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縣衙大門時,夜已深。
雖然羅震音一再催促,萬寧和毛縣令還是要將很多線索梳理好,并做好安排,所以回客棧的時間一推再推,直到現在。
中途萬寧擔心羅震音著急,讓他先回客棧去,可是羅震音擔心萬寧夜深回去途中不安全,故而一直堅持等著。
現在,兩人騎著馬走在這寂靜無人的街路上,看著兩邊大門緊閉的家家戶戶,萬寧忽覺有些傷感。
自從父母出事后,她經歷了許多之前從未經歷過的殘酷事件,也看到了常人無法看到的黑暗真相。
每一次沖破黑暗迎來光明時她都會想到母親,想到她曾經也是這樣一步步披荊斬棘,撕破重重迷霧,迎接黑暗中的曙光。
“寧兒,你在想什么?”羅震音是個熱鬧人,又是個話癆,萬寧一直沉默不語,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走著,這讓他十分難受。
萬寧道:“我想到了我娘。”
羅震音一頓,瞳孔在夜色中驟然一縮。
自家妹子羅蔓蔓那英姿颯爽的樣子慢慢浮現在眼前,用那堅定而又自信的目光看著他,對他說:“五哥,你放心,我功夫好著呢,我不會有事。”
想著想著,羅震音便覺得眼角濕了。
那個每次外出辦案時都向他拍著胸脯保證不會有事的羅蔓蔓不會回來了,她出事了。
強烈的悲痛從心底升起,如同颶風一般席卷了他的全身,讓他猛地彎下了腰。
提在手上的燈籠也在這身子的伏動下抖了抖,灑在青石板上的光芒也隨之顫了顫。
與他并肩而行的萬寧發現了異樣,側目一瞧,見羅震音在馬背上蜷縮著身子,似乎很難受的樣子,不由一驚。
她扯了扯韁繩靠近羅震音的馬,問道:“舅舅,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
羅震音緩緩直起身子,沖著萬寧咧嘴笑道:“我沒事,我只是想到你的母親,我的妹妹,心里頭難受。”
說著,羅震音舉起沒有提燈籠的那只手握拳拍了拍胸脯,說道:“現在沒事了。”
昏暗的光線下,萬寧看不清羅震音的表情,但她從他的聲音中可以聽出,羅震音真得很難受。
原本豪爽的他,喜歡扯著嗓子說話的他,此時的聲音顯得壓抑而又沉悶。
只是羅震音不想影響萬寧的心情,所以才強裝著說沒事。
知道舅舅對她好,萬寧也將心中的悲苦壓下,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說道:“嗯,那就好。舅舅,等我們破了這個案子,就去宏州,找出害我爹娘的真兇。”
羅震音聞言,聲音陡然洪亮起來:“好嘞,到時候我一定要將那兇手千刀萬剮了不可!”
“對,要將他五馬分尸、碎尸萬段!”
“還要將他挫骨揚灰,讓他死了都灰飛煙滅,不能超生!”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用最惡毒的話去詛咒那個兇手,心情頓時舒坦了許多。
“羅郎君、岑郎君,等等我。”就在兩人發泄著心中的悲傷情緒時,忽聞身后傳來呼喊聲,萬寧和羅震音回頭一看,就見夜幕下有一人騎著馬追了上來。
待那人靠近了他們一看,竟是毛縣令。
萬寧見他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趕緊勸道:“毛縣令,您身子不好,不能劇烈運動。若是有事,差人來便好,何必自己親自過來。”
毛縣令一邊喘氣,一邊嘿嘿笑道:“無妨,騎個馬我還是可以的。”
說著,從馬背便取下了一個水囊,仰頭喝了幾口水后,呼吸終于平緩下來。
萬寧這才又問道:“縣令您急忙追趕,可是有什么急事?”
毛縣令道:“沒什么急事,不過是你二人一走,突然覺得孤寂,便想著送你二人到客棧去。”
萬寧愣了愣,沒想到毛縣令竟然是因為舍不得他們才追上來,竟一時接不上話。
羅震音倒是沒受到影響,他哈哈大笑道:“看來縣令對我們是一見如故呀,那就一起回客棧吧。”
毛縣令臉上掛著淺淺的笑,說道:“我初到此地,也是人生地不熟的,衙門事多,你們一走,看著那堆如小山的卷宗就頭痛,索性追上二位一路閑聊暢談更來得舒心。”
萬寧聽他這樣說,不再說什么,扯了扯韁繩,開始往前走。
羅震音和毛縣令也跟了上來。
就這樣,羅震音在左,毛縣令在右,萬寧在中間,三個騎著馬緩緩前行。
一開始三人都未說話,倒是毛縣令先開口打破沉默問道:“羅郎君、岑郎君,剛剛你們在說什么宏州?還說什么挫骨揚灰?可是在談什么案子?”
萬寧眸子一沉,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她幽幽地看了眼毛縣令,隨即冷聲說道:“是的,我和羅五郎在說一個宏州的案子。”
“岑郎君還去過宏州?是什么案子?可否說與我也聽聽?”毛縣令似乎沒看到萬寧臉上的千年寒霜,自顧自問道。
萬寧淡淡答道:“一個小案子,沒什么可說的。”
“哦?!”毛縣令似乎怔了怔,但很快說道,“我想起來了,岑通判調任秀州前是在宏州任職,所以岑郎君你在宏州應該也待過一些時候。”
不等萬寧作出反應,毛縣令又繼續道:“既然是個小案子,竟用上了五馬分尸、碎尸萬段、灰飛煙滅,不能超生這些個詞,是不是太過小題大做了?”
萬寧握著韁繩的手拽得更緊了。
看來這毛縣令剛才聽了不少她和羅震音的談話。
就在萬寧想著怎么應對時,就見羅震音伸出大手,在毛縣令的后背猛拍了兩下,大聲說道:“小案子不過是說案子本身,可沒說那兇手,有些案子雖小,兇手手段卻兇殘,五馬分尸、碎尸萬段都是輕饒了他!毛縣令,你說,是不是?”
羅震音是習武之人,力氣大,這兩下拍得毛縣令直咳嗽。
他慌忙扯下水囊,灌了幾口水,平復下急促起伏的胸膛,才回應道:“羅郎君說得是,對付那些窮兇極惡之人,這些都是輕的。”
說完,又側過頭對萬寧說道:“岑郎君,待抓住了余家案子的兇手,定要嚴懲不貸。”
萬寧點點頭,目光卻落在了他手中的水囊上。
她發現這毛縣令似乎很依賴于喝水,難道心疾會經常想喝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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