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的推開門。
有了氣流擾動,空氣中舞動著無數細小的塵埃。
地面上積了厚厚一層灰。
灰塵分布的十分均勻,滿滿都是時光留下的痕跡。
房間比外面看著還大,四周都掛著紅窗簾,仿佛是一間多年前廢棄的禮堂。
暫時沒發現異常后,他反手關上門。
距離門不遠的位置有個漆成紅色的木箱,木箱體積很大,類似是幾十年前存放被褥的那種,里面是空的。
這房間雖大,但無遮無掩,根本藏不住人,進來只要一眼,就能給他揪出來。
甄建仁無奈,只得打開箱子,藏了進去。
他屏住呼吸,靜靜聽著。
腳步聲緩緩鉆進了附近的另一個房間,然后是挪動重物時的剮蹭聲音,有些刺耳,他聽得心煩。
應該是桌椅板凳一類的物件。
不過還好,老人并不是要將桌椅挪走,只是想換個位置擺放。
所以折騰了10多分鐘后,就鎖門離開了。
腳步聲消失后,甄建仁緩緩舒了口氣,可就在他要打開箱門的瞬間——
“咚咚咚。”
耳畔陡的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聲音不大,但極近,仿佛就在門外。
甄建仁的心里咯噔一聲。
他奓著膽子聽了幾秒鐘,發現這聲音并不雜亂,而像是帶著某種明顯的節奏。
這節奏十分古怪,仿佛有種蠱惑人心的震撼力。
他的雙腿居然不知不覺中跟著打起了節拍。
節奏?
他瞳孔猛地一縮,接著整個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咚咚咚”的聲音越來越快,也越來越靈動,甄建仁咬著牙尖,甚至能感受到女人舞姿的優美。
沒錯。
是跳芭蕾的足尖鞋砸在地板上的聲音。
外面的是鬼!!
就在甄建仁覺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詭異的聲音終于停在他所在的箱子外。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嘎吱——”
有門被推開的聲音,老舊的門軸發出讓人牙酸的摩擦聲。
“咚咚咚”
女鬼居然放棄了他所在的箱子
詭異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走了?
走了?!
劫后余生的心情完全無法用語言形容。
甄建仁整個人虛脫了一般,腿一軟,癱在了箱子里。
半晌后,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
這次甄建仁并不怎么緊張,因為他已經通過箱子上的縫隙,看到失蹤已久的羅一,小心翼翼的走進了這間房。
他掀開箱蓋,長長的吐了口氣,“我在這。”
正準備關門的羅一被嚇了一跳,直到看清是甄建仁,才放下心,“你嚇死我了,我剛才”他哆嗦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抹恐懼,“你知道我剛才看見什么了?”
“那只鬼”甄建仁有氣無力回答,剛才的驚嚇仿佛透支了他全部jing力。
翻出箱子后,兩人靠在門后休息。
劫后余生的甄建仁上下打量著這間布置奇特的房間,他掀開紅色窗簾一角,發現原來紅布遮擋的是一面面巨大的鏡子。
他低下頭,用皮鞋抹去灰塵,露出灰塵掩蓋下的木質地板。
房間一側還有一組翻倒的,類似雙杠的東西。
甄建仁認識,這叫把桿,作用是輔助舞蹈生完成舞蹈訓練前的基本動作。
這里是一間舞蹈教室。
正當甄建仁繼續向下思考的時候,他的余光不經意瞥見了被掀開的紅布一角,后面的鏡子露了出來。
鏡子里,他直直的站著,而身側的羅一則踮著腳尖,雙臂不自然的下垂,下巴處
甄建仁猛地瞪大眼睛。
他沒有下巴,臉的下半部血淋淋的,一雙陰森的瞳孔通過鏡子反射,正與自己的視線撞在一起。
“蹬蹬蹬。”
輕快無序的腳步聲響起,回蕩在空曠走廊內,一男一女沿著最右側的安全通道上樓,眼神不住向四周打量。
“確定是這里嗎?”圓滑世故的模樣不再,如今的周大福嗓音低沉沙啞,眼神犀利如刃。
走在他身側的自然是他的搭檔——張雯。
同時二者也是戀人。
不同于如今男男女女早已習慣的燈紅酒綠花前月下,二人相識相知相戀于東南亞雨林的爛泥潭里。
那里槍林彈雨,蛇蟻遍地。
從死人眼眶中爬出的白色蛆蟲掉落在泥漿里,翻滾著,染污了肥碩的身軀。
二人同是雇傭兵。
干著誰出的錢多,就為誰賣命的勾當。
無論是政府軍,或是叛軍,再或是大大小小的軍閥,宗教領袖,部落首領都是他們的雇主,以及目標。
在如同泥潭一般,低矮、潮濕、惡臭的防炮洞內,兩人曾約定,賺夠200萬就收手,然后回家鄉的小鎮上,開一家不大不小的超市。
過平靜安穩的日子。
200萬,300萬,400萬
隨著能力與配合的愈發純熟,他們在這一行中聲名鵲起。
雇主們都喜歡這樣的人。
他們沉默,冷血而高效,無論是放下武器的士兵,還是被裹挾而來的老人,孩子,一概不留活口。
尸體推進爛泥潭掩埋,鮮血潑灑在密林間。
只等一場大雨。
大雨會沖刷掉一切痕跡,甚至是罪孽。
這也為雇主們解決了后顧之憂。
漸漸地,二人早已忘卻了曾經的約定,他們在殺戮中綻放,夜里射出的槍彈尾焰劃出好看的流線
人命如同草芥。
只有在這時,兩人才能徹底安靜下來。
幾人合抱的巨木下,兩人依偎在一起,嗅著空氣中尚未散去的、融合著血與火藥味道的濃烈氣息。
嵌滿彈片的殘尸隨處可見,鮮血沿著葉尖滴下,如小雨般淅淅瀝瀝
地平線附近,殘陽如血。
直到這一刻,他們才終于明白。
原來
他們要的不只是錢,而是這種極度瘋狂后,所帶來的片刻的滿足。
人心如壑。
這還遠遠不夠。
直到他們在睡夢里,推開一扇陌生的門。
“你確定檔案室在這里?”周大福皺著眉,第二次問道。
傭兵生涯賦予了他較強的感知意識,也使他的性格愈發偏執。
“應該沒錯,”張雯眼神左右打量,這附近的門都上了鎖,確實不像有人常來的樣子,她確認似的繼續道:“我問過馮蘭,用了很多說辭,她才告訴我。”
周大福偏頭問:“那個馮蘭會不會有問題?”
張雯想了一會,搖搖頭,“不知道,但小心為上。”
她伸手掏出手機,看了眼上面的時間,催促說:“動作快一些,那個甄建仁恐怕拖不了多長時間,省得到時候再把學生老師招過來”
周大福眼中閃過一抹兇光,“她們要是敢來就只能怪她們命不好了!”
“盡量不要再殺人,”張雯臉色變得不大好,轉過頭,口吻也認真起來,“你別忘了,這里有這里的規矩。”
“好了,我知道了。”
就在二人轉了個彎后,一間很奇怪的房間出現在他們面前。
房間從外面看足足占據了三四個尋常房間那么大的面積,但門卻十分奇怪,是一扇比較新的合金防盜門。
看樣子也就剛換不到半年。
要知道,這層走廊里的其他房間不少連門鎖都銹蝕了。
與此同時,二人面色一變。
半晌后,周大福冷著臉開口:“你聞到了嗎?”
張雯點頭,望著房間門,神情略有些不自然,“是血的味道。”
里面看來有情況。
周大福將張雯擋在身后,自己去用左手拉防盜門的門把手,右手手腕一翻,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就出現在手掌中。
二人多年下來,配合默契,張雯習慣性的幫他護住身后。
拉開門的瞬間,周大福立即后撤。
“嘎吱——”
門軸傳出刺耳的摩擦聲,但并未遇到什么危險。
門開的瞬間,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里面挨著墻的位置趴著一個人,頭朝外,腳沖里,一身打扮是羅一無疑了。
“果然是他”
張雯冷冷說道,臉上卻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
就和白芷一樣,她也看出了羅一有問題,不久前在404開會的時候,她便留意到本該由白芷保管的相機不見了。
她不動聲色的找了找,最后趁著蹲下系鞋帶的功夫,找到了被藏于床下的相機。
鏡頭對外,隱隱反射著微光。
白芷坐在床邊,有意無意的用腿遮擋著。
幾乎是同時,張雯眉峰一蹙,想到了白芷這么做的原因。
他們中恐怕混入了鬼。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越接近任務結束時限,人死的速度反而慢了下來,甚至鬼還無故消失了。
她系緊鞋帶后又坐了回去,表情自然,完全沒有聲張。
會是誰?
她在大腦中思考著。
首先排除的就是白芷,然后顏思明也可以排除。
若顏思明是鬼的話,白芷完全沒必要將大家聚在一起,搞這波試探,估計他早就溜了。
當然,也可能是死了。
然后自己這面的三個人應該也可以排除,因為三人始終沒有分開,鬼沒有殺人后再替換的機會。
剩下的就是405的兩個人了。
張雯的視線若有若無的朝著甄建仁和羅一身上打量。
但無論她如何看,也看不出什么,兩人的行為舉止都合乎常理,并無破綻。
羅一在聽到分析鬼的時候,甚至眼神中隱隱流露出恐懼。
張雯靈機一動,忽然看向張茵茵的位置。
后者的感知力也相當可怕,幾秒鐘后,就注意到了張雯的視線。
二者的視線僅僅觸及剎那,就都不著痕跡的移開了。
離開404房間后,張雯一行人回到了406房間。
整理物品時,張雯用余光發覺張茵茵的手上有一道光掠過,但等她定睛再看時,手上又什么都沒有了。
她不著痕跡的走了過去,低下頭,貼在張茵茵的耳側,低聲說道:“你手里的鏡子能反射出鬼,昨天我見你用過。”
張茵茵正在整理東西的手一頓。
下一秒,張雯繼續道:“現在鬼已經混進來了。”
也正是在鏡子的反射中,張雯和張茵茵確定了羅一的身份。
他是鬼。
真正的羅一已經被鬼殺掉了。
沒人會為他的死奉獻本就為數不多的情感,下一秒,張雯和張茵茵同時想到一個問題。
羅一是什么時間死的?
又死在了哪里?
答案呼之欲出
她們尚還記得,據昨天甄建仁所說,他先趕來與大家匯合,而羅一則一個人去了檔案室調查。
顯然,他在那里與鬼遭遇,并被后者殺死,取而代之。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羅一”回來后說,他在檔案室什么都沒找到。
鬼自然不會暴露自己的信息。
周大福先一步走進房間。
里面面積很大,羅一倒地的位置附近擺著一張木質辦公桌,還有一把椅背上的皮都被磨爛了的老式靠椅。
上面積著薄薄一層灰塵。
房間呈狹長型,往深處看去,都是一排排的深綠色鐵架。
少數靠近他們的鐵架上還有淺藍色的筆記夾。
而遠處的鐵架上則擺滿了密密麻麻的牛皮紙袋。
里面有多深居然看不到盡頭。
房間不可能無限大,只是采光的問題。
唯一的窗戶就在辦公桌前方不遠處。
房間深處也應該有窗,但應該是被封死了,或是掛上了深色窗簾遮擋。
熹微的光亮下,里面影影綽綽的,這讓周大福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他的喉嚨不禁滾動了一下。
收回視線,他準備盡快搜集線索,然后離開這里。
眼見里面沒情況,張雯也走了進來,她的腳步極輕,仿佛是怕喚醒什么。
進來的同時,她就在門邊找有沒有電燈的開關。
“磕噠。”
找到開關后,她直接摁了下去,但卻沒什么反應。
“時間太久了,”周大福抬頭看了一眼,說道,“即便有燈,應該也廢了。”
張雯往窗戶邊靠了靠,這樣一是方便觀察羅一,二是這里至少有光,有光亮的地方更安全一些。
羅一靜靜趴在地上,上半身被鮮血浸透,衣領被撕開,身體呈現不自然的扭曲。
左臂從手肘處斷掉了,被反關節擰在身后。
死前似乎還掙扎過
因為沒人想給他翻過來,所以也就無法看清他的眼睛。
“你看,”周大福半蹲下身體,打量著死的不能再死的羅一,神情微微變化,“他的動作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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