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揚嵐這邊，將敦王妃的表情反應盡收眼底，不動聲色。

敦王妃頓了頓一下，說道：“揚嵐，我好像從來沒問過你的母親……我不是說馮氏，我是說你的親生母親。”

“我母親……”杜揚嵐說道，“她生下我不久就離世了，我對她也不了解。”

“你可有她的畫像？”

“我沒有。”杜揚嵐搖搖頭，說道：“但是我爹的房間里有。”

“若是有機會，我還真想見一見你母親。”

“哦？”杜揚嵐說，“王妃，你為什么想見我母親？”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敦王妃輕輕吐了口濁氣，說道：“你長得很神似我一位故人，所以……對你母親的相貌很好奇。”

“是嗎？”杜揚嵐說，“世上很多人都長得相像，我倒是覺得，倒是覺得沒什么。”

敦王妃輕輕笑了笑：“相似之人確實很多，但是，像你這般相似的，不多見。”

“那是我的榮幸。”杜揚嵐說，“王妃，請問你說的故人……是誰啊？”

“是……”敦王妃輕輕頓了頓，“是我的一位妹妹。”

“妹妹？”

“不錯。”敦王妃說，“雖然不是親生妹妹，但是我與她勝似親姐妹。”

“那她叫什么名字？”杜揚嵐追問。

“這個……”王妃頓了頓，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不能在旁人面前提及她的名字。”

“我不說。”杜揚嵐舉起手，“我發誓。”

“我信你。”王妃說道，“她的名字叫無雙，天下無雙的無雙……”

杜揚嵐聞言，一怔。

無雙，聶無雙……

這是她娘親的名字。

思忖間，杜揚嵐看向敦王妃，眼前的人，跟她母親是什么關系？真的如敦王妃所說的還是親如姐妹？還是敦王妃在試探自己。

杜揚嵐壓下心里的思緒，面是那個滴水不漏。

“但是聽名字，就覺得王妃的故人一定是一位不俗之人。”

敦王妃輕輕頷首：“我的無雙妹妹，確實是世間少見的奇女子。”

“怎么個奇法？”杜揚嵐好奇道。

“舉世無雙。”敦王妃想了想，緩緩說道，“你知道梅太后嗎吧？”

杜揚嵐點頭：“知道，就是那個為了天下女子說話的太后。”

若是沒有梅太后，現在也不會有女學堂，女子的地位也不會有這些提升。

敦王妃說：“在我心里，無雙妹妹是跟梅太后一樣的人……”

“這樣啊……”杜揚嵐稍有吃驚。

這個評價已經是頂級的高了。

杜揚嵐其實更多得想聽細節，但是如果自己這么一直追問，會顯得很奇怪。

“敦王妃說的這個無雙，有機會，我一定拜見。”杜揚嵐說道。

敦王妃聞言，輕輕一頓，表情落寞下來。

“這一生，沒機會了。”

杜揚嵐佯裝詫異吃驚：“您的意思是……”

“她已經不在了。”

杜揚嵐抓緊時機問道：“是生病吧？”

敦王妃又頓住了，張了張嘴，最后嘆口氣，說道：“算是吧。”

“那……真是可惜了。”

杜揚嵐看的出來，敦王妃不愿意往下說了，自己也適當地停住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敦王妃又開口了：“揚嵐，不管怎么樣，你長得太像無雙了……”

杜揚嵐盯著敦王妃，眼神詢問：“所以呢？”

敦王妃說：“你這個樣子……來見皇上，不太好。”

“不太好？”杜揚嵐道，“哪里不好。”

“你不知道，無雙妹妹跟皇上也認識……你現在長得這么像無雙，皇上恐怕就更不會放你離開宮中了。”

杜揚嵐聞言，不置可否。

敦王妃繼續說道：“現在還有時間，我可以幫稍微改一下妝容。”

“不用了。”杜揚嵐說道，“時間來不及了。”

“來不及？”

“王妃，您沒聽見，是皇上回來了。”

敦王妃側耳一聽，還真的是。

杜揚嵐朝著敦王妃施禮，說道：“王妃，我先走了。”

敦王妃輕輕嘆口氣，只能看看杜揚嵐走出了偏殿，走向了皇帝。

皇上見到杜揚嵐的時間，表情也稍顯吃驚，不過只是瞬間的事情，眾人還沒來及觀察皇上的神色，皇上已經恢復了往常。

“揚嵐，你怎么來了？”

“揚嵐來給皇上請安。”

皇上擺擺手：“好了，現在請過了，走吧。”

杜揚嵐聞言，站在原地，沒動彈。

皇上走到了御書房門口，朝后面看了一眼：“怎么還不走，是不是有什么事？”

“確實有事。”杜揚嵐說。

“那進來說吧。”皇上道。

“是。”杜揚嵐走進了了御書房中。

皇上坐下了，朝著下面的杜揚嵐看過去：“說吧，你找朕為了什么事？”

“我來找皇上，我求兩件事。”

“哦？”皇上眉梢一挑，“說來聽聽。”

“第一件事很簡單，就是我宮里的宮女，想要出宮看望生病的母親……”杜揚嵐說，“我在宮里說不上話，只能來求皇上。”

皇上聞言，隨意擺擺手：“還有呢？”

“還有……”杜揚嵐輕輕吞咽了一下，看起來有些緊張不安，“我想求皇上網開一面，讓我去看我爹。”

“朕不是讓你見過了嗎啊？”皇上說，“怎么又要去見，杜冕什么身份，你不是不知道。”

“民女都知道。”杜揚嵐攥緊了拳頭，整個人繃住了身體，緩緩說道，“可是，我聽說，我爹現在都快沒命了……”

“聽誰說的？”皇上聞言，眉心微微一皺。

“皇上，您先告訴我，是不是真的？”杜揚嵐說著，都快要哭出來一樣，“我爹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皇上揉了揉眉心：“死不了。”

“這么說，世子殿下對他用刑，也是真的了？”

“你又怎么知道起賀對杜冕用刑了？”

“是世子殿下親口說的！”杜揚嵐說著，一眨不眨看看皇上，她關心則亂，已經忘了所謂的恭敬天子，整個人仰著頭，乍一看像是在跟皇上頂嘴。

這情況，把皇上身后的小太監都看得冒冷汗，當真害怕皇上一個不開心，直接把杜揚嵐拖出去打板子。

但是……

情況完全相反，皇上不僅沒有對杜揚嵐動怒，反而看著她，表情有些復雜。

小太監伺候皇上也有些年頭了，雖然不及皇上身邊的老太監那么能摸清皇上的心思，但是他乖滑伶俐，對皇上的脾氣也有幾分了解。

很少見到……不，是幾乎見不到，皇上有這種表情的時候。

滴水不漏的皇上，此時注意觀察他的話，能看到他的身體竟然在輕微發著抖。

杜揚嵐這邊也在觀察皇上，她的表情有些委屈，還有些氣沖沖的，總之是用自己地“沖動”，將自己的真實心思掩藏了。

若是以往，杜揚嵐覺得或許自己沒辦法逃過的皇上審視，但是現在不一樣，皇上在見了她第一眼地時候，明顯有些自亂陣腳了，即便是天子掩飾的很完美，但是杜揚嵐還是看得出來。

“皇上……”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將“無知少女”演繹的活靈活現。

“我爹對您對朝堂，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您是任君，您不能這么對他啊！”說著，她開始俯身跪拜，“皇上，求您了，求您救救我爹吧……”

皇上從杜揚嵐的聲音回了神，按了按眉心，說道：“朕知道了，你先起來。”

杜揚嵐：“皇上，您答應了？”

“朕是知道了，不是答應了。”皇上擺擺手，“先起來。”

“是。”杜揚嵐慢吞吞站起身來。

“你先跟朕說一說，你是怎么知道杜冕的近況的？”皇上張口就問，他一直沒有放過這么問題。

杜揚嵐這邊倒也不怕，猶豫了一下，說道：“是寧王殿下跟我說的。”

“正則。”皇上毫不吃驚，說道，“看來正則是很喜歡你啊……”

所以，竟然什么都跟杜揚嵐說。

“我跟寧王殿下只是朋友。”杜揚嵐輕輕吞咽一下，說道，“是我纏著寧王殿下，他沒辦法才跟我說的，皇上要是怪罪季怪罪我吧。”

皇上不置可否，目光掃過杜揚嵐：“你從正則那里聽到了消息，然后去起賀那邊確認了，對吧？”

“是。”杜揚嵐點頭承認，這些東西，就算她不承認，皇上想查，一查一個準。

“皇上，我想去看看我爹……”杜揚嵐說道。

皇上沒理會她這個問題，而是忽然問道：“你見到起賀的時候，起賀是怎么跟你說的？”

杜揚嵐咬了咬下唇：“皇上，世子的話，我說不出口。”

“到底什么話？”

“他說……他想娶我。”杜揚嵐眉心緊皺，臉上沒有害羞或者羞赧，更多的是厭煩，滿滿寫進了表情里。

皇上對此一點也不意外，說道：“你愿意跟起賀在一起？”

杜揚嵐張口就道：“不愿意！我已經成婚了！”

“這樣啊。”皇上拉長了語調，實在讓人捉摸不透。

“皇上！”杜揚嵐說，“世子殿下還說，我爹五天之后就要被斬立決……這是真的嗎？”

“朕怎么不知道？”皇上反問。

“這么說，不是真的了？！”杜揚嵐驚喜。

“朕沒答應你，放了杜冕。”皇上的一席話又把杜揚嵐帶回了現實里，只聽他說，“若是杜冕真的要弒君，朕不會留他。”

“我爹不會！”

“朕只看證據。”皇上說。

杜揚嵐：“皇上，你若是允許我調查我爹的案子，我已經能給你找出證據來！”

“你還想調查？”皇上看著杜揚嵐，眼中全是不認同，“你一個姑娘家，調查案子是男人的事情，還有……避嫌，知道嗎？”

“可是皇上，世子殿下很可能存有死心，他不會竭盡全力幫我！”

“胡說！”皇上說，“起賀生性敦厚良善，辦事縝密穩妥，朕將你爹的案子已經交給他跟你大理寺審理，豈是你置喙的？”

杜揚嵐望著皇上，眼中還是有些不甘心：“皇上……”

“好了，朕困乏了。”皇上擺了擺手，“退下吧。”

杜揚嵐問題，就算還有一肚子問題，也只能暫時壓住了，一副不情不愿的樣子離開了御書房。

皇上看著杜揚嵐離開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扯著嗓子不舒服，咳嗽了一聲。

一旁伺候的小太監連忙幫皇上遞上茶盞。

皇上接過，并沒喝茶，而是朝著外面喊了一聲：“蓮兒。”

“是，蓮兒在。”這個時候，一個女鶴唳衛出現在了皇上的面前，恭恭敬敬行了禮。

皇上放心茶盞，問道：“這幾日，都是你盯梢杜揚嵐的吧？”

“是。”

“她可有什么奇怪的舉動？”皇上問。

那個叫蓮兒的鶴唳衛搖了下頭，畢恭畢敬的回話道：“屬下一直監視清泉宮外，并未見什么異樣，只是……”

“只是？”

“只是，近幾日，起賀世子跟寧王殿下，兩人常常在清泉宮外徘徊，特別是起賀殿下，有時候還是在半夜去清泉宮附近……”

“半夜？”皇上眉心輕皺。

“皇上。”蓮兒說道，“用攔世子殿下嗎？”

“不用了。”皇上長長嘆口氣，按了按眉心，“你繼續盯著，有特殊情況，就來給朕匯報。”

“是！”

話音落下，蓮兒繼續跟杜揚嵐去了。

杜揚嵐此時已經走出了御書房，整個人有些出神，一邊走路，一邊想事情，不遠處走來一個人，杜揚嵐都沒注意到。

她繼續往前走，就這么直沖沖地跟人轉上了。

對方也沒出聲提醒她，就這么任由杜揚嵐撞到了自己懷里。

等杜揚嵐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已經被人半抱著住：“謝……”

杜揚嵐話說一半，整個人的臉色拉了下來。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旁人，正是蕭起賀。

“你怎么在這里？”杜揚嵐說著往后退了一步，跟世子殿下拉開距離。

蕭起賀似乎沒看到杜揚嵐眼里的疏離與不悅，說道：“我來給皇爺爺請安，你呢？”

“我也是來請安，而且已經請過安了！”

正準備走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