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這個玉山算是確定下來了,天色漸黑,雖然馬大山他們幾個人都在棚子中鎖著,一些壯年的心思也不安定,睡不著覺,也都是自發的起來,去南山坡看著玉山。
村長組織一幫人,在玉山附近搭了個窩棚拿上去十幾盞煤油燈,還有二十多個人在那輪值。
深夜十一點,寇峻城趕著牛車,拉著鎖柱和鎖柱媳婦趕回來,聽說村里的男人都去了南山坡,卸了車,穿上件衣服,把自己家的大門鎖好,也去了南山坡。
“村長,這里風大,你回去吧,我在這兒看著就行。”
剛到南山坡,就看到村長帶著幾個人在埋木樁固定窩棚,寇峻城脫下衣服就接手干起活來。
“峻城呀,你這忙活一天了,連口飯都沒吃上吧,快去我家,讓你嬸子給你弄口吃的。”
村長看著寇峻城輪圓了膀子,一下一下的敲著木樁,不由得有些心疼。
“我吃過了,不餓,這兒風大,你就回去吧,有我們盯著就行了,家活式兒都在這兒,放心吧,出不了事。”
寇峻城說著指了指旁邊立著的一排鐵鍬鋤頭,拿過來一邊干活,一邊用來防身用。
村長知道寇峻城的脾氣,也沒跟著他拗,囑咐了幾句,就舉著煤油燈回去,把手電筒留下,特地告訴蔡建國,等把窩棚搭完,去他家拿兩節電池。
深夜不冷,就是風大,幾個人拿著玻璃罩子扣著煤油燈,生怕被風吹滅,一共二十五個人,五個人一組,輪番在外面站崗守著。
寇峻城守著第一班崗,卷了棵煙,坐在旁邊的石頭上,抽了起來,看著村子的方向,多戶人家都沒睡,想必也是惦記玉山和看著玉山的村民。
“峻城哥,你說這玉山能賣多少錢?”
村里的人走到寇峻城的身邊,把鋤頭一扔,坐在鋤頭把上,也點了一顆煙,吧嗒吧嗒的抽起來。
“不知道,這玉的價錢,哪是你我老百姓能知道的,現在就等著村長和顧專家把這玉山開發出來,咱們村啊,算是脫貧致富嘍。”
說完寇峻城也猛地抽了一口煙,長長的吐了一個煙圈。
“要說咱們村啊,哪有這么窮的,村里人也都不懶,可就是天不讓咱們富裕啊,十年九災的,這干部因為咱們村都換了多少了,要我說啊,輪也輪到咱們村富裕了。”
寇峻城何嘗不知道啊,這些年,土坷垃里面刨食吃,別提吃肉了,能吃飽就行,吃啥都不挑啊。
“等這玉山好了,咱們也就修路,也像鄉里一樣,通電,然后買個黑白電視,過個人日子,咱們種地的不比你們家,要啥有啥,還有兩個廠子。”
聽著他說話,旁邊的人也都跟著笑起來,幾個人也湊過來開始閑話。
寇峻城聽著他們說著自己的愿望,嘴角的笑容一刻都沒有消失過,真要是有那么一天,他做夢都能笑醒啊。
“誰在那,出來!”
正當所有人都談天說地的忘乎所以,不遠處的人突然大喊一聲,扔下煙頭蔡建國幾個人就趕緊跑過去,手里都拎著鋤頭。
“怎么回事兒?”
寇峻城靠過去,舉著手電筒朝著那人喊的方向照了照,黑漆漆的什么都沒有。
“我剛才聽著那邊有動靜。”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捏緊了手里的家活式兒,屏住呼吸朝著那個方向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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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心點!”
寇峻城壓低聲音囑咐著,眾人連連點頭,畢竟是有了鎖柱的教訓,誰也不敢粗心大意的,他都忘了沒把自己的槍帶出來。
幾人的腳步放的很輕,突然間聽見遠處草叢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你們站著別動,我自己去看看。”
寇峻城抬手攔住身后的人,自己捏著手電筒慢慢的朝著那邊走過去。
整個人的后背慢慢出汗,捏著手電筒的手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突然間一個黑影從草叢里飛出來,寇峻城側過身一躲,只覺得耳邊疾風一過,再轉過身的時候,看著樹干上蹲著的黑影,幾個人才暗暗的松口氣。
“原來是個野貍貓啊。”
寇峻城也松口氣,拿著手電筒照了照,幾個人也都擦了擦臉上的汗,朝著寇峻城這邊走過來來。
“峻城哥。”
寇峻城拍了拍走近的兄弟肩膀,咧嘴笑笑,說著沒事,接著就各歸各位,沒有半點松懈。
一夜無事,天亮的時候,窩棚里的人也都真正的松了口氣,依靠著窩棚閉目養神。
村長也早早的帶著人過來換班,還提前讓自家媳婦準備好飯菜,把這些一夜未睡得小伙子安頓好,帶著人就在南山坡等著鎮里的人。
連夜去鎮里送信,鎮里聽到有玉山的消息,也就派人跟著過來,派出所來了十幾個人,跟著村長和顧專家說了一下看守部署,讓村里年輕力壯的人也配合著看護。
有了鎮里派出所的幫忙,村里的人揪著的心也慢慢的放下來。
寇峻城回家補了個覺,醒來就是下午了,看著希夢蘭做好飯菜,他就在家吃了一口。
“還要去南山坡嘛,不是有鎮派出所的同志嘛,你就別去了,好好歇歇吧。”
希夢蘭拿著碗筷走過來,看著寇峻城穿的利落游玩出門的樣子,希夢蘭想著他都好幾天沒休息好,心里有些心疼。
“我不去南山坡,那邊有警察同志,我去趟鎖柱家,他的傷挺嚴重,還需要點藥,等會兒我讓張老配點消炎藥,給鎖柱送去。”
寇峻城接過粥碗,喝了一大口,看著陳蓮花說著。
“要說鎖柱的傷,真是嚇人,都露骨頭了,好在還沒有傷到骨頭,真是老天保佑。”
希夢蘭端著碗的手停頓一下,談論到鎖柱傷口的時候,眉頭不由得皺了皺。
“醫生說,縫針得吃消炎藥,生怕他發高燒,我叮囑他媳婦認真的照顧他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了。”
“吃飯吧,別想那么多了。”
希夢蘭看著蔡建國笑了笑。
“兩個孩子呢?”
“老太太和雪柔抱走了,不是這個時候都會去曬太陽嘛。”
希夢蘭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寇峻城也跟著看了一眼,點著頭,嘆了口氣。
“我記得軍子和冬兒這倆孩子,一直想飛上天去,一直想開飛機。”
聽說是致富村出了個玉山,縣里,鄉里,方圓幾里的大干部小干部都跑到致富村來看,把村長忙的是團團轉,連寇峻城也沒閑著,幫忙招呼著干部。
縣里勘探隊的車進不來,儀器設備都是看著村里的牛車拉進來的,吃喝拉撒住都是在村里,村長說,村上給出了這錢,大家伙兒這才沒有另集資。
蔡軍遠遠的看著南山坡上的勘探隊和儀器設備,他從來沒有見過那么高的設備,真是又驚喜又好奇。
蔡大妮和周深他們也在身后看著,幾雙眼睛不停的眨著,雖然心里想的不同,可都是目光都匯集在那個機器上面。
“你們說,那個突突響冒煙的東西是啥?”
蔡大妮手搭涼棚,半瞇著眼睛看著,轉過頭問著旁邊的蔡軍。
“不知道,估計是很厲害的東西,沒聽顧專家說嘛,那個東西可以看出來咱們這兒是不是整個玉山。”
蔡軍也沒見過,只是心里的好奇一點都沒少。
“估計飛機也就這么高吧。”
孟冬也是望著設備,一聲驚嘆。
提到飛機,幾個人的臉色又是一陣期待,嘴角不由得勾起來。
“飛機應該也像這么高,我們得快點長大,不然都爬不上去。”
周深邊點頭邊說,蔡軍卻沒有搭話,目光一直在那個設備上,心里暗暗的合計著別的事。
“我聽說明天我們村里就來工程隊,說是要開始挖山。”
周深看著蔡軍,很大聲的說著。
“我爸也說了,好像是十幾個人呢,到時候要住在我們村里,那可真熱鬧。”
孟冬也是滿臉雀躍的說著。
蔡軍的目光暗淡下去,他也聽說了這件事,而且工程隊的住宿,就安排在自己家,村長和蔡伯伯問了自己的意思,心想著爸爸跟他說的話,能為村里多做些事,也是好的,他也就同意了。
“等這些玉賣了錢,我們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蔡大妮滿臉笑容看著蔡軍,轉了一個圈,托著下巴繼續說道:“等到時候,我就天天吃冰棍。”
“瞧瞧你那點出息,等我們村有錢,怎么不也得吃肉啊。”
孟冬卻不同意蔡大妮的看法,站在旁邊反駁著。
蔡大妮和孟冬兩個人拌嘴,旁邊的周深卻沒有說話,因為他家養豬,肉對于他來說,并不是稀有的吃的。
“軍子,在想啥?”
看著蔡軍久久不說話,周深走到蔡軍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在想,這山里的石頭要是賣了,是不是我們的這個山就沒了,到時候這里空蕩蕩的就像平地一樣。”
“當然,這里的玉都挖出來了,山自然也就不在了。”
周深沒有領會到蔡軍話里的意思,沒過大腦的脫口而出。
蔡軍的眼眸暗淡,盯著南山坡出神許久,接著就是轉身離開,連句話都沒說。
剩下的三個人看著蔡軍怪異的行為,互相看了一眼,聳了聳肩膀,不知道為啥。
勘探隊的回來,跟縣里的干部匯報了情況,大家伙也就都知道了,這不是整片山都是,只有一個十五米寬的玉帶。
雖說跟預想的有點差距,好在是上等玉,價值不菲,也就沒有太糾結這些。
縣里的干部當場開個會,制訂了開采和開發的計劃,部署好之后,村里就上了封鎖線在南山坡,除了勘探隊,其他的人不允許上山,說是為了保證玉石完整。
村長命人在村部扯上橫幅,又是殺豬,又是殺雞的招待這些干部和勘探隊的人,村里的人也都是忙前忙后的張羅,個個臉上笑魘如花,就算是把自己家的大公雞都殺了,也不心疼的模樣。
蔡軍坐在飯桌的一角,看著眾人舉杯暢飲,他只是吃了幾口菜,就再也吃不下去,心想到南山坡的山成為平地,心里就不舒服,沒有多待,就早早的出去。
北山坡上,蔡軍坐在爸媽的墳前,靠在他們的墓碑上,仰頭看著南山坡那邊,抬手指了指。
“爸,媽,你們看,那是玉山,聽大人們說,可以賣很多很多錢,到時候分給村里,家家戶戶都能過上好日子。”
說到這兒的時候,心里一揪,突然間就停下來,眼淚在眼中打轉。
“爸,媽,你們不在,就算是頓頓山珍海味,軍子也吃不香,這好日子你們卻享受不到了。”
蔡軍轉身抱著墓碑,對著墓碑哭了起來。
聽到身后的腳步聲,蔡軍擦了擦眼淚,轉過頭看著蔡保滿遠遠的站著沒有走過來。
“伯伯。”
蔡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直接跑過去撲到蔡保滿的懷里。
“軍子,伯伯知道你心里難受,來坐在這兒,伯伯陪你曬曬太陽,順便跟你爸媽待會兒。”
蔡保滿拉著蔡軍坐下來,摟著他在懷里,看著遠處的南山坡。
“你爸你媽就是因為家里窮才想不開的,走的時候,把你托付給我,我生怕照顧不好你,吃的碎米粥和黃饃饃,沒有像樣的飯菜,生怕虧待了你。”
蔡保滿停頓一下,摸了摸蔡軍的頭。
“現在好了,有了玉,我們都有錢了,你爸媽的那份我們留給你,用這錢供你上學,供你去學開飛機。”
聽到開飛機三個字的時候,蔡軍歪了歪頭看著蔡保滿。
“你不說伯伯也知道,你想學開飛機,你想上天對不對?”
蔡軍愣神,這話他從來沒有跟別人說話,連自己的爸媽都沒有,他怎么知道的。
“別亂想了,伯伯是猜到的,飛機飛過來的時候,你們幾個小家伙天天守著,一看就是一小時才回家,你們小孩子的想法啊,我們都知道,只是我們不說。”
蔡保滿沖著蔡軍笑了笑。
“伯伯見過飛機嗎?”
蔡軍也從剛才悲傷的情緒中出來,枕在蔡保滿的腿上,悠悠的問著。
蔡保滿搖著頭,嘆了口氣,蔡軍的眼神也就暗淡下去。
“我聽說,明天的工程隊里好像有一個是見過飛機的大學生。”
“真的嘛?”
蔡軍一下子就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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