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不知過了許久,彩蝶正熟睡之中,募地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
她睜開眼來,只見身側的人面容猙獰,渾身抽搐,夢囈聲傳來,明顯是陷入了某種噩夢之中。
“醒醒。”彩蝶小心地搖晃著少年的胳膊,少年募地一驚,驚異地睜開眼來。
“你做噩夢了。”彩蝶小聲道。
話音剛落,便見少年眼眸低垂,紅腫的眼睛望向屋頂,明顯想起了家中人的慘死。
“沒事,你睡吧,再有噩夢,我喚你。”彩蝶安慰道。
少年轉身扭過頭去,身形蜷縮在一起,極力裝作呼吸平靜。
彩蝶卻知道,他并未睡著,許久許久都未。
這頭是全家滅門,尸骨未寒,轉眼便聽聞鞭炮聲陣陣,地上飄起的硝煙掩蓋了一月之前的人頭落地濺起的鮮血。
這便是人世間的道理,乾坤朗朗,幾家歡喜幾家愁,悲歡離合,世事更新,有死有生,實乃常態。
陸良玉眼下,正氣定神閑地端坐在淮陰侯府后院的一處。
淮陰侯府的掌上明珠要嫁人了,府中賓客往來應不暇接,卻也無人敢來跟陸良玉攀談。
“你小心些,花轎快來了。”
只聽見外頭有女子相勸的聲音,另一人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咣當”一聲,木質的大門被人粗暴地踹了開來。
陸良玉一瞇眼,看到門口正是一身紅妝的新娘子——韓念意。
“夫人,念意不懂事”說話的,正是韓念意的母親,一個慈眉善目,略顯幾分溫和的女人,正訕訕道。
韓念意并未蓋紅蓋頭,指著陸良玉的鼻子痛罵道:“好呀,我正找你呢,你倒有臉出現。”
韓念意的母親嚇得臉色慘白,拉著韓念意的袖口道:“兒呀,你可不敢這樣對你表嫂說話。”
“韓夫人,勞煩您出去一下,我有些話同念意說。”
陸良玉心知眼前的婦人是秦希澤的姨母,當下客氣地道。
那婦人有些為難地望著韓念意,卻也不敢違背陸良玉的話,只得慢吞吞地出了門。
“陸良玉,你好呀,你怎么不告訴我,羅云光那小子,是你的前未婚夫?啊?今日若不是旁人告知,我怕是還被你蒙在鼓里。”
韓念意大呼小叫,氣得直瞪眼。
陸良玉冷哼一聲,問道:“怎么,人不是你挑的?”
韓念意一時被噎住了,隨即方欲拍桌子。
被陸良玉一瞪,伸出的手就只能又縮回袖中。
“我老實跟你說,羅云光是同我自幼定了娃娃親,但拖我到十九歲都未完婚,你猜猜是為什么?”
陸良玉冷冷地陳述道。
“你興師動眾來找茬,這次可是找錯了人。我現在是你的表嫂,羅云光如何,同我半點關系都沒有。”
陸良玉手指一下下敲擊著桌面,不咸不淡道:
“羅云光昔日早就同我退了婚,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他看上了我的庶妹。你有空來跟我算賬,不如好好想想,若婚后羅云光要納妾,你當如何?”
韓念意一時氣得想要撂攤子,陸良玉見狀,忙勸道:“你好好想想,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難不成,要讓外頭那么多人看了笑話?”
韓念意是個蠻橫的,但不代表她是個傻的,今日賓客盈門,可不是個任性的時候。
正猶豫著,只聽得外頭有人喚道:“快,新郎的花轎要來了。”
陸良玉見狀,起身扶住了韓念意的手,道:“走吧,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可得做個美美的新娘子。”
邊說著,邊將韓念意往外送去,低聲道了句:“小不忍,則亂大謀。開弓可就沒有回頭箭。”
韓念意抬眼望了陸良玉一眼,也知這個表嫂早已成婚,確實妨礙不到自己什么,當下由著陸良玉,送出了門。
韓念意的母親正焦急地在門口等著,見狀大喜,對陸良玉好一頓謝。
陸良玉看著韓念意紅妝艷麗,心下暗暗道,“陸良荷,我可是給你找了個好對手。”
陸良荷為虎作倀,屢次隨著趙姨娘陷害于她,這一波,算是她的一個簡單反擊。
希望韓念意不要讓她失望。
韓念意如何去謀劃,便不關陸良玉的事情了。
待到回了侯府,玉尚上前行禮畢,悄悄道:“夫人,外頭的糧鋪傳來消息,似乎趙家的人暗中去買了些藥,看來是沉不住氣,要下手了。”
陸良玉嗯了一聲,叮囑道:
“給我盯死了,一發現趙家人下手,立馬報官,抓個人贓并獲。”
趙家也就會耍些不見光的手段,她定要趙家這次吃不了兜子走。
光陰似箭,一眨眼,到了陸世仁娶后妻的日子。
陸良玉本人并未出現,只送了些東西過去,禮節上說得過去便是。
她可是給趙姨娘安排了一處好戲,就等著主角登臺呢。
不過三日,消息便傳來了。
聽說新上位的陸家夫人,是個厲害角色,查賬目的時候,發現趙姨娘多年都在掏空陸家,貼補自己的娘家。
事情一出,陸世仁怒不可遏,第一時間揍了趙姨娘一頓。痛罵她是蛀蟲,想要挖空陸家補貼自己的娘家。
聽說幫著攔架的陸良荷也挨了打。
最后還是陸老太太出面,讓人將趙姨娘送到了莊子暫避風頭。
陸良玉聽到這個消息,冷哼一聲,好個陸世仁,好有出息!
如今這般對妻女拳腳相向,大抵忘了,昔日陸家就是靠著趙家輸送利益,才能在京中站穩腳跟。
她自然知道陸世仁何以會變化之大。
趙家眼看就要落敗。
陸世仁之所以愿意續娶這個妻子,全然因著,此女雖則年近三十未出嫁,相貌也無過人之處。
但家中父兄皆是皇商,可謂富得流油。
陸世仁如何肯錯過這等機會,立馬樂滋滋地將人娶回了家。
不過,正所謂天下沒有掉落的餡餅,只有掉落的陷阱。陸良玉心知,自己這個所謂的父親,馬上就要自討苦吃了。
“去通知人,按計劃實行。”陸良玉沉聲下令道。
趙姨娘既然被送出了陸家,眼下便是最好的時機。
趙姨娘試圖毀她清白是一次,成婚當日意圖奪她命是一次,加害于自己母親又是一次。
正所謂,事不過三。
她這次的報復,定要讓趙姨娘終身難忘,每每想起,都會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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