手,談乾的表情又兇又狠,語氣又親又熱:“行了,趕緊滾!我知道了。”
在朝野上下表面上諱莫如深、私下里物議沸騰的時候,整個大明宮空前忙碌了起來。因為端王聽完鎮國長安公主的勸進表之后,當即痛哭流涕,跪倒在先帝靈前嚎啕認錯,表示當仁不讓,克日即位。
如同撥開云霧終見紅日一般,端王一系的人都險些在靈堂上樂出聲來。
俞妃和端王妃得拼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要時時刻刻咧開嘴笑。轉過身去婆媳倆私下里的時候,卻已經開始盤算著接下來要住的宮殿、娘家人的官位,以及整個后宮的權力分割了。
就在這種情況下,俞妃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引起了端王妃的警醒:“我兒后院里這幾塊材料,可填不滿這偌大的后宮。”
好在早就有馮幾的提示,端王妃笑瞇瞇地便接上了話:“等過了二十七天,讓禮部或者左相遞個奏章,提一句采選也就是了。倒也不是急事。”
“這怎么不急……”俞妃皺著眉反駁了半句,想想的確不是時候,暫且扭過臉去不說話。
恰在此時,趙歙臉色怪異地走了進來,低聲對俞妃附耳說話。
居然這樣明目張膽地不給自己面子!什么大事還是自己聽不得的!
端王妃沉了臉起身告辭。
俞妃早就表情冷凝,根本顧不上她,揮揮手讓她退下。
“你去打聽,趙歙是來報什么事的?兩個人都一臉死了祖宗一樣!”端王妃咬著牙低聲命站在門外的馮幾去做事。
馮幾四顧左近,聲音壓得只有兩個人能聽見:“剛才我聽見了……是前頭,殿下讓人來跟淑妃娘娘要玉璽……”
“玉璽?不在門下省符寶郎那里嗎?他跟淑妃要的哪門子的玉璽?”端王妃皺起了眉。
馮幾輕聲道:“門下說,八寶只有六種,神璽和受命璽都不見了!”
天子之寶有八,頭兩件,一則神璽,是之前的金角玉璽的偽品,個兒大體面,就留下做了所謂的神璽;第二件名受命璽,又稱傳國璽,就是從古流傳至今的真玉璽,真正的傳位詔書、敬天告祖、禮神祗、修封禪的,都得用這一個!
所以,如果這兩件玉璽都失蹤了,那就意味著,端王這個皇帝位,是登不上的!
端王妃頓時慌了:“怎么回事?”
“您先別急。門下說應該都在紫宸殿先帝寢宮,殿下在前面找到了神璽,但是受命璽卻遍尋不著。殿下沒敢聲張,覺得可能是淑妃娘娘收了起來,便讓心腹人來要呢。”馮幾忙安撫她。
端王妃這才松了口氣,想一想又咬牙恨道:“本宮這位婆母,平日里慈眉善目、家和萬事興,其實一心就只有她自己!傳國玉璽是好藏的嗎?!”
“大約是那天亂哄哄的,怕有什么人順手牽羊,所以就先收了起來。后來一忙,忘了跟殿下和您說了罷。”馮幾信口敷衍。
端王妃冷笑一聲:“什么忘了?指不定是想拿來又跟殿下換點兒什么呢!”
主仆兩個悄聲說著話,走開。
殿門吱呀一聲開了,俞妃滿面驚怒大步走了出來,身后緊跟著一臉惶恐、小跑跟著的趙歙:“娘娘,天冷,不是走過去的事兒!是讓人看出來了!”
俞妃這才勉強挺住腳步,等著趙歙一疊聲叫來轎輦,直奔紫宸殿。
“我沒拿!這種事,豈可玩笑!?”俞妃急得鬢角直冒汗。
端王強自鎮定,坐在端方帝平日里坐的榻上,目光將身側一周的所有能放東西、藏盒子的地方,一寸一寸地看將過去。
一無所獲。
“叫千山!”俞妃急中生智,終于想到了該問的人。
端王眼中寒光一閃,咬牙道:“千山未必知道。此事,當問石磐,和甄三九。”
“早起長安入宮,已經把石磐帶回肅侯府了!”俞妃臉色再變。
屋里一靜如斯。
忽然,端王抬起頭來,看向站在寢殿門口的趙歙,緩緩抬手:“那天,你在哪里?”
趙歙嚇得遙遙噗通一聲跪倒:“小人在外間,服侍長安公主……小、小憩……”
“你不要嚇他。那天是我吩咐他回來給長安送燕窩……后來他一直守著長安,直到我過來。他根本沒機會碰那東西……”俞妃多少有些煩躁。
“那幾天……”端王心亂如麻,低著頭緊緊鎖著眉,思索此事。
俞妃順勢回頭問趙歙:“那幾天都有誰有機會拿到那東西?”
“沒人。先帝對符寶看得緊,便是紫宸殿上下,也只有甄三九和石磐能給他遞一遞這個。小人在紫宸殿服侍了十四年,都沒福摸過一回。”趙歙拼命澄清自己的嫌疑,順便還洗干凈了其他人。
目標直指甄三九。
俞妃心里轉過微飏那天說的趙歙心里只怕記恨甄三九,不由得看向端王。
端王卻不管這些,一指趙歙:“你去,問甄三九,玉璽在哪里,交出來,我饒他一命!”
趙歙戰戰兢兢答應了,踉蹌著爬起來跑出去。
不過一刻,便擦著汗飛跑了回來,喘著粗氣稟報上面焦急互怨的母子:
“甄三九說,先帝大行前,把傳國玉璽,親手交給了鎮國長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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