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后只用了半年。
仁皇閣總閣,已經徹底干凈了。
兩顆耀眼的新星照耀在仁皇閣總閣的天空,在有心人地宣傳下,其中一人的聲勢直逼炎帝令的公開持有者林祈。
薛開龍,這個讓十兇殿恨到牙齦出血的男人,即將晉升為仁皇閣七階官職,領走仁皇閣某殿副殿主之職!
虛假的人域之星:某不知名的魔宗宗主。
真正的人域之星:將門世家子弟,人域最強捉奸公子,十兇殿奸細毀滅者,能通過蛛絲馬跡就能尋找到案件真相的新一代仁皇閣高層——薛開龍!
吳妄對此毫不介意,甚至還有點想笑。
晉升大典當日。
閣樓中,吳妄自窗邊的躺椅上緩緩醒來,身周道韻微微飄散。
嘖,躲在別人后面的滋味,真不錯呀。
“少爺,”林素輕自側旁飄來,“外面今天可熱鬧了,說是正在搞什么晉升儀式,您不去看看嗎?”
吳妄嘆道:“喧囂是他們的,我只有我的真理罷了。”
“哈?”素輕額頭冒出幾個問號。
吳妄直白了當地解釋道:“不去,今天不能出風頭,避免以后被兇神針對,事情都安排好了。”
林素輕眨眨眼,略有些不明所以。
沐大仙自二樓探了個頭,小聲道:“我剛感受到了師父的道韻,我師父也來了嗎?”
“風冶子前輩嗎?”
“我聽劉閣主說,是要請他過來看一場大戲。”
“宗主。”
門外傳來大長老的呼喚聲,林素輕趕緊跑去開門,將大長老迎了進來。
今日的大長老格外精神,一身血色長袍,血色長發隨風飄舞,蒼老的面容上皺紋,都比平日里少了許多。
他進門就問:“今日您不去晉升嗎?”
吳妄道:“不去。”
大長老納悶道:“那牌子上不是寫了您的名字嗎?”
林素輕笑道:“您老還特意收拾了一番?”
“今天的事有些麻煩。”
吳妄斟酌著語句,待大長老開啟結界,方才緩聲道:
“咱們現在不能登場,起碼要等塵埃落定后我再現身,其他事交給兩位閣主大人處理就是。
兩位也都是人域的老油……咳,老牌強者了,用不著我出太多風頭。
大長老,來喝杯茶?”
“自當遵命,”大長老瞇眼笑著,負手走到吳妄座位旁,攝來一只木椅坐下,與吳妄聊起了最近半年滅宗幾家新開法寶鋪的經營狀況。
林素輕捧來兩盞香茗,點上了熏香,并施展了小法術送來徐徐微風。
東方沐沐對吳妄告假去給風冶子問安,吳妄自是不能攔著,還叮囑沐大仙離那薛開龍遠點,最好看都不要多看。
“宗主,這半年怎么回事?”
大長老小聲道:
“別人不知宗主您的品性,老夫是知曉的,您自然瞧不上仁皇閣什么六階、七階官位。
但閣內總是有人傳,您在打壓那個薛開龍……
老夫偶然聽到一些,就想著去與他們辯論,可又怕暴露了宗主的身份,這才隱忍到了今日。”
“打壓他?如果薛開龍沒問題,我不只不會打壓,還會向仁皇閣力薦。”
“哦?這怎么說?”
“大長老開個云鏡看這就是,算算時辰,那邊應該快開始了。”
“我現在要做的,就是低調、低調、再低調,盡量不吸引對方的仇恨。
倒不是怕了那幕后之人,只是覺得單純沒有必要。”
大長老含笑點頭,抬手畫了個圓圈,嘴上說著:
“老夫倒是不擅長用云鏡之法。”
然后這面云鏡呈現出了清晰到毛發可見、甚至能看到一些小仙子肌膚毛孔的畫面!
‘不行’這兩個字,在滅宗顯然是被重新定義過的。
吳妄看向畫面所顯,卻見仁皇閣主殿前的空曠之地,已站了數千名修士。
殿門上掛了一道橫幅,上書:
薛開龍、無妄子位階晉升大典即仁皇閣刑罰殿副殿主就職之儀。
吳妄的名號排位,已是被薛開龍壓在了后面。
這讓大長老面露不滿。
“大長老莫急,繼續看就是。”
他話音剛落,大殿中走出了數位老者,為首兩人一胖一瘦,自是人皇陛下的左膀右臂,仁皇閣、四海閣的兩位閣主。
看那劉百仞,龍行虎步、虎背熊腰,一身土黃長袍頓顯自身威嚴,胖臉不茍言笑時就顯得異常沉穩。
再看那風冶子,鶴發童顏、寬袖長衣,那白衣之外搭配著灰色的長褂,仿佛有清雅二字環繞自身。
兩位閣主各自做了個請的手勢,一左一右于殿門前入座。
兩位仁皇閣副閣主向前幾步,坐在了較靠下的位置。
一旁又有修士搬來了長案,擺放在了大殿臺階下,長案之上放了一枚‘擴音’用的寶珠,搭建了一個簡單的‘講話臺’。
不只是在此地數千身影,在仁皇閣總閣各處,執事們、仙兵們,男女老少都將靈識、仙識投到了此處。
薛開龍此刻就站在第一排,表情還算平靜,但嘴角的笑容總歸是壓抑不住。
在那遙遠洞府中的兇神窮奇,此刻已換了一身衣袍,坐在了一處寶座上,身旁擺了兩壇好酒。
人域做官也不錯嘛。
這比打打殺殺要舒服的多了,若非他不敢親自過去,當真想去人域闖蕩闖蕩,從小兵開始做起,一步步走到閣主的位置。
那想必會更加有趣。
罷了,人域也存在不了太久了。
窮奇嘴角笑容更為濃郁,濃郁之中還帶著少許猙獰。
今日之后,就是他尋找下一個獵物之時,若是能控制人域一二超凡……
“晉升大典,正式開始!”
一位仁皇閣執事高聲呼喊,窮奇立刻打起精神,親自掌控著薛開龍的神魂、身軀。
那執事喊道:“請薛開龍、無妄子向前來!”
薛開龍•窮奇舉步向前,走了幾步才發現無妄子并不在此地,有些遲疑地停下步伐。
負責主持今日大典的女執事也納悶道:
“無妄子大人何在?”
“啊,無妄子對本閣主告假了,”劉百仞笑道,“讓開龍上來講幾句吧,今日他才是主角。”
薛開龍抱拳行禮,也不推辭,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書案后,踩在白玉階上,看向仁皇閣眾仙。
一種難以言喻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一晃已是半年有余……”
當下,薛開龍發表了一陣慷慨激昂的演講。
他先是自謙了幾句,又感謝了仁皇閣給他這個機會,再穿插了一些自己來仁皇閣時所遭遇的阻擾、家人的不理解……
總之,走到今天很不容易。
不少感性的芳齡老仙子聽的眼角濕潤。
而在人群后方的薛開龍父母,目中滿是感慨。
吳妄的閣樓中。
大長老滿是疑惑地看著當前的畫面,小聲道:“宗主,這個薛開龍當真有問題?”
“你看看,”吳妄笑道,“這都被騙過去了吧?”
搖椅后,林素輕雙手端在身前,納悶道:“少爺您不是說,這里會有大戲上演嗎?這不也沒事嗎?”
“我這沒喊開始,大戲怎么上演?”
吳妄笑了笑,在袖中拿出一枚玉符,在薛開龍說完最后一句感謝詞,拿起玉符道一聲:
“各方注意,開始吧。”
林素輕和大長老不由得盯緊了面前的云鏡。
眾仙云集的晉升大典上,薛開龍做完道揖剛要轉身走回人群,那長案左右仙光連閃,突然出現了四位老者。
超凡境威壓鎮壓而來,薛開龍腳下出現了一圈仙光。
薛開龍面容有些許錯愕。
在場的眾仙也是疑惑不解,都不知這是怎了,平日里極少露面的幾位大人竟然一起現身。
“各位稍安勿躁,開龍也稍安勿躁。”
劉百仞身形自殿前站起,對風冶子做了個請的手勢,風冶子扶須頷首,起身跟隨。
兩大高手走到薛開龍身后,讓遠在不知多少萬里外的窮奇,額頭不由沁出少許冷汗。
剛才浸入薛開龍元嬰操控薛開龍……此刻這代入感,著實太強了!
劉百仞朗聲道:
“今日特請來四海閣閣主做個見證,我要對大家宣布一件大事,給開龍頒個獎!”
眾仙齊齊安靜了下來,注視著自家閣主。
有更多仙人將目光投向此處,便是不少閉關的仁皇閣高手,同樣也停下修行,關切地注視著此地。
劉百仞背著手,向前慢慢溜達,嗓音傳遍仁皇閣各處:
“人心這兩個字,自古最難捉摸。
各位也知道,仁皇閣因最初反應不及時,被混入了諸多十兇殿的奸細,這些年來本座一直十分頭疼,各位也為此頗感不安。
這是本閣主的失職,本閣主在此檢討。
幸虧啊,這半年來,薛開龍窮盡其能,將一名名奸細辨識了出來,而今本閣主可以對外宣布!
我們仁皇閣總閣,已經沒有十兇殿之人了!”
話語一頓,劉百仞高聲道:
“將我為開龍準備的獎賞搬上來!”
一旁有幾名壯漢扛著一只大木箱跑來,將木箱擺在了長案前方。
劉百仞負手笑道:
“諸位可知,這天地間有一只異獸,善于窺見人道心的縫隙,善于找到人心的弱點。
開龍的這般本領,不輸那頭異獸!
為此,本座命人打造了這個特殊的獎賞!”
言說中,劉百仞抬手對著那木箱拍了一掌,那木箱直接化作碎屑,露出其內光芒閃耀的異獸雕像。
這異獸,宛若猛虎多了一雙羽翼,脖頸修長、面容猙獰,保持著仰頭長嘯的姿勢,一股兇悍氣息撲面而來。
薛開龍表情有些懵,雙目略有些茫然。
眾仙也有些反應不過來,看著那頭異獸,總覺得這異獸看著有些面熟。
“這不是十大兇神之首的窮奇嗎?”
“閣主,咱們將薛開龍大人比作兇神……這是不是有一丟丟的不妥當?”
“窮奇確實善于窺探人心呢。”
劉百仞朗聲道:“不錯,這就是——金窮奇獎!”
吳妄的小樓中,大長老一口茶水扭頭噴向側旁,目中卻帶著幾分精光,已是隱隱猜到了事情緣由。
就聽云鏡中,持續傳出劉百仞的嗓音:
“開龍,向前去,把這賞賜扛回去吧!”
“閣主,”薛開龍面色有些尷尬,低聲道,“屬下覺得這獎賞太過厚重,著實受不住,還請閣主收回成命。”
“怎么?”
劉百仞邁步而來,站到了薛開龍面前,溫聲道:“本閣主覺得你受得住,且受的十分妥帖,去,將獎賞搬起來。”
薛開龍面容有些僵硬,卻只能朝著側旁走出兩步,雙眼注視著那金窮奇像的背部,抬手想摁上去。
不對,其內有困鎖神魂的大陣!
明白了,薛開龍這一瞬突然明白了!
他早就暴露了!
他一個天宮之神,兢兢業業、如履薄冰,花了半年的功夫,嘔心瀝血將十神殿安插在仁皇閣內的奸細拔除干凈了。
自己卻早已暴露了,被當成了猴戲在看!
這仁皇閣是在殺人誅心,是在把他窮奇的臉摁在地上反復摩擦!
噠,一只白凈虛胖的大手突然摁住薛開龍的手腕,將薛開龍的左手壓向那金色的窮奇像!
薛開龍豁然扭頭,雙目瞪著劉百仞,突然張口發出一聲怒吼!
劉百仞身周金光閃耀,已是將薛開龍摁向金色雕像;薛開龍頭頂立刻竄出一團黑霧,這黑霧轉瞬間凝成窮奇的形貌,對著金色雕像狠狠噴出一口烈焰。
劉百仞甩手將薛開龍扔到一旁,身形略微后退,任這窮奇像炸開。
周遭仙光閃耀,數位超凡同時出手,一只仙光囚籠將窮奇的那縷神魂困在半空。
大殿前一片嘩然!
吳妄住處,大長老已是站起身來,隔著云鏡對窮奇的虛影怒目而視。
吳妄卻是微微皺眉。
怎么,跟自己之前彩排的不一樣?
此刻的劉閣主實在是太強勢了,本來是該騙薛開龍舉起雕像,直接將窮奇神魂抽離,如此就可十成把握護住薛開龍。
此刻那薛開龍也被兩位仙人摁住,看樣子還留下了一命,也不知傷勢如何。
當然,薛開龍慘了點,但視覺效果確實比自己安排的那場‘文戲’要好很多。
“劉閣主搞兇神心態也是有一手的。”
“是對兇神太過痛恨了吧。”
大長老嘆道:“仁皇閣閣主大人追隨人皇陛下,與天宮、與十兇神對抗了這么久,自是恨不得將兇神扒皮抽筋。”
“嗯,”吳妄點點頭,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讓劉閣主過把癮吧,薛開龍應該不至于斃命。”
云鏡所顯,大殿前群情激奮,眾仙對著被掛在半空的窮奇神魂破口大罵。
那窮奇神魂似被鎖住了,此時便是崩散自身都做不到,用一雙猩紅的兇目注視著各處,不斷咆哮。
那目中除卻憤怒,還有少許……失落。
劉百仞已站到了長案之后,微微抬手,各處的喊聲迅速安靜了下來。
“諸位,前仇不算,先喊三聲!謝窮奇道友出手剪除十兇殿兇人!”
“謝窮奇道友出手剪除十兇殿兇人。”
“謝窮奇道友出手剪除十兇殿兇人……”
“謝窮奇道友出手剪除十兇殿兇人!”
喊聲最初稀稀拉拉,第三聲時已是聲震九霄,眾仙沸騰。
窮奇怒吼一聲,罵道:“劉百仞!本座一時大意,竟被你這大耳賊算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劉百仞仰頭大笑,目中滿是快意,笑道:
“窮奇,沒想到你也有被本座算計的一日,十兇神中最狡詐之兇,怎么也不行了?”
窮奇開始不斷掙扎,一縷縷黑氣有溢出的架勢。
劉百仞張開左手,輕輕一攥,窮奇的這一縷神魂徑直炸碎,在空中化作縷縷黑煙,被側旁照來的金光直接蒸干。
“劉百仞!本座一定會讓你后悔莫及!劉百仞!何等奇恥大辱!”
窮奇的咆哮聲漸漸淡去。
劉閣主卻只是撇嘴一笑,淡然道:
“說的就跟,此前本座給你殺本座的機會,你就會不殺本座一樣。”
隨之又仰頭大笑,連呼痛快。
一旁風冶子目中滿是羨慕。
仁皇閣眾仙各自露出幾分微笑,不少老人目中滿是快意,念頭都通暢了許多。
十兇神親手幫仁皇閣拔除了十兇殿的奸細,這也是一段大荒奇談了。
有仙人搬來一張椅子,劉百仞淡定地入座,緩聲道:
“想必各位看到這一幕已經知曉了,薛開龍是被窮奇所控,能尋到人的道心縫隙,也是憑窮奇的手段。
窮奇想做什么,自是再明顯不過,它不過是想借此進入咱們仁皇閣高層,獲取有關咱們人域的諸多隱秘。
借窮奇之手除十兇殿之奸細,這般奇策也并非本座想的。
本座在解釋此事前,先聲明幾件事。
其一,窮奇尋到的那些奸細,確實是奸細,窮奇想要借薛開龍的身份走到仁皇閣高層,沒有在這方面留下任何把柄。
本座與一位小友做過詳細驗證,沒有冤假錯案。
其二,薛開龍以及薛開龍此前身周聚起的各位同僚,也是窮奇的受害者,稍后本座會親自為他們診斷,是否有兇神留下的暗傷。”
眾仙齊聲道:“閣主仁義。”
“來,給大家看看這半年來的小部分留影。”
劉百仞在袖中取出幾只留影寶珠,用仙力托到了空中,其內浮現出了清晰的畫面。
最先出現的畫面,是薛開龍·窮奇在盤問仁皇閣可疑仙人的情形,畫面中清晰捕捉到薛開龍暗中做下的小動作,引黑氣自地下鉆入那些奸細腳底,破壞其心防……
畫面不斷流轉,一幕幕都是薛開龍·窮奇在仁皇閣活動的情形。
兩顆留影寶珠播完,畫面突然停頓。
正看的津津有味的眾仙意猶未盡,齊齊看向閣主。
劉閣主笑道:
“本座今天也做個不地道的事,本來答應了那家伙不對外公開此事,但著實,不愿他的功勞被埋沒。
各位可知,算窮奇的計策是誰做的?”
風冶子笑道:“無妄子小友?”
“不錯,正是無妄子小友。
窮奇已不在此處,此地也沒了仁皇閣奸細,本座就給諸位看個明白,這半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劉閣主手指一點,寶珠中飄出道道仙光,所展露的畫面不再是錄制的云鏡畫面。
而是留影寶珠記下的‘立體實景’。
那是閣主的暖閣中,兩個背影正輕輕碰杯,吳妄的嗓音也傳了出來:
“閣主還是要以保護大家安全為重,這般算計能成就是錦上添花,不能成也就算了。”
劉閣主道:“要不咱們就嘲諷窮奇一番算了。”
“窮奇這手窺探人心的手段,不用確實浪費了。”
“大家骨子里不要懼怕兇神嘛,要平等心對待,他只要有所求,就會露出弱點,有相近的思考方式,就能找到他破綻。
窮奇對十兇殿應當不會太看重,用十兇殿混入仁皇閣、卻只是在低階位置上的眾多內應,換一個身居高位、由他親自控制的傀儡,在它看來很劃算……
而且,有閣主這般大高手坐鎮,怕他作甚?”
“哈哈哈,可以可以,那咱們就試試?”
“試試。”
兩人言說中輕輕碰杯,發出了那幾聲桀桀的輕笑。
畫面一轉,兩人在熱氣升騰的鐵鍋旁坐著,邊吃邊談,吳妄笑著說出了那段‘游戲’理論。
眾仙的表情頗為精彩,大半都看的愣了,小半額頭冒汗。
畫面再轉,吳妄與劉閣主商量著今日的大典,吳妄反復叮囑,要確保薛開龍的安全,盡量讓此事沒有一個受害者。
穩妥起見,甚至吳妄還建議,請四海閣閣主前來。
留影畫面的最后,劉百仞與吳妄肩并肩站在一處窗口,兩人各自背著手,含笑說著什么。
劉百仞道:“人心有間隙,兇神逞威能,那些被十兇殿控制之人,也是因此才被趁虛而入吧。”
“閣主不必感慨這些。”
吳妄微微昂首,留給此地眾仙一個側臉,含笑道:
“人心與兇神,其實不一定哪個更可怕。”
仙光縮回留影寶珠中,整個仁皇閣總閣落針可聞。
劉閣主緩聲道:
“無妄子進第七階,為刑罰殿代殿主,再立大功即刻提拔為刑罰殿正殿主,領仁皇閣特殊供奉,各位可有異議?”
眾仙齊齊做道揖。
“遵閣主令!”
“恭迎無妄殿主!”
“請無妄殿主登位!”
眾仙呼聲一浪高過一浪,不少仙人四處找尋,卻依舊不見無妄子的身影。
劉閣主微微皺眉,仙識注視著吳妄的小樓,那里的結界還在,但……
“師父!閣主!”
霄劍道人匆匆從空中落下,在劉閣主耳旁小聲說了幾句,劉百仞嘴角微微抽搐,破口大罵:
“還不去把人追回來!誰讓你放行的!”
霄劍道人指著那幾只留影球呆過的半空,著急道:“弟子也不知道您還有這個啊!”
“你還敢頂嘴?認個錯會死嗎?”
“不是,您要講講道理……哎!閣主打人了嗨!”
“快去追!把他抓也要抓回來!風閣主呢?他去哪了?快,別讓他給我把無妄子拐跑了!”
大殿前,劉百仞跺跺腳,霄劍道人的身形破空而起,匆忙追向南方。
也不知是誰先笑了聲,眾修士齊齊大笑,仁皇閣各處充滿了愉悅的氛圍。
與此同時,偷偷摸摸南行的飛梭中。
吳妄額頭滿是黑線,坐在那咬牙切齒。
他怎么就信了這個劉百仞!
老前輩的手下,一個比一個賊,一個比一個難對付!說好了他在幕后出謀劃策就算了,現在直接把他推出去做殿主了!
這不是逼著他去算計兇神嗎?兇神那么好算計嗎?窮奇剛好是被他祈星術克制了!
人心果然都是黑的!
吳妄咬牙切齒,當真想破口大罵,一旁的大長老目中滿是崇拜。
“宗主,這計謀真的是您……”
“不是,沒有!跟我沒關系!”
吳妄朝著林素輕的位置挪了挪屁股。
還是老阿姨讓人安心,既沒有任何功名利祿的想法,也看不懂這計謀到底是怎么回事,能給他一點人域僅有的溫暖。
突聽一聲呼喊:“無妄宗主當心!”
吳妄心神一跳,立生警兆,大長老身形擋在吳妄面前,火候血煞氣息包裹了吳妄和林素輕,這飛梭也被大長老收起。
卻見前方高空,一只蒼鷹對吳妄直直撲來!
蒼鷹額頭炸開,其內血氣凝成了窮奇的虛影,對吳妄怒聲咆哮:
“本座做不成七階,你也不可做!廢物!被本座橫壓的廢物!”
急了,這兇神丟了大臉,明顯急了。
大長老冷哼一聲,立刻就要出手迎敵,區區一縷神魂自是不在話下。
但側旁傳來少許冷笑,一道劍光閃過,那窮奇虛影被攔腰斬斷。
循著劍光飛來的方向看去,沐大仙伴著風冶子緩步而來,出手的正是風冶子。
這位四海閣閣主笑道:
“這窮奇竟是惱了,要來找無妄宗主你麻煩。
不過看樣子,他還不知無妄宗主與劉閣主的一套算計。”
吳妄微微搖頭,略微松了口氣,笑道:“兩道神魂虧損,這窮奇怕是元氣大傷了。”
風冶子笑道:“兇神如此失措,當真是難見的美景。”
吳妄略微思量,目中閃過少許精光。
窮奇既然直接對他出手了,那就別怪他心黑玩臟的了!
吳妄對風冶子傳聲道:
“四海閣不如趁此機會,利用在大荒九野的商隊,將此事散出去,就說窮奇欲與人域和解,幫助人域拔出了十兇殿奸細。
最好是將記著他盤問仁皇閣仙人畫面的留影寶珠,多做幾百幾千份,以此為證。
讓天宮,好好審審這個窮奇。”
風冶子略微思量,笑道:“妙啊無妄宗主,此事也算陽謀!咱們找個大城喝幾杯,詳談此事?”
“走,走,”吳妄唏噓不已,“不管如何先避避風頭,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我可不想被架在火上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風冶子扶須大笑,點出一朵白云,帶著四人朝最近的凡俗大城而去。
大荒西南域,那處洞府中。
那中年男人睜開雙眼,面色慘白,將身旁的酒壇直接掃落。
他冷哼一聲,身形化作一股黑風沖出洞府,卷向數百里外一處百族混住的小部落。
不過瞬息,黑風掠過此處,其內的生靈盡皆軟倒在地,各自魂魄已被吞食;隱隱似有凄聲哭喊,轉眼只剩下一片死寂。
“人域,仁皇閣!劉百仞!”
窮奇目中滿是憤怒,對著東方天空怒吼:“本座定要讓你們付出代!”
一道銀白色閃電突然砸落!
這閃電并非劈砍,更像是挪移而來,末端落在了窮奇背上,閃電本身才在乾坤現出軌跡。
窮奇背部破開一口血洞,低頭噴一大口血,滿是錯愕地看向天空。
“誰!誰在暗算本座!”
原本昏暗的天空不知何時出現了幾顆星辰,星辰微微閃爍著亮光。
北野,星空神殿。
那身著長裙的女子靜靜站在那,身周滿是仙光,因為閉著雙目無法確定她表情;但她抬起木杖向下砸落的動作,無比果決。
星空中,星神額頭閃耀銀光!
西南域星辰爆閃,數道銀白雷霆再次斬落!
窮奇仰頭怒吼,卷起無邊黑氣沖向空中,但黑氣被銀色閃電直接撕開,幾道神雷砸的他皮開肉綻,慌忙掉頭沖向自己洞府。
一聲冷哼落在窮奇耳旁,卻沒了下文。
簡單的警告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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