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隱在鬧市中,看著那匹馬疾馳沖了出來,馬車夫方才調轉了馬頭朝另一個方向離去。
而顧云忻策馬跑出了兩條街以后,亦隨即省覺出了些不對勁出來。
剛才那車夫看他的眼神,很明顯是識得他的,年紀四五十,看著沉穩鎮定,不是沒有頭腦擄了人就著急逃跑的,當時與他對的那一眼,又知他是沖著沈家去的……他策馬跑回了從沈家出來的那條街。
他方才走的是北門,若是剛才那車夫確是停在這兒等他先過去了,東門那兒距離這里遠,而且出城人最多不大可能會從那個城門出去,而西門,出城后那條官道平坦易見,亦不大會走那條路,那他有可最有可能的就是會朝著和他相反的方向離去……
顧云忻調轉了馬頭往南門的方向奔去。
朱驍霆遠遠的就見了顧云忻的身影,正奇怪他怎么會出現在這兒,就見他忽然就調轉了馬頭跑了。
他的眉頭微皺。
他怎么會出現在沈家附近,而且看他剛才的神色,好像有什么要緊的事情似的,他想到了些什么,心想該不會是又和沈鴻有關吧?
“主子,你說那顧世子,到底是去追誰呀?”魏長亭也勒停了馬在他身邊說道。
“既然好奇,那何不追上去看看?”
說著朱驍霆便是雙腿一夾馬腹,再不猶豫地也策了馬追了上去。
魏長亭也來不及再說話了,連忙揮鞭也跟上了他。
此時雖是下午,但烏云密布,眼看著就要下大雨了,顧云忻追出了城門,他抬眼看了一下天際,眉頭緊緊地皺著,若是這雨下將下來,沖刷了馬車留下的痕跡,那人就更難找了。
杜勇駕著馬車確實是從南門出的京城,但從南門出城以后,他就很快拐了個彎往東拐去,不為什么,就因為他這個人做事情謹慎慣了,想那顧世子不是個無名之輩,又掌管著刑部,很快就能反應過來,他要反其道而行,越是認為不可能的偏要往那方向上行去。
雖然人多行跡藏不住,但到時只要繞著小路東走西走,再不濟,藏到深山林中,亦不是一時之間就能找到他們的,怪只怪時間太巧,居然會和這顧世子碰了一個面。
杜勇嘆了一聲,恰好此時一道閃電劃過,轟隆一聲,杜勇看著這天色,眉頭皺了起來。
顧云忻從南門出來,策著快馬追了兩里路,眼看著前方的車馬行人都是行色匆匆的,顯然也是為了能在下雨前到達目的地,所以趕了些,他再一次勒停了馬,重新思考剛才的推斷。
朱驍霆和魏長亭雖然是一路都追在他身后,但也都隔了一段相當安全的距離,他們哪能料到這顧云忻跑了一半,竟然又調轉了馬頭又跑回來了?
看著顧云忻從他面前疾速跑過,只是督了他那么一眼就過去了,那神情還是瞧不出什么來,也不知道他是譏諷還是根本就沒當他是回事,朱驍霆勒停了馬以后,便是看著他的背影越跑越遠。
這都叫什么事呀?
朱驍霆難免覺得真是有病,就因為這是顧云忻,所以他就瞎折騰地跟著他跑了一趟出來,結果呢,人家半道又回去了,這是叫他跟還是叫他不跟?
真是沒意思。
“主子,我們還要不要跟上?再不跟,就跟不上了。”
魏長亭雖然能感受到主子現在的心情,但這也不怪主子呀,都是國公府里的世子爺,又是同齡的人,平時又被人常常拿來做比較,換了誰,誰能不把這顧云忻當回事?
“不跟了,我真是有病,我跟他干什么呢?我不是要去看沈昊的嗎?倒把我的行程也打亂了。”
魏長亭抿了嘴沒說話。
朱驍霆策著馬慢慢走著,現在決定不跟了,雖然天也快下雨了,但他還是沒趕著,看著前方那個已經小成了一個黑點的騎在馬上的人影,他嗤地笑了一聲。
“你說我老這么在意他干什么呢?反正我再怎么努力,也是及不上他得寵不是嗎?”
魏長亭道:“主子,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在奴才眼里,主子才是最好的那個。”
杜威駕著馬車每走一段路就會回頭看上一看,雖然坐在馬上的人影他看不清楚,但直覺告訴他,這就是顧云忻追上來了。
他倒是沒想到他居然會這么快又追了上來,這反應力還真不是吹出來的,雖說他出了城門以后追不上自己的蹤跡早晚也會起疑,但這速度也太快了。
他左右看了看這山林,心想也只得進山避上一避了。
幸好這山林他還是很熟悉的,再不濟,手上還有人質呢。
想到這兒,他不由回頭去掀了車簾看著里面的兩個女人,心想照現在的情形帶上兩個實在是沒有必要,會變成他的累贅的。
他雖是這么想著,馬車的速度卻是一點也沒停下。
大雨終是落了下來。
道上的行人都急急地要找地方躲雨,而這道上馬車也有好幾輛,都是跟他一樣毫不起眼的馬車,他選了一條岔道,上山去了。
杜威進了山,原本是打算棄車夾持著這沈小姐避一避去的,他早些年常在這山中躲藏,所以深知山中路徑,連這山上有多少的大小山洞都大致有數,但沒想到,他剛停馬車,就聽到了馬蹄聲。
若是他這時候一人奔入深山,留這沈小姐在這里,那自然這顧云忻就顧不上他了,就是想追也不及他熟悉山路,但他答應了人,要把這沈小姐帶去一個地方,如今即使帶不走,也不能什么都沒做。
他的神色沉了沉,剛想重新坐上馬車,卻聽見了打斗的聲音。
杜威沒有功夫再細聽,也不管這些人都是什么人,他駕起了馬車,朝懸崖上奔去,這懸崖下有河流,從此處跳下去,只要識水性,就能逃了出去。
當然了,這沈小姐是要跟著他一起跳下去的,至于那顧云忻,他倒是要看看,是否為了這個沈小姐,他能連命都不要。
勒停了馬車,杜威聽著又追了上來的馬蹄聲,他的眉頭深皺著,雨下得這么大,水流必定也急湍,但他已沒有時間再多思考,抱了那沈小姐出來,便是要往懸崖下跳。
一支箭如疾風暴雨般射了過來,杜威耳力是練過的,連忙旋身回避,箭從他面上貼著射了過去,真是好險。
但他剛避開,第二支箭又直直射了過來,他手上的沈小姐反而成了他的累贅,因為他站著,沈小姐他抱著,簡直太容易射,又不擔心會誤射到這沈小姐身上。
杜威堪堪地又避開。
但好在,只有這顧云忻一人,他要射箭,就顧不得過來,果然沒過一會兒,箭就停了。
杜威回頭冷冷看了一眼這顧云忻,趁著他下馬沖過來的空隙,他抱著沈小姐就是疾速向前,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重重地砸進了水里,水太冷,水流湍急,杜威雖是抱著沈小姐跳了下來,但落到了水里以后,就馬上被湍急的水流沖得不得不撒開了手,杜威花了些時間才從水里浮出了頭來,看著水流處的前方,找尋著那沈小姐的身影。
那沈小姐雖說中了他研制的藥粉,沒有一天的功夫是不會醒得過來的,但這江水太過冰冷,昏過去的人受這一刺激大概也會醒得過來,只是不知,這沈小姐是否熟識水性。
杜威思考著,又潛進了水里去,他推斷這沈小姐應該已經被江水沖到下游去了,但沒過多久,他就放棄了找她的打算。
只因這雨下得潑天的大,水流漲得快流得急,他想在水里尋找沈小姐,無疑是很吃力的事情,而且這山底下的水太凍人了,他實在是受不了,于是他抱住了一塊因大雨折斷了的朽木,順水流而下,在一個地方狼狽地上了岸。
顧云忻一落水亦馬上被水流沖走。
他跟杜威是同樣的想法,沈鴻落水必然會隨著水流而下,而這水又太過湍急,她人又昏迷著,又不懂水性……顧云忻一頭扎進了水里。
夜色漸沉,沈家門外,有下人拿著燈火進進出出,神色緊張。
喬靖遠舉著傘,看著這沈家不同尋常的動靜,他微微蹙了眉頭。
拉了一個從沈家出來的奴才,喬靖遠問道:“請問一下,是出了什么事情嗎?”
那奴才一臉急色,被人拉著就有些不耐煩,剛想出口罵人,一見這問話的人竟是昨日救了大公子的恩人,他連忙又改了臉色:“原來是公子呀,不瞞公子說,這……這是我們的大小姐不見了,從下午出去到現在也沒回來呀,所以我們老爺才讓我們出去尋人。”
“你是說,大小姐,沈鴻?”
“對呀,就是我們的大小姐呀,哎呀,我不跟公子您多說了,我還得出去打聽消息呢。”
那奴才拿著燈籠又急忙走了。
喬靖遠聽得一顆心都似沉進了水里,她不見了?怎么會不見呢?下午的時候,她明明是說,她回沈家的。
他轉眼看著這沈家,他忽然就想起了昨天,沈夫人說的那些話,她說,若不是因為沈鴻,那沈大公子就不會被人打傷,可為什么是因為沈鴻呢?沈鴻和那鄭國公府的趙典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才剛回沈家沒多久嗎?
大雨中,喬靖遠站在那兒,看著沈家屋檐下那兩盞風雨飄搖中的燈籠,他的心七上八下的,沈鴻會是去了哪兒,他是否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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