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嬤嬤點點頭：“已經知道了。”

“那……”杜揚嵐舔了舔嘴唇，問道，“皇上會怎么對蕭正則？”

“若是二十年前，蕭正則必死無疑。”顏嬤嬤說。

“若是……”杜揚嵐抓住了顏嬤嬤話中的關鍵，問道，“那如果是現在呢？”

顏嬤嬤說：“我有些摸不透皇上了。”

“怎么說？”

“按理說，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之后……”顏嬤嬤輕輕皺眉，說道，“應該不會放過你還有杜相爺。可是現在……”

可是現在，杜揚嵐不僅安然無恙住進了宮中，就連杜冕都沒事。

“那是不是皇上在計劃什么？”杜揚嵐心中也是不安，“現在他還在布局，還沒到決戰爆發的時候，所以現在很安靜……”

“我想過這種可能。”顏嬤嬤點點頭，“但是，有些事情又說不過去。”

“比如呢？”

“比如，皇上對蕭正則的處置……特別是他對你的態度。”

“怎么說？”

顏嬤嬤低聲說道：“如果我是皇上，不對蕭正則下手，或許是因為他有利用價值……但是，揚嵐，你沒有。”

杜揚嵐微微一頓。

顏嬤嬤又說道：“姚燮跟皇上這場博弈里面，你其”

杜揚嵐眨了眨眼。

顏嬤嬤繼續說道：“首先，在皇上跟姚燮這場博弈里面，你不屬于籌碼，皇上用你無法威脅姚燮，同樣的，姚燮也無法用你威脅皇上……”

換而言之，杜揚嵐不屬于他們任何一個陣營，所以她的生死安危對于皇上跟姚燮來說，都沒有那么重要。

顏嬤嬤繼續說道：“反而，按照皇上的性格，他一定會斬草除根，可知道你是九王爺的女兒之后，卻什么都沒做，不僅如此，他還讓你住在宮中，自由出入……皇上完全沒必要這么做，如果我是皇上，會先用你的生命威脅姚燮，若是姚燮不受威脅，那么我就會直接殺了你，省的你以后攪亂局面……這次是最好的選擇，而不是現在。”

說到這里，顏嬤嬤頓了頓，看著杜揚嵐。

杜揚嵐輕輕吞咽了一下，不由想到了皇上對自己的態度。

他看自己的眼神……這么細細一回憶，似乎是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親昵，有些像長輩看待晚輩。

“皇上對九王爺……”杜揚嵐頓了頓，緩緩說道，“當年是不是有誤會？”

顏嬤嬤搖搖頭：“當年的事情，我從頭見證到尾，殺了九王爺的是皇上，逼死梅相爺的也是皇上……雖然不知道過了二十年了，他是不是后悔當年所作所為，但是當年的事情，沒有誤會，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皇上。”

杜揚嵐道：“當我跟皇上說起九王爺的時候，他有時候會喊九王爺小九……還有，皇上堅持讓我離開杜家，只認九王爺做父親。”

“我聽小韓說了。”顏嬤嬤道，“皇上還想封你做公主。”

杜揚嵐點點頭：“話說要我改名叫蕭楚伊。”

顏嬤嬤道：“蕭楚伊……是九王爺當年給自己孩子起的名字……”

杜揚嵐輕輕嘆口氣：“嬤嬤，你很恨皇上吧？”

顏嬤嬤先是點點頭，隨后又輕輕搖搖頭：“起初是恨的，恨不得殺了他……可是梅相爺走的時候，親口跟我說，要我把你找到，撫養你長大，讓我不要記恨任何人……隨著你一天天長大，我才一點點體會到了梅相爺的話的含義。”

顏嬤嬤說著，抬手理了理杜揚嵐的發絲，繼續說道：“揚嵐，我現在只求你好好的……我想看著你成婚生子，當母親，這是我最大的愿望……至于皇上，他都這么老了，還能活幾年呢？”

“皇上看起來氣色挺好。”杜揚嵐說，“我是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明明自己身體沒事，卻找了一個人代替自己去御書房，他卻裝病躺在床上。”

顏嬤嬤聞言，見怪不怪，說道：“這件事，小韓也早就告訴我了。

“那姚燮知不知道？”杜揚嵐歪著頭，問。

“知道。”顏嬤嬤說，“現在，姚燮跟皇上都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過，隨他們斗吧，你要做的就不摻和進去。”

“那你呢？”杜揚嵐連忙問道。

顏嬤嬤說：“我已經答應幫姚燮了。”

在皇上跟姚燮之間必須做出選擇的話，顏嬤嬤自然而然會選擇姚燮。

杜揚嵐說：“我也想站在姚燮那邊。”

“什么？”顏嬤嬤道，“揚嵐，你不適合站隊，你只要現在這樣就好，最后不管是姚燮斗過皇上，還是皇上反殺姚燮……你總是最安全的。”

杜揚嵐搖搖頭：“如果皇上最后贏了，你跟云軒都要受牽連，我不能看著你們受牽連……”說道之類，杜揚嵐頓了頓，眼看顏嬤嬤張嘴就要反駁自己，杜揚嵐又連忙補充說道，“嬤嬤，你放心，我不會明目張膽站在姚燮這邊……我只是盡力幫他，不過……也不是幫他，是幫你跟季云軒。”

說道這里，杜揚嵐又輕輕頓了頓。

“不過……現在季云軒就是蕭起賀……”杜揚嵐眨眨眼，“最后，皇上輸了，不會真的要蕭起賀繼承大統嗎？”

顏嬤嬤說：“蕭起賀繼承大統，成為新帝，你一定是新后。”

“我不想。”杜揚嵐想都沒想，說道，“我不想被困在宮里。”

她想做個普普通通的人，可以去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皇上皇后……”杜揚嵐說著，就連連搖頭，“那是要肩負天下的，這個責任我可背負不起。”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杜揚嵐很明白這個道理，所有當顏嬤嬤提及的時候，她幾乎想都不想的就搖頭。

顏嬤嬤抬手揉了揉她腦袋：“你不想，季云軒也不會逼你……但是揚嵐，你眼前擺著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什么問題？”杜揚嵐心肝輕輕一顫，有些不好的預感，

“姚燮跟皇上一定是你死我活，皇上年紀這么大了，總要有新帝繼承，現在安王被貶為庶民，瑞王已經不在了……只剩下蕭正則跟蕭起賀兩個人，不是蕭正則就是蕭起賀……若是蕭正則繼承大統，你覺得，你跑得了嗎？”

杜揚嵐眨眨眼，一下子被顏嬤嬤說到了要害的地方。

“除非……”顏嬤嬤說，“我想辦法弄死蕭正則，然后，蕭起賀如果能為你放棄江山的話，最后天下一定會落在安王手里……”

說道這里，顏嬤嬤摸著下巴，繼續說：“這么一想，百姓有些慘，畢竟安王不太適合做一國之君。”

杜揚嵐按了按眉心：“嬤嬤，你這一說……事情更復雜了。”

“所以，你要提前有個準備。”顏嬤嬤看著她，“為了以防今后夜長夢多，現在除掉蕭正則是最好的辦法。”

杜揚嵐搖了搖頭：“正則罪不至死，再說，這只是你我的猜測，中間會有很多變數，誰知道以后會怎樣呢？”

“說得也是。”顏嬤嬤笑了笑，“不過，你還是提前做好準備的好。”

杜揚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想……我有一個辦法。”

“哦？”

顏嬤嬤道：“什么辦法？”

“之前，我嫁給蕭起賀的時候，我打算用的辦法……”杜揚嵐說，“現在不正好用的上了嗎啊？”

顏嬤嬤一頓：“你要用那個法子脫身？”

杜揚嵐點點頭。

“可是情況不一樣了。”顏嬤嬤說，“嫁給蕭起賀那天，前前后后，我們都是安排好的，但是現在跟當時情況大不相同，很多事情都要重新安排布局……”

杜揚嵐說：“這次，我覺得反而更好行事。”

“怎么說？”

“有皇上。”

“皇上？”

“皇上說要我進宮當公主。”杜揚嵐說，“但是，杜揚嵐的身份也必須消失……至于怎么消失，皇上還沒說，我或許跟他說一說。”

顏嬤嬤想了想，又道：“可是還是不嚴謹，皇上那邊的變故太多。”

杜揚嵐道：“所以，我看準機會，若是能我就說……若是不能，我們就再等等，見機行事。”

“時間來得及嗎？”顏嬤嬤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杜揚嵐說：“那就要看皇上跟姚燮斗法到了什么地步了……”

“阿嚏！”此時的姚燮打了個噴嚏，坐在他對面的季云軒往后仰了仰。

“玄……”姚燮剛要張口說話，鼻子又癢，緊接著又是個大大的噴嚏。

季云軒有些無語，冷著臉，但是卻把手帕遞了過去。

姚燮接過，吸了吸鼻子，聲音悶悶地問季云軒：“為師是不是風寒了？”

季云軒：“我怎么知道？”

“可能是的。”姚燮說著，活動了活動身體，“為師最近有些食不知味，口中泛苦……是不是還身上惡寒……”

季云軒：“病了就吃藥。”

說完，他站起身就要離開。

“這就走了？”姚燮笑盈盈說道，“進宮去見杜揚嵐嗎？”

季云軒聞言停住腳步，頓了頓，但是沒回答。

“杜揚嵐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了？”姚燮又問。

這次季云軒轉身回來了，站在姚燮身邊：“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姚燮說，“要是杜揚嵐現在都沒看出來你的身份……我不僅要懷疑，你們是不是真的相愛，或者……杜揚嵐的腦子不夠，是個蠢貨。”

季云軒輕輕皺眉：“揚嵐聰明伶俐，不許說她。”

姚燮聞言，嘖嘖嘴，故意酸溜溜地說：“也就這個時候，你還能給為師一些人的反應，你說你，明明是一張冷臉，當初裝柔弱書生的時候，是怎么裝出來的？”

季云軒揉了揉眉心，見姚燮又在胡謅，又要轉身離開。

“你去宮里的時候……”姚燮又說道，“幫我跟皇上透露一個消息。”

季云軒微微停住腳步，看向自己為老不尊的師父。

姚燮揚了揚下巴，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遞給季云軒，意味深長地說：“你就說……我來找過你了。”

季云軒的表情微微閃過一絲變化，但是很快眉眼又恢復了冷厲。

“現在，要開始了嗎？”說著，他接過了姚燮遞來的東西。

“要開始了。”姚燮笑得無比燦爛。

季云軒看著他，輕輕嘆口氣，說：“我知道了。”說完，轉身就要走，但是走了幾步，又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姚燮，“病了，就吃藥。”

說完，這才離開了。

姚燮看著季云軒離開地方向，眉梢漸漸柔和下來，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傻徒弟……”

“師父。”季云軒前腳離開，后腳小松就出現了。

姚燮說：“事情辦好了？”

“已經辦好了。”小松說道，“安王，極其一脈，全部去都中招了。”

姚燮聞言露出一抹深深的笑意：“很好，很好……就等著天亮，好戲開始。”

如今雖然還在深夜，但是天總會亮。

杜揚嵐跟顏嬤嬤在床上聊了大半夜，最后，顏嬤嬤看著她睡著了，才離開屋子，去外室小榻上過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杜揚嵐起了一個大早，在書院讀書養成的習慣，讓她不到休息日說不他誰懶覺。

顏嬤嬤已經準備好了飯菜，朝杜揚嵐招招手：“快來，都是你愛吃的。”

“恩恩！”杜揚嵐歡歡喜喜跑過去吃早飯。

剛要動筷子，宮里的太監急匆匆走了過來：“杜小姐，黃大人又來了。”

杜揚嵐筷子放下：“把人請進來吧。”

姓黃的鶴唳衛走進來，沖杜揚嵐說道：“杜小姐，跟我走一趟吧。”

杜揚嵐挑挑眉，昨天就是這番話，這個鶴唳衛帶她去見了皇上。難道今天皇上又要見她。

“皇上著不著急？”杜揚嵐說，“要是不著急的話，我能不能吃了早飯再去？”

“怕是不能。”鶴唳衛說道，“皇上要您過去，就是讓您陪他一起用膳。”

“啊？”

杜揚嵐眨眨眼，心道跟皇上一起吃飯，那要端著拘著，一定吃的沒滋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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