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洗。
此時雖已是早春,但氣溫還未回升,天氣沒有回暖,到了夜晚更是冷得徹骨。
羅震音身子骨強健,即使穿得單薄也不畏寒氣。
萬寧雖然身子纖弱,但因為穿得暖和倒也沒覺得這寒冷夜氣不能忍受。
倒是毛縣令,穿得少,身子骨弱,再加上出來的急,只披了件薄披風,故而一路行來,有些哆嗦。
萬寧勸了他幾次,請他返回縣衙,他都不肯,最后也就作罷。
只是一路她也沒什么話和他說,畢竟他們今天還是第一次見面。
除了案子,他們還有什么可聊的。
倒是羅震音能與他聊個不停,他們聊毛縣令的祖父,聊他的赫赫戰功,聊他的大伯、二伯、三伯,總歸他們能聊聊他們的家族。
萬寧聽著聽著,眉宇間就有了憂傷。
只有她背負著血海深仇,卻不能與人言。
她的父親、母親應該曾也顯赫一時,但如今卻連名字都不敢提起。
這樣一想,萬寧的情緒便越發的低落,她雙腿夾了夾馬肚,讓馬行得快一些。
而羅震音和毛縣令見萬寧加快了行進,自然也拍了拍馬,抓緊跟上。
“岑郎君可是覺得我和羅郎君所聊之事很是乏味?”毛縣令追上萬寧,輕聲問道。
萬寧淡淡回道:“不是,我只是覺得乏了。”
毛縣令呵呵一笑,說道:“這案子自元宵節之日起,也過了好幾日了,想必岑郎君日夜查案,確實辛苦。
待會到了客棧就抓緊歇息,不必急著了解驗尸狀況。”
萬寧聽了這話,有些奇怪地側目瞧了瞧毛縣令。
按理作為新來的縣令他應該很著急破案才是,畢竟這可是死了好幾人的大案子,且涉及的又是秀州、江林的大戶余家。
據萬寧了解這余家可是和京城軍營都有一些生意的,更別說和一些衙門之人有聯系了。
現在元宵過了沒多久,各府各縣剛剛辦公,各行各業剛剛開市,大伙兒都還沒注意到秀州第一富戶家中發生了這么大的事,要是再過些日子,怕是和余富有生意往來的各家就要有所動作了。
到時候萬一上頭壓下來限期破案,那毛縣令壓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呀。
所以他說不要著急,萬寧也說不上他是真得不在意,還是隨口說說。
這毛縣令總讓她覺得有些奇怪。
見萬寧沒有回話,毛縣令斟酌了一下,又拋出了一個他認為萬寧會感興趣的話題。
“我來之前,曾多次聽聞云郎君提及你,說起你屢破奇案之事。那時,我便想著您是怎樣一位高人,沒想到見到真人后卻發現你是比云郎君還要年輕許多的小郎君,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呀。
岑郎君你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本事,真是讓毛某佩服。”毛縣令嘰里咕嚕拍起了萬寧的馬屁,他的刻意討好,更讓萬寧覺得此人的接近是別有居心。
只是她還不清楚他到底安得是什么心思。
“毛縣令,云郎君與你說了我破了哪些案子?”萬寧忽然問道。
毛縣令笑著回道:“云郎君提過袁源之女袁若星的案子,還有一起誣陷你哥哥的案子。這兩個案子都非常曲折,但最后兇手還是逃不出岑郎君你的手心。可見岑郎君你之厲害。”
萬寧卻說道:“這兩個案子若沒有云郎君,我怕也是不能破案的。特別是誣陷我哥哥的案子,若不是云郎君和滄仵作及時趕到,怕是連我都要被周提刑給定罪了。”
毛縣令則說道:“岑郎君既然提到了那周提刑,你可知他這人在京城急功近利,自以為是,得罪了不少人,一如我們毛氏一族對他就十分厭惡。
這次秀州之行他栽在了你和云郎君手里,雖然不知他通過何種辦法逃過了官家的嚴懲,但如今他的仕途是比不得之前了。
我想不消多久,他就會失去官家的信任,徹底跌入谷底。”
說著,毛縣令一直含笑的眉眼忽然就浮現出了一層陰霾,由于天色很暗,萬寧并沒有看到他神色的變化。
萬寧對那周諤也很是厭惡,所以聽說他官途開始受阻,一點都替他惋惜,只覺得他是自食其果,自作自受。
“雖說那兩個案子都有云郎君和滄仵作相助,但岑郎君你自己的實力也是不容小覷,這次案子有你在,我可就放心了。”毛縣令再次重申了對萬寧的感激之情。
萬寧淡淡回了幾句,沒再多說。
正好此時,耐不住不說話的羅震音又與毛縣令攀談起來,萬寧正樂得安靜。
三人回到客棧,大門已關,敲了好一會兒,店小二才來打開了門。
見是萬寧和羅震音回來了,揉了揉惺忪的雙眼,說道:“您二位可回來了,那位滄娘子一直可在客房里等著呢,您二位瞧,燈還亮著。”
萬寧和羅震音抬眼一眼,果然見到二樓客房還亮著燈。
“娘子竟然還沒休息,我早說該早點回來。”羅震音嘟囔了一句,沒和毛縣令告別便大步往樓上走去。
萬寧只得沖毛縣令抱歉地笑笑,然后送客道:“多謝縣令親自相送,回去路上還請小心。若家父有回信過來,還請立即通知于我。”
毛縣令點頭說好,這邊回身啟程回縣衙。
萬寧見他離去,這才上樓準備去羅震音和滄岄的房間。
可還沒等她走到他們房門口,就見里頭原先亮著的燈滅了。
萬寧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們倆這是歇下了,不由低頭自嘲地笑笑,轉身去了自己的屋子。
進屋洗漱后,萬寧躺在床榻上看著頭頂的帷幔發呆。
余家的案子牽扯的人越來越多,就像一張大網,不知道有多少魚在這其中撲騰。
萬寧想到余安、余馳、余驍等人,不免擔心起他們的安危來。
這兇手到底是不是余貴?
阿某自盡前說得余貴小時候的經歷到底指的是什么?
不知道云千春的回信何時才會到?
萬寧腦海里浮現出許多的問題,攪得她無法安然入睡。
想到云千春,她忽然就想問問這新來的毛縣令是否真得如他所言和他是好友。
這樣想著,萬寧一骨碌翻身起來,拿起紙筆又書信一封寄于云千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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