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櫻怔了怔,片刻間,還真是不知道該怎么回他。
這種聽起來有些小無賴的話,若是從季淵或者許千峰口中說出來,她會覺得無比正常,也不必留什么情面,嘻嘻哈哈地懟回去就罷了,橫豎誰都不會當真,但陸星垂?
這位固然是個不甚計較的性子,卻比那倆不著四六的要正經了許多,單從他一向不肯在鬧市縱馬一事,便知他為人極重禮,也肯為旁人著想。這樣的人冷不丁也玩起無賴來,當真叫人疑心,他是不是被人給奪舍了……
季櫻抬了抬頭,見陸星垂雖仍是在那里笑著,神色卻多少有些不自在,心下也就明白了個大概。
“算了,聽了就聽了吧。”
她沒再多說,只低低撂下一句,便帶著阿妙繼續往前走。
陸星垂在原地呆了一瞬,很快,三兩步又趕了上來。
“季三姑娘。”
這一回,他將面上的笑容盡皆收了去,正了面色:“適才不過說笑而已……”想著興許能活躍下氣氛,但大概是玩砸了……
“我知道。”
季櫻扭頭沖他笑笑。
陸星垂卻依舊滿面肅然:“今日你與那人的對話,我確實聽了個大概,但我的本意,是擔心他隨意糊弄誆騙你——先前與你說過,我在軍中時日不短,戰時消息漫天飛,人人都能言之鑿鑿稱,自己手中握著重要訊息。若無法分辨真假,只怕就誤了大事。正因我自己經歷過這些,自信于此事上還算擅長,這才跟了來,想要在旁替姑娘掌個眼。或許是自作主張,冒犯之處,請姑娘海涵。”
說著便干干脆脆一個抱拳。
季櫻抬眸與他對視,唇角彎得大了些。
“陸公子坦蕩,那我今日也給公子交個底。”
她臉上帶著笑,嗓音里卻也添了兩分誠懇:“你的一番好意,由頭到尾我都明白,而且心下十分感念,但這件事,我打算獨自處理。實不相瞞,此事牽涉眾多,又稱得上與我性命攸關,至少是現在,我暫時只信得過我自己。”
話音剛落,身畔的阿妙忽地動了一下,站在對面的陸星垂也倏然皺了眉。
季櫻轉過臉去看了看阿妙,抬手在她背上輕輕拍了一下,又對著陸星垂搖了搖頭道:“你別惱,聽我說呀。不是我對你有所懷疑,只是以我的處境,簡單一點,才能令我安心一些。那蔡廣全,或許為人奸滑,也不算個辦事得力的主兒,但卻是一個我能拿捏得住、能用錢打發得了的人選。左右此事并不急,他查得慢些,我也等得起。”
“你就不怕這期間,有什么突發事件?”
陸星垂的眉頭卻并未散開:“我看他今日說的倒像是真話,可以他的能力,未必能……”
“放心,我機靈著呢。”
季櫻笑著點點自己的太陽穴:“小腦瓜可聰明啦,縱是有什么突發事件,想必也難不住我。”
陸星垂啞了口。
能說什么?人家擺明了就不信你,你有什么法子?
卻也怪不得她,以她之處境,用如履薄冰來形容也不為過,難為她每日里還笑呵呵像個沒事人一般。面上再輕松寫意,終究心中,是不能輕易信人的罷。
理兒固然是這么個理兒,可他陸星垂,自小到大,也算當得起“少年老成”四個字,軍中無數同伴,尚且安心將后背交予他,如今卻竟被一個小姑娘明晃晃地嫌棄了,這滋味,委實不大好受。
兩人一時都沒了話,沉默著往前走了一段路,陸星垂忽地又道:“方才那人口中那對商人夫婦,怕是不好查。”
季櫻腳下一頓,片刻,低低“嗯”了一聲。
“這二人算是個關鍵,若能找到,或許你的疑問便可迎刃而解,但已經過了十年,實在太過久遠,他們又不是榕州本地人,以那姓蔡的能力,恐怕也很難將這事辦得周全。”
陸星垂沉聲道,深眸中閃著點微光:“我手頭上還算有幾個能用之人,或許此事,你可以交給我。”
他這樣幾次三番地言明要相助,即便是被她直接地點明了“信不過”,也依然愿意出手,這拒絕的話,便有些說不出口。
思慮再三,季櫻終是點了頭:“既這樣,那便有勞陸公子了,無論此事成與不成,我都……”
陸星垂輕輕地呼出口氣,抬了抬手:“言謝就不必了,算是我給姑娘賠罪吧。”
一路將季櫻送回多子巷,直至道別,陸星垂都沒再提,究竟有什么事要季櫻幫忙。
他沒說,季櫻便愈發篤定,他只是在車夫跟前用這個做由頭,于是便也沒問,同他告別,進了季家大門,也不慌著回自己的小院兒,徑自去了正房院子報到。
這辰光,季老太太午睡才剛剛起身,屋子里倒熱鬧得很。
大房的季應之坐在桌邊,正對著季老太太連說帶比劃,口沫橫飛,胳膊也掄圓了,活像是要打人。
難得的是季淵也在,照舊歪歪扭扭倚在羅漢床邊,見季櫻回來,不過抬抬下巴就算打了招呼。
季櫻生怕被季應之在空中飛舞的胳膊波及,躲著從桌旁經過,先去季老太太跟前問了安,接著便徑直在季淵身旁的椅子里坐了,回頭問:“四叔今日回來得倒早。”
“你這話說的,我也不是成天不著家呀。”
季淵懶洋洋地瞟她一眼:“你出去玩夠了?”
“哪里是玩,辦正事呢。”
季櫻隨口應,眼見金錠送了茶來,揭開蓋瞧了瞧,便抬頭沖她粲然一笑:“金錠姐姐給我換一盞白豆蔻煮的水吧。”
金錠含笑應了,不過須臾,果然換了個茶碗來。季櫻捧著抿了一口,偏過頭去瞧瞧季應之,壓低了聲音問:“這是在說什么呢?”
“不過是這些日子接手平安湯和富貴池的心得。”
季淵嗤笑一聲:“事兒沒做兩日,忙不迭地就來邀功了。”
說著便抓一把香榧給她:“喏,就當他是個說書的,咱們免費聽個樂呵。”
季櫻噗嗤一笑,伸手接了,果然就聽那季應之眉飛色舞道:“我瞧著,這閑暇時,店里的伙計們竟都在那兒扔骰子賭錢,這怎么得了?咱們鋪子里,萬萬不可有這等爛賭之事,況且客人可是隨時都會上門的,瞧見他們這般模樣,誰還愿意進來?照我說啊,還得照著洗云管理的方子!因此我便將掌柜的喚了來,狠狠說了他一頓……”
巴拉巴拉,做了一點子事,倒像是救季家于水火一般。
季櫻聽了一陣,將手里的香榧吃了個干凈,拍拍手,扭頭對季淵輕聲道:“四叔借我點錢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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