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儀館這樣的地方,除了喪葬事宜之外,不適合大張旗鼓,拍攝團隊一共就六個人。
由景召主創,他和周自橫聯合拍攝。所有拍攝人員、助理、都要穿防護服。
靈車駛過專用車道,在停尸間的門口停下,消毒水噴灑在車上。
穿西裝的男人下車:“這里是停尸間,遺體會在這邊暫時停放。”
他的同伴過來,和他一起將遺體從接尸車上搬到推車上。
“放在停尸間的這段時間里,我們要核對身份,還要給遺體消毒。”男人指了指停尸間里的燈,“里面有紫外線消毒燈,照完紫外線后,就會推去防腐間給遺體防腐。”
他是接尸人,趙海。
防腐間的同事過來將消毒后的遺體推走,遺體來到防腐區。
來的是一位女同事,她先向遺體鞠躬。
“防腐分為長期的和短期的。”她說,“如果需要保存時間比較長,就需要打防腐針,短期的話冷藏就可以。”
這時,另一位同事過來,無意間走進了鏡頭:“趙姐,準備一下,有具特殊遺體要送過來。”
“好。”
防腐間,趙金燕。
再往前是冷凍區。
冷凍區的溫度很低,一進門就能看見停放了兩排的冰棺。
在冷凍區工作的同事說:“樓上是傳染病冷凍區,要有組長的卡才能進去。”
業務廳的同事來找他:“強子,南康醫院外借冰棺的清單我放你辦公桌上了。”
“謝了。”
冷凍間,丁強。
冷凍區和整容區之間,還有個解凍區。給遺體化妝之前,有些需要先解凍。
上午九點到十點是整容區最忙的時候。
家屬的聲音被錄進來了:“我妻子很愛美,要請您多費點心了。”
去年來的實習生小李已經能獨當一面了:“我會把她化得很美。”
“謝謝。”
“不用謝,都是我該做的。”
整容組,李愛國。
“耶!”
一張大大的笑臉闖進了鏡頭。
周姐剛好路過:“左小云,別搗亂。”
“我沒搗亂,我在測試鏡頭。”左小云沖著攝像機招手,“嗨,我是守靈廳的接待左小云。”
四號廳有人喊她:“小云,四號廳的冰棺出了點問題,你找人來看看。”
她噔噔噔地跑起來:“等著。”
守靈廳,左小云。
與守靈廳相接的是告別廳,這里是舉辦追悼會的地方。
三號告別廳里正忙碌著。
“家屬都到了嗎?”
“主持司儀呢?”
“小麗,等會兒你負責放音樂,要放劉先生的歌單。”
今天來的賓客都是來向劉先生告別的,所以要放劉先生喜歡的音樂。
“花不夠,你再去業務廳那里拿一點過來。”
指揮現場的是這場追悼會的負責人——
告別廳,麥亞萍。
穿過一條走廊,火化間在守靈廳和告別廳的后面。
火化間的工作服是統一的,不論多熱,師傅們都要穿藏青色的長袖長褲。
“這些都是我父親的‘寶貝’,能一起燒了嗎?”
鏡頭錯開,沒有讓家屬入鏡。
師傅仔細檢查了家屬遞過來的物件:“手表不可以,其他的沒問題。”
“謝謝。”
“還有四分鐘,家屬過來告別吧。”
家屬一一上前,繞著往生者走了三圈,一圈一鞠躬。
師傅在最前面,念著往生者的名字。
這位師傅是——
火化間,劉明生。
業物大廳在殯儀館的最前面。
“我們館一共有四種骨灰盒。”
家屬在問價格。
工作人員耐心地一一介紹完,說:“價格您放心,是市民政局那邊統一定價的。”
家屬猶豫過后,選了最便宜的。
工作人員做好登記,并遞上一袋喪葬用品:“這個您拿好。”
“我沒有訂這些。”
“這是我們館里送的,每一位我們送走的往生者都有。”
工作人員是個年輕的女孩子。
業務廳,楊漾。
館長的辦公室在業務廳的一樓。
館長進進出出,忙得腳不沾地。
“老白,你去看一下是誰占了靈車道。”
進去沒一會兒,館長又出來。
“十一點有家屬要來看公墓,我有會要開,小漾,到時你帶一下。”
這邊剛吩咐完,辦公室那邊電話又響了。
館長跑回辦公室接電話。
“喂。”
“知道知道。”
“還在尸檢中心沒送過來。”
“行,我去看看。”
館長掛了電話,往尸檢中心去。
館長,左毅。
鏡頭來到食堂。
“蘭姐,訂的蔬菜到了嗎?”問話的是一位短發、微胖的女士,她戴著口罩和廚師帽。
蘭姐說:“已經在路上了。”
女士接了個電話后,沖廚房說了句:“家屬說要再加兩桌。”
殯儀館廚師,彭艷菊。
到這里,拍攝組已經粗略地走完了殯儀館的大半圈。
拍攝組又來到了整容區。
走廊里有家屬在爭吵,是兩位女士,其中一位挺著個大肚子,她被另一位推搡著撞到了墻上。
前者是往生者明明的繼母。后者是明明的生母,她手里還抱著一個足球。
明明的父親也在,他護著懷孕的現任妻子,對前妻發火:“你夠了,倩倩還懷著孕。”
“是啊,她還懷著孕,但我的孩子沒了,他才五歲,才五歲……”她拽住懷著前夫孩子的女人,發了瘋一般地撕扯捶打,“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明明。”
繼母外出,將明明鎖在了家里。
明明從七樓摔了下去。
“趙倩,你有完沒完。”明明的父親護著自己現在的妻子,擔心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個閃失。
當然,他也傷心,他的兒子沒了。
但他不會有明明的母親傷心。
“沒完,這輩子都沒完!”她坐在地上哭得歇斯底里,“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足球掉在了地上,滾到門口。
門開了。
商領領從修復間里面出來,撿起地上的足球。
明明的母親過來抓住商領領的手:“我家明明說,他長大了要當球星,師傅,我孩子的腿……”
“都好了。”商領領把球給她,“去看看他吧。”
明明的母親抱著足球去見兒子最后一面。
商領領抬頭,看見了鏡頭,看見了鏡頭后面的景召。
她沒摘掉口罩,走到景召面前。
“我去換衣服。”
天氣太熱了,遺體用了很多防腐劑,她身上味道很重。
景召拉住她,握了握她的手:“你辛苦了。”
遺體整容師,商領領。
結束上午的拍攝之后,景召去辦公室找商領領。
她趴在自己的桌子上,jing神懨懨的:“剛剛有拍到走廊的家屬嗎?”
景召把旁邊的空椅子拉到商領領身邊,他坐下:“有拍到。”
“會剪掉吧?”
“會剪掉。”
他不會用別人的悲傷來當素材。
所有入鏡的家屬賀江會挨個去交涉,不愿意出鏡的,后期就剪輯掉,愿意的就會簽訂合同。
商領領動動脖子:“我不會得頸椎病了吧,脖子好痛。”
景召有技巧地給她捏了捏后頸:“明天帶你醫院看看。”
“不去。”
商領領很怕看醫生,很怕做檢查。
景召哄:“乖,得去。”
遺體修復大多很費時,一次站個幾小時是常有的事。商領領腰已經不好了,脖子好像也有職業病。
她不管辦公室里還有別的同事,伸手去抱景召。
景召拍了拍她的頭:“有人。”
在辦公室摟摟抱抱不太好。
商領領不撒手:“我不管。”
周姐她們幾個識趣地出去了。
景召任由商領領抱了一會兒:“該去吃午飯了。”
“我不想吃。”
每次修復完,她都不想吃。而且她最近共情能力見長,越來越容易代入家屬情緒,修復工作結束后,需要時間緩沖。
景召的電話響了,他騰出手,接了電話。
方路深打來的,說案子的事。
掛了電話,景召和商領領說:“殺害岑永青的兇手抓到了。”
韓立被抓了。
老張把岑永青遇害醫院及附近的監控排查了數遍,發現了關鍵性證據——一副沾到了濕疹藥膏的橡膠手套。
鑒定科在藥膏里查到了韓立的dna。
他被抓后很快認了罪,說自己是拿錢辦事,是幫商寶藍滅口。他卡里也確實多了一筆來路不明的巨款。
錄完口供,老張陷入了長時間的深思。
“你相信韓立的話嗎?”
方路深說:“不信。”
韓立被抓,因果鏈連起來了。幫商寶藍滅口岑永青這件事,正好是季寥寥殺商寶藍的動機。
“我也不信。”老張被這個案子搞得都日漸消瘦了,“但現在死無對證了。”
商寶藍死了,韓立又絕口不提季寥寥。
在韓立錄口供之前,律師單獨見過他。
“季總讓我給你帶一句話。”律師轉述,“不用擔心你的父母兄弟,他們會得到妥善安置。”
再說季寥寥。
她目前被關押在看守所,她的律師唐韻今天也來見她了。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讓我認罪?”
唐韻點頭:“對,認罪。”
怎么能認罪!
季寥寥不想坐牢,她不愿意,暴躁地拍了桌子:“我要換律師。”
唐韻一臉鎮定地繼續說:“你致使商寶藍墜樓的證據確鑿,不認罪不行。”
“我請你來,是要你想辦法幫我脫罪,而不是教我認罪!”
“如果做無罪辯護一定會輸,不如辯護成過失致人死亡。”
季寥寥聽不懂二者的區別。
唐韻不緊不慢地引導她:“二十七號那天晚上,你去見商寶藍之前是不是喝酒了?”
季寥寥說:“是。”
她糊弄隊友做假證時說的酒駕并不是作假的,那天晚上她的確喝了酒。
唐韻又問:“你喝醉了嗎?”
“沒有。”
她只是喝了,沒醉。
唐韻糾正:“不,你喝醉了。”
季寥寥似懂非懂。
季攀夕的車就停在看守所外面。
唐韻從看守所里面出來,走到車門前面:“季總。”
季攀夕朝她點了點頭:“舍妹的案子有勞唐律師費心了。”
“季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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