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解寶師父切到了那塊三維陰影極其淺淡的毛料。
早在激發鑒寶符的時候,裴瑾瑜便發現一個問題,顯示毛料中有寶貝的陰影有濃有淡,濃的像是墨一樣似乎被凝練凝實,淡的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形狀,欲散不散,似乎泡泡一樣,一戳就破。
那么,存在這種差別的原因是什么,是否越凝實的陰影代表著寶貝越稀有珍貴?
這樣的假設馬上到了要驗證的一刻,她還真的略有激動。
隨著解寶師傅手里解寶刀的舞動,毛料剩下一小塊,正是陰影大小的一塊,只不過此時外面還包著一層薄薄的石皮。
裴瑾瑜忍不住走上前去,拱手道:“師傅,下面可否讓在下動手?”
解寶師傅一怔,隨即笑道:“你若是拿得動我這把刀,自己開也行啊。”
裴瑾瑜同樣一愣。
剛才看到鳩摩羅輕松的解寶,她以為很容易。但現在聽師傅說,似乎刀不是容易把握的。
于是,她硬著頭皮道:“我稍微試一試,實在不行,再麻煩師傅動手。”
解寶師傅樂呵呵道:“我巴不得你們自己動手呢。”
說著,將手里的刀遞給裴瑾瑜。
裴瑾瑜伸手接過,只覺得看似西瓜刀模樣的一把刀重逾千斤,一般人還真拿不動。
好在,服食過大力丸,又有內力在身,倒也能對付,只是沒有想象的容易罷了。
拿著刀,試著挽了個刀花,以更好地適應重量。
哪怕下面竊竊私語,意外于她一個看似文弱的大周人拿得起、揮的動只有解寶師傅與天賦異稟的羅剎人才能揮動的解寶刀亦然不動如山。
適應片刻后,裴瑾瑜點點頭:“可以動手了。”
解寶師傅抱著手臂旁觀,臉上掛著認真的表情,并不敢再質疑她的實力。
裴瑾瑜已經觀察了大半天解寶的過程,經驗是有一些的。
有三維圖做參考,觀察好毛料的紋路與走勢,她提刀在某個位置上輕輕劃下,切下很薄一片石皮。
隨著這塊石皮被揭開,人群中響起一陣驚呼。
“這大周小子運氣不錯,又開出寶了。”
“沒有靈動的氣息,也沒有寶光,應該不是什么值錢玩意。”
“未必,說不定是那些東西呢。”
“你是說上古戰場里的那些東西?國主不是下令不許開采么。”
“呵呵,我什么都沒說。”
裴瑾瑜只盯著毛料里的東西,并未在意這些人的議論,否則一定會吃驚不已。
“來,讓我瞧瞧你開出了什么寶。”
老金忍不住擠了上來。
開店這么多年,還從未見過運氣這么好的客人,能從清倉的垃圾毛料里連連開出寶貝。
裴瑾瑜笑笑,白虹掌一拂,將包裹著寶貝、已經被劃開的石皮輕輕拂開,露出一把玉壺。
這把玉壺呈淡青色,整塊翠玉所制,壺身雕有有云海、鶴鸞、仙宮,給人一種虛無縹緲之感。
“嗐,又是這些玩意。”
“每年不知道要開出多少古董,值不了多少錢。”
眾人忍不住嘆息。
“大周來的小兄弟,你這把玉壺可愿意轉給我?我出三百文,讓你賺回成本價還有一百的盈利。”
“兩百五十最多了,摩羅摩耶你價錢出高了。”
“我看最多值一百五十。這還要處理呢。不把那些東西處理掉怎么流通?要處理就要找鑒寶師,人工費不低啊。”
裴瑾瑜越聽越糊涂,怎么這么好的一把玉壺出價比著低?聽起來并不像刻意壓價。
摩羅摩耶微微一笑:“你們把小兄弟說暈了,他不明白呢。”
這時,萬勝湊到裴瑾瑜耳邊,輕聲解釋道:“古玩城有一種從毛料里開出來的古玩,但這種古玩需要經過鑒寶大師的特殊處理,否則對人體有害。似乎會破壞人體的某種氣場,導致身體衰敗。”
“從毛料里開出古董?”
裴瑾瑜愕然道,“從哪里找到的毛料?”
萬勝搖搖頭:“不知。”
“小兄弟,你可考慮好了?”
摩羅摩耶微微一笑,頗為客氣地道,“你找鑒寶師傅處理上面的異種之氣少于五百文是不成的。我店里有常駐師傅,倒可以將成本降一降。”
“異種之氣?”
“對,異種之氣。”
盡管裴瑾瑜有疑問,但對方顯然沒打算將內情告知。
“謝了,目前我尚不打算出手,多謝厚愛。”
一拱手,裴瑾瑜決定將東西留下。
緊接著,她開始切剩下的兩塊。
片刻后,毛料中解出的兩件東西被擺在解寶臺上。
一個還好,是根不知什么木料的如意頭簪子。
另一個卻讓人大跌眼睛,竟然是根指骨。這根指骨猶如金鑄,金光閃閃,完全不亞于金jing的光芒。
“這是域外天魔的骨頭吧?趕緊通知靖安司。”
有羅剎人緊張的說。
“我就說不能買那地方來的毛料,你們都說沒事。要是真沒事,國主會再三禁止開采?哼,你們是不是忘了羅剎國是怎么滅亡的。”
“我看不像域外天魔,更像是大荒的修行者。”
“大荒修行者的骨頭多為玉色,域外天魔多為墨色,我以為這金色的該是從前未發現過的人種。”
“老金,趕緊通知靖安司。你麻煩大了,我跟你說。”
老金愁眉苦臉道:“我也不知道這批清倉貨里有這些啊,賣了三年了。”
“嗐,我就說老金不會吃虧吧?三年剩下來的毛料有多差我就不說了,懂的都懂。”
老金繼續倒苦水:“這下完了,肯定會被罰的連褲衩也剩不下。”
“就當破財消災吧。”
裴瑾瑜一邊從這些人的對話中提取信息,一邊用神識去觸碰指骨。
就在神識碰到指骨的瞬間,一道光芒從上面浮起,朝她雙眉之間的泥丸宮沖了過去。
同一時刻,鑒字寶符在識海上空光芒大作,將沒入泥丸宮的金光吞噬,無數信息在識海中翻滾,讓裴瑾瑜腦袋脹痛不已。
她痛苦的閉上眼睛,忍受著脹痛,希冀這一刻盡快過去,完全不知道解寶臺上的金色指骨已經瞬間解體,化為一撮飛灰。
“怎么回事?”
“化成灰燼了!”
眾人大驚失色,驚呼不斷。
“難道離開了石皮,封禁之力消失,連帶著它也失去了活力?”
“總不會上面有殘魂,而殘魂已經逃脫了吧?”
“小心被奪舍!”
“該小心的不是我們羅剎人。我們羅剎人神魂天生強大,除了老弱病者,很難被奪舍。倒是大周人、大秦人這些人種,靈魂脆弱,很容易被奪舍。”
消化掉指骨殘留的信息,裴瑾瑜睜開眼睛,神色復雜的看著那一小撮灰。
誰能想到,對方生前是一位化神大能呢。
沒錯,對方是個道號玄靈子的修真者,來自大荒。
為了擺脫追殺,在穿越世界晶壁時被罡風所傷,最終隕落在時空裂縫中,尸體流落到某個充滿殺氣死氣的地方。
其后這片天地毀滅重演,尸體也被掩埋。
這已經是第三次裴瑾瑜得知有關大荒世界的消息。
“讓讓,都讓讓,靖安司辦事!”
不等她回過神來,一行數個身穿黑衣頭戴紫金冠腰挎刀劍的羅剎人走了過來。
這些人與穿紅著紫的普通羅剎人不同,個個身上帶有一種彪悍之氣。
這彪悍之氣雖然不能給裴瑾瑜帶來傷害,卻也不能讓她無視。
“靖安司,靖夜司。不會靖夜司是跟靖安司學的吧?”
她默默吐槽了一句,“說不定來過羅剎人的月之群島呢。”
“怎么回事?”
領頭的羅剎人將金老板叫住,聽他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你,是你開出來的指骨?”
這人詢問過羅剎人,又來問裴瑾瑜。
裴瑾瑜默默點頭。
這人說:“我是迦樓羅,你必須跟我回去檢查,我懷疑你已經被寄生,極可能會被奪舍。”
裴瑾瑜有些慌張:“我感覺自己沒有不適的感覺。”
迦樓羅冷著臉道:“廢話少說,跟我來。”
說著,示意裴瑾瑜跟上,離開古玩城。
裴瑾瑜忙看向萬勝:“萬勝,你趕緊回去,將事情通知給鄒寧和趙明程,實話實話好了。”
萬勝忙點點頭:“我這就去。”
說著,撒腿就跑。
靖安司的人催促:“你叫裴瑾瑜是吧?趕緊跟上。”
裴瑾瑜只好默默跟上。
好在,同行的還有店老板老金。
她輕聲問旁邊的老金:“老板,你覺得這事大不大?”
老金苦著臉:“不小。”
裴瑾瑜一聽,透心涼,不由著急道:“我只不過是買了毛料,跟人一樣賭寶,怎么就倒霉買到你家的呢。”
老金忍不住翻白眼:“我還說我倒霉呢。那么些當廢品賣的毛料,幾年的積壓貨,你非給切出來指骨。切出來就切出來唄,還不見了。我這找誰說理去我。”
押解的靖夜司之人推了他一把。
他咽了口唾沫,小聲道,“這下完了,破財還是小事,就怕被罰去深海開礦啊。”
“那我呢?”裴瑾瑜忍不住問。
老金將她從頭打量到腳:“你?誰知道!開礦的本事也沒有,哼。”
裴瑾瑜撇撇嘴,自己最多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買了賊贓,應該不是大問題吧?最多罰倆錢。
希望鄒寧和趙明程給力,將自己擔保出去,還要參加鑒寶比試呢。
想到這里,她心下略寬。
便是看在比試的份上,自己也得被保出去啊,只是這樣一來,欠鄒寧的人情就大了。
“哎,我真夠倒霉的。”
跟著靖安司上了一只長著五對翅膀的海蛇,離開了古玩城博古島。
五翼海蛇飛了一個時辰,徐徐落在月之群島的第六座島上。
這座島上的城池與前兩座不同,建筑風格與街市布局很像上輩子的古長安,不同的是磚石非青磚黑瓦,而是黑中帶金的石料及大片大片的水晶瓦,看起來雍容典雅,大氣磅礴,是后世的紫禁城遠遠不如的。
在城墻的箭樓及眺望臺上,無數繡著波浪紋及云紋的紅底或紫底的旗幡迎風招展。
這座城似乎是行政城,里面往來之人行色匆匆,看起來很忙碌,個個穿著與靖安司制服相似的黑色衣袍,不同之處大概在胸口的繡紋及頭上戴著的發冠?
裴瑾瑜心下忐忑不安,上輩子出國也沒進過任何一家當地警局啊。
在迦樓羅的催促下,裴瑾瑜和老金一起來到墻上掛著靖夜司牌子的衙門里。
兩人被分開關進一間不足十平米的房間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審訊室。
室內四壁是白的,桌椅是魚骨所制,也是白的,就連頭頂的夜明珠放射出的光線也是白的。
到處白花花一片,讓裴瑾瑜很不適。
這會她有些明白為何審訊時用強光照,還不許睡覺了,太尼瑪難受了。
不知在椅子上坐了多久,中間一直沒人進來。
裴瑾瑜只好不停運轉小無相功及小五行訣,以此來抵抗環境帶來的孤寂。
“也不知萬勝有沒有找到鄒寧與趙明程。”
這兩人不知在忙什么,未必在府上啊。
昏昏欲睡時,門吧嗒一聲開了,迦樓羅走了進來。
他是個英俊的羅剎青年,哪怕冷著一張冰塊臉,魅力值也是杠杠的,可惜,裴瑾瑜此時完全沒心情欣賞。
“你可以走了。”迦樓羅說。
裴瑾瑜愕然:“這就可以走了?”沒人來審問,更沒人來檢查是否受指骨的不良影響。
“不是說要檢查有沒有被寄生甚至奪舍嗎?還沒檢查呢。”
她脫口而出。
迦樓羅眉頭緊皺:“已經檢查過了。這個房間可以將所有鬼祟照的一清二楚。”
“哦哦。”
裴瑾瑜頓時樂了,“那太好了。”
“動作快點,你朋友在外面等著。”
迦樓羅不耐煩的催促。
“朋友?姓趙嗎?”
裴瑾瑜猜是趙明程。畢竟哪怕鄒寧出面,跑腿的也是趙明程。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裴瑾瑜見迦樓羅滿臉不耐煩,像是見了警察的小偷一樣,不敢出聲了,默默跟著走了出去。
剛走出門,就聽迦樓羅笑著道:“云遠,人給你帶來了,你答應請我喝的酒可不能忘了。”
聽到這話,裴瑾瑜猛然抬頭,視線對上一雙明亮幽深似笑非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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