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要干啥?你說,你別動,哥幫你弄。”郭山忙不迭的答應著。
沈易遙緩慢的轉頭,看向了炕上的被褥,伸手指了指:“幫我把這套鋪蓋帶回去,我家正好有套新的,我才曬過,一會兒你幫我給顧大哥送過來,行嗎?”
郭山抓了抓頭皮:“這個……”
他轉頭看向了顧安勛。
沈易遙也看了過去,眼中有感激,也有不好意思:“對不起呀,把你鋪蓋都弄臟了,這個沒法用了,我那有套新的,跟你換。”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補充一句:“那個……被面棉花都是新的,是我爸去年新做的,你別嫌棄。”
顧安勛眉眼動了動,他感覺自己如果不點頭,就好像很欺負人似的。
不過這丫頭說的也實在,被褥上都是血,他的確沒辦法再蓋了。
現在拆洗,連棉花都得洗了再彈,不是一兩天能弄好的。
他大病初愈,也禁不住折騰。
顧安勛這邊點了頭,沈易遙如釋重負般笑得燦爛。
顧安勛被那小白牙晃了眼,莫名又想起了她偽裝下的兩抹白。
他不太自在的移開了視線,郭山已經麻利的把他的鋪蓋卷起來抱了出去。
沈易遙看見地上的毛巾和紗布都還在,臉上退下的熱度又升起來了。
她扶著炕沿邊兒就要蹲下,郭山轉身進來,看見嚇了一跳:“丫頭,你要干嘛跟哥說,你還頭暈著呢,小心磕碰了哪。”
沈易遙靦腆笑著,指了指地上,有些不好意思。
郭山又“害”了一聲:“放著我來。”
沈易遙指了毛巾:“山子哥,毛巾也幫我帶回去吧。我家也有新的,一會兒給顧大哥一起送過來。”
郭山“哎哎”答應著,幾下抓起地上的東西,腳下生風的就又出去了,一點兒看不出干了一天活的樣兒。
沈易遙再次對顧安勛道歉:“顧大哥,對不住,給你添麻煩了。謝謝你救了我,等我養好傷再來謝你。”
顧安勛忍不住多看了沈易遙兩眼,這么靦腆有禮貌的黑丫頭,可跟昨晚那個兇神惡煞,險些掰斷他手指頭的兇丫頭判若兩人。
顧安勛微微頷首:“你也不是有心的,不必道歉。你的謝意我收下了,也不用在意,回去好好養傷。”
沈易遙覺得這人真的挺好。
她有原主的記憶,知道旁人看到她這張又黑又丑的臉,都是個什么模樣。
顧安勛不但沒有鄙夷嫌棄,還能在被算計之后,沒有遷怒她,還幫了她不少,足見人品。
沈易遙的笑容又真摯了幾分。
見識過末世的殘酷和黑暗之后,突然感受到旁人的善意,所給她帶來的沖擊和感動,是無法言說的。
尤其她初初在這個陌生的年代醒轉,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顧安勛,也難免有些雛鳥情節作祟。
她并不是嘴上客套,而是真的把‘該怎么還這個人情’放在了心上。
郭山收拾好了,快步進來,反身蹲在了沈易遙身前:“來,哥背你出去。”
沈易遙有些手足無措:“山子哥,我,我能走,你這是干啥呀?”
郭山不容拒絕:“能走什么能走?你走兩步再暈地上,俺非得挨你郭叔兒一頓鞋底子不可。快點吧,你嬸子的飯都快出鍋了。”
十年了……再沒人對她這么好過,沈易遙一時眼眶酸脹發熱,“哎”了一聲,就被郭山背了起來。
顧安勛再后面把人送出門,看著黑丫頭被小心放到了帶車子上,再看著郭山轉頭,跟黑丫頭一起對著他揮手。
顧安勛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好像空了一塊。
這感覺來得快去的也快,淡淡地,倒也沒讓他太在意。
他也抬起手揮了揮,轉身進門后,看著光溜溜的炕面頓了頓,再次回憶起發燒昏沉中,懷里的溫軟……還有他的體溫,好像在極短的時間內恢復了正常,胸口火燒火燎的疼痛,也像是被那溫軟撫平了般。
他醒來時,除了病了幾日的虛弱,竟然沒有感覺到其他的不適。
要不是后來,他急匆匆跑出去又見了風,也不會再發燒。
顧安勛皺眉發了會兒呆,想不明白當時是燒糊涂產生錯覺了?還是真的借了那丫頭的福氣……
他迷迷糊糊間,感覺身體的舒服是因為懷里抱著的什么,所以才會下意識的抱緊。
等他醒來時,沒想到抱著的竟然是個大活人。
當時他被憤怒沖昏了頭,沒想太多。
但他擇床,郭家的被褥上又有股潮味,他幾乎一夜沒睡,干脆把事情仔細過了遍腦子,才發現了這點兒蹊蹺。
那丫頭一再道謝,說是他救了她,又對他充滿了歉疚,覺得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可他卻覺得,是那丫頭救了他。
他說不真切那種感覺,也說不清是真是假,但卻不會否定自己的認知。
而不久之后,這種感覺就更加明顯了……
顧安勛燒上了炕,添了把柴,轉頭正在洗手打算做飯,郭山就帶著東西回來了。
郭山進門,笑著跟他打了招呼:“忙著呢,鋪蓋給你放這了啊,回頭你自己鋪一下吧。”
沒等顧安勛回話,郭山已經來去如風地轉身出門了。
顧安勛擦凈手,走到炕邊打開了包袱皮,挑了挑眉頭。
一面純白棉布,一面藍底兒富貴牡丹花開的棉被;
一面藍白相間的方格棉布,一面同款藍底兒富貴牡丹花開的褥子;
一個跟他原來枕頭差不多高的蕎麥皮枕頭,配著配套的藍色枕巾。
這一套鋪蓋很新,應該像黑丫頭說的,是全新的。
他翻開疊的整齊的鋪蓋時,里面還夾著一卷純白的新毛巾,還沒拆封。
除了毛巾之外,還有兩根蠟燭,一支手電……
顧安勛看了看桌上用不過今晚的蠟燭,勾了勾嘴角,這丫頭心還挺細的。
蠟燭也就算了,這東西不值什么錢,一包十根一毛二。他當謝禮收也就收了,可收手電就有些不合適了。
他那鋪蓋卷都蓋了三年了,從他16歲下鄉直到現在,拆拆洗洗不知多少回,棉花早都是舊的。
他收了那丫頭一套新鋪蓋兩根蠟燭,其實都有些說不過去了。
顧安勛拿起那支手電掂了掂,又按動紅色的開關看了眼亮度,無奈搖頭:“新換的電池……黑丫頭可真實誠……”№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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