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直起身子,從懷里掏出事先備好的一雙白襪,呈放在木架底座的杌子上,雙手合十,喃喃地念道:
“賀蘭元帥在上,今日是您三百年的忌日,若沒有您當年的奮勇殺敵,保家衛國,也不會有我們大周朝的今天。
每年這個時候,老身都會供養您一雙白襪,為您誦經超度亡靈,希望老身的虔誠能替劣夫贖減幾分罪孽。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說罷,又重重地叩了兩個響頭才起來,冷冷地盯了謝鶴堂一眼,陰陽怪氣地道:“今天晚上,一定會有冤魂報仇的,老爺且等著瞧吧。”
蕭籽術眼睜睜瞧著,只覺心驚肉跳,瞥向那副明光鎧時,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不會,真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纏在鎧甲上面吧?
殷子胥卻是撇嘴一笑。
他對于什么邪祟之說,向來嗤之以鼻。
“鎮日念經,念得瘋魔了,人不人鬼不鬼的!”
謝鶴堂原是想當著殷子胥和蕭籽術的面好好炫耀一番,沒想到卻被覃氏搞砸了氣氛,跺了跺腳,氣咻咻地摔門而出,很快消失在漫天飛雪之中。
蕭籽術彎腰拾起地上的拐杖交給老夫人,一個綠衣丫鬟進來攙扶住了她,道:“老夫人,奴婢扶您回房歇息吧?”
老夫人卻擺擺手,道:“不,扶我回佛堂,我今晚要一直祭拜到子時。”
綠衣丫鬟無奈,只好依言照做,一手打傘,一手扶著老夫人離開。
蕭籽術目送兩人遠去,呆立良久,一旁的殷子胥忽然輕咳一聲,道:“主人都已離開了,我們作為客人還留在這里只怕有失妥當。籽術,我們也走吧。”
“嗯吶。”蕭籽術點點頭,四人又沿著原路返回到了軒霄閣。
“我爹肯定是帶你們去參觀他引以為傲的明光鎧了吧?”謝繼晏請了他們圍爐而坐,慢悠悠地道。
“不錯。”殷子胥抖落肩頭上的雪花,道。
屋里燒了炭火,十分暖和。
殷子胥和蕭籽術都將身上的狐裘解下,分別交給華清和紅袖,動作如出一轍。
“三公子,剛才聽令堂所言,謝將軍為了霸占元帥府的明光鎧,殺了府中許多無辜的人,事實真是如此嗎?”蕭籽術心直口快,大庭廣眾之下毫不避諱地問了謝繼晏。
殷子胥恐她問得太直白,故意咳了兩下,謝繼晏卻不介意,訕訕地一笑:“不瞞蕭姑娘,家父此人,為了達到目的,有時候的確會采取強硬的手段。至于家父是如何得到明光鎧的,我其實并不清楚,或許一切正如家母所說吧。”
唐寧用火鉗撥動了一下木炭,忽而看向窗外,訝道:“咦,雪已經停了。”
“真的呢,好美的雪景。”蕭籽術推開窗,瞧著外頭一片銀裝素裹,頓覺心里寧靜了許多。
“時辰也不早了,蕭姑娘早點休息吧。”謝繼晏拱拱手,又對殷子胥笑道:“錦熙兄,軒逸閣我已命人騰出空房,就委屈你在那將就一晚了。”
“不委屈。”殷子胥拱拱手,“告辭了,瑾瑜賢弟,明日見。”
“好。”謝繼晏送完客回房,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倒頭便睡。
唐寧領著蕭籽術和紅袖到了紅蓮院的東次間,笑道:“蕭姑娘,你們住這兒吧,我就在隔壁的西次間,有事隨時吩咐。”
“好嘞,麻煩姐姐了。”蕭籽術可可愛愛地眨眨眼。
鋪好床鋪之后,蕭籽術正準備睡下,卻見唐寧捧著剛溫好的一壺酒,就要出去。
“這么晚了,姐姐這是要去哪?”蕭籽術一臉奇怪地問道。
唐寧舉了舉手中的酒壺,笑道:“我給二公子送地黃酒去。二公子近來罹患非常嚴重的失眠癥,我便泡了一壺藥酒,專治失眠癥。睡前喝半壺,絕對一覺睡到大天亮。”
“這地黃酒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嗎?”蕭籽術聞言精神一振,坐著了身子。
“當然了。這地黃酒,可是我們唐家的獨門秘方。”
見蕭籽術露出求知若渴的眼神,唐寧不好駁了她的好奇心,這就躊躇滿志地介紹道:
“這正宗的地黃酒啊,要以熟地黃四十八錢,枸杞子、制首烏、薏苡仁各二十四錢,當歸十八錢,沉香末一錢,龍眼肉二十錢,陳酒三十兩制成。先將陳酒注入壇中,上藥搗碎盛入絹袋,浸于酒中,五天后即可飲用。”
“哇!”蕭籽術聽了,不由得挑起大拇指,贊嘆道:“唐姐姐真是太棒了,不但釀酒技術一流,而且還精通藥理呢。”
唐寧怔了一怔,尷尬地一笑:
“妹妹快別取笑我了,我哪里精通什么藥理,不過是我們祖上有當過行醫賣藥的郎中,流傳下來了這么一張藥方子,我曾見過,也試著和酒一起泡,覺得效果蠻不錯的,這才敢拿來給二公子治治失眠癥。”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姐姐是哪位隱世神醫的弟子呢。”蕭籽術笑嘻嘻道。
“妹妹高看我了。我只不過是個命運坎坷、家境貧寒的平民之女罷了,除了煮酒,無甚拿得出手的本事。”唐寧自嘲地抿唇一笑,接著立馬換了副臉色,道:“我先去二公子那里了,蕭姑娘快睡吧,晚安。”
“晚安。”
蕭籽術含著笑目送唐寧掩上門出去,一陣刺骨的寒風襲來,她趕緊鉆進了被窩里,吩咐紅袖把窗關了,熄燈上床睡覺。
沒過多久。
“小姐,婢子有個問題,不知當不當講。”黑暗中,躺在臥榻上的紅袖突然壓低了聲音問道。
“什么問題?盡管說吧。”蕭籽術睜開眼睛,裹著被子翻了個身,面向紅袖那邊。
“您覺得唐姑娘真的像是平民之女嗎?”紅袖也側過身子,道。
“你既然這么問,是不是覺得她不像?”蕭籽術微微一笑,不答反問。
“嗯嗯。不瞞小姐,婢子瞧著這唐姑娘,氣質非凡,舉止優雅,簡直不似窮苦人家出身。依婢子猜測,她應是落魄的豪門世家之女。也不知是不是婢子想岔了,小姐覺得呢?”紅袖一五一十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豎起耳朵期待著蕭籽術的回答。
蕭籽術輕輕拍了拍手,笑道:“紅袖啊,你真不愧跟了小姐我這么久,如今竟也觀察得這么細致了。不錯不錯,實乃可造之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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