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太后的想法
“韓來你什么意思!”
上閣里,杜薄大聲的吼道:“你提議讓圣人要修繕一個蹴鞠場,你讓我掏錢!你怎么想的!”
韓來跑馬累得很,正在用濕毛巾擦著臉上的汗,說道:“我這是在御前給你長臉,你怎么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呢。”
“誰狗,我看你才是癩皮狗。”
杜薄氣的頭頂冒煙,剛才韓來從宮里出來,氣喘吁吁的,張口就讓自己拿出十幾萬兩銀子在皇城南邊弄一個蹴鞠的場地,說是以后給圣人和這些伴駕的文客們用。
修場地這種雞肋行為也就算了,居然還讓自己掏錢。
他韓來自己怎么不掏錢。
誰不知道將軍府副的流油,只怕穿的褻褲都是金子做的。
“我沒錢。”
杜薄氣不打一處來的說道。
韓來將毛巾放在一旁,頗有些正經的說道:“你沒錢?你可是靖安城的有名富戶,你所在的那條街,沒幾個不是你的宅子的吧。”
“我那是……”
一陣恐懼涌上心頭,無數不好的回憶也席卷而來,杜薄有些不自然的說道:“我那還不是為了我夫人,她不愛出門,但是也總不能在一處憋著啊,我買那么多房子……就是想讓她多走動走動。”
“把怕被打說的這么冠冕堂皇,你杜薄是第一個。”韓來拿起茶杯來呷了一口,似乎是六分燙了,微微皺眉,自己平日里都是喝八分燙的,無奈的放下,想著宋端平日里伺候該有多周到。
她不在,自己連一口舒心的茶水都喝不到。
有點兒想宋端了。
看著韓來那若有所思的樣子,杜薄以為這人還在尋思怎么讓自己掏錢呢,便道:“我是一分錢沒有,不然你把我賣進人伢所吧,我這樣好的模樣,保不齊能給你換來一個蹴鞠場。”
韓來這會兒滿腦子都是宋端,對于他的話也是左耳進右耳出,起身看著他說道:“反正,辦法我是給你放在這里了,你用不用是你的事情,反正我和圣人提過之后,他很是高興,對于你慷慨解囊的行為也表示了肯定,也同意了修繕蹴鞠場,保不齊這是在給你臺階下。”
杜薄瞥眼:“什么臺階下,難不成我掏了錢后,他還能解了我的停職,讓我繼續回鸞臺上職嗎?”
他說完,自己也有些醍醐,煞有介事的直了直身子。
是了。
這擺明是給自己討好的機會,也是便向的讓自己表現,圣人那樣一個愛面子的人,若是被人知道,自己給他修繕了一個蹴鞠場,保不齊還真能讓自己重新任職。
這樣一想,他頗有些信賴的看向韓來。
只是這樣的眼神,讓韓來以為他仍舊一毛不拔,索性道:“總而言之,被停職的是你也不是我。”擦了擦手,“我先回去了。”
見杜薄還在那里思忖,韓來忽然發了脾氣,一把奪過杜薄手里面的茶杯,指著他說道:“不是我說你,太小氣,真小氣,你說你們家里有多少銀子,你這一輩子吃的完嗎,我告訴你,銀子不花,那就不是銀子,到時候走的時候就兩塊板兒。”
杜薄神色有些呆愣。
甚少見到韓來動怒呢。
“我是好心,幫你花一花,況且這銀子又不是花在了刀背上,是花在了刀刃上,你用十幾萬兩銀子買一個光明的前途,何樂而不為呢。”韓來繼續道,“況且,那多少人想找機會賣官鬻爵,你就知足吧你。”
說罷,拂袖離開。
杜薄聽著那關門的聲音,猛地回身,氣急上來。
“合著花的又不是你的錢!”
門外的韓來聽到,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殿中的一行人紛紛瞥眼過來,不敢多看,這人自打被降職成為散騎常侍之后,脾氣比天大,這和杜薄不知道怎么又吵起來了。
“看什么,還不快做事!”
韓來厲斥。
眾人連忙低下頭去,殿里登時響起飛速翻書的聲音。
可嘆這崔秉直因病致仕了,韓來沒了出氣包。
“常侍。”
有下屬來報:“太后讓您去一趟九華宮。”
韓來微微蹙眉:“有說什么事嗎?”
“沒有。”那人答道,“車馬已經給您備好了,若是不早些過去的話,怕是會錯過宮門下鑰的時間。”
韓來點頭,這才離開。
而上閣里的那人數著手指,算著自己還有多少錢,可是算了好幾遍十根手指頭都不夠用,索性攥成拳頭。
不就是十幾萬兩銀子嗎。
少買點兒名人字畫就有了,索性羅衣也不喜歡那東西,總說那些掛在墻上的鬼畫符嚇人唬道的,叫自己拿走。
掏錢就掏錢。
“千年啊,嘗嘗這個。”
太后揮手,梁吉將一盤冰鎮好的梨子端過來,是整個的,他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看著那光滑的表皮,有些不知道怎么下嘴。
“看來常侍平日里被伺候慣了,沒吃過這整個的梨子。”梁吉在旁邊故意逗笑道。
太后好奇,梁吉這才道:“太后不知,素日里韓常侍吃的一切吃食都是宋端親手準備的。”看向韓來,一臉促狹,“只怕常侍多年來就沒見過帶皮的橘子,囫圇個的梨子,是不是?”
韓來臉上一閃笑意,仿佛是回憶起那些平淡又悠閑的時光,嘴角雖然是勾起來的,卻像是掛著愁。
若是能回到從前該多好啊。
從前……
“從前老三最喜歡吃凍梨了。”
太后突然道。
韓來聞言抬頭,太后拿著一個梨子在手里,仔細端詳著,口中也念念有詞的說道:“從小就是,也怪他年紀小牙口好,哀家是不行了,也就看看解解眼饞。”將梨子放回盤子里,“這一批凍梨,本來是想都給老三的,哪成想……出了這么一檔子事。”
韓來不解,太后為什么又提起這件事情。
川王都過身一個月了。
鬧得最激烈的時候她不言不語,事情的風波過去了,才又說起來。
今日突然把自己叫過來,怕是另有目的。
只是他現在已經接受了現實,沒有那么沖動了,遂道:“三殿下生前的確愛好這一口,我和杜薄是吃不了,太涼了,杜薄更是,吃上一口都會拉肚子。”
太后呵呵一笑,揮手叫梁吉離開。
那人將盤子放下,行禮離去。
這是要和自己說了嗎?
韓來看著梁吉的背影,忽聽太后說道:“老二就不喜歡吃凍梨。”
韓來回頭,太后又道:“老二喜歡吃橘子。”
匡王嗎?
太后一向不喜歡這個孫子,說起他做什么,總不能是順口吧。
“這……就不知了。”韓來也實話實說道,“我和元白一向交好,二殿下……望塵莫及。”
望塵莫及?
太后先是一愣,隨后被這個詞給逗得哈哈直笑,拍著腿說道:“你心里分明是覺得匡王淺薄鄙夷,千年啊,你說話不由心。”
韓來眼睛咕嚕一轉,他也是自小長在太后膝下的,所以在她面前也是多用‘我’這個稱謂,看太后揭穿自己,也不覺得訕,索性道:“太后您可知道,我若不這樣說,只怕也會掉腦袋。”
太后了然,笑的隱晦:“滑頭。”
韓來嘻嘻一笑。
“只可惜。”太后話鋒一轉,“哀家沒有多余的橘子留給老二。”長唏噓一聲又道,“圣人愛吃梨子,所以往年來,宮里的一眾水果里,梨子是最多的,橘子倒是不多見。”
話里有話。
韓來聽得明白,這是想告訴自己,在圣人的心里,匡王的地位遠遠不及過身的川王,他微微垂眸,思忖著太后的用意。
可最關鍵的一點,川王已經死了。
人死不能復生,圣人總不能立一具尸體做太子吧。
“子肖父。”韓來只能說道,“川王是像極了圣人。”
“瞧你說的,這做兒子的,哪兒有不像親爹的。”太后淡淡的笑,“就算是那個小的,也一樣。”
此言一出,韓來登時豁然開朗,再看太后,那靜默笑容的背后,似乎隱藏著千言萬語,但他何其機警,那些話……他猜得出來。
“太后!”
梁吉在外頭通傳:“那丫頭帶回來了!”
太后瞥眼,揚聲道:“帶進來。”又對韓來道,“千年啊,你先回去吧,哀家給宋端準備了一些補藥,你順便帶回去給她。”
“謝過太后。”
韓來起身行禮,轉身離開。
只是人剛出了院子,瞧見面前的人,驀然一愣。
“好端端的!上我們這里要什么人!”
蘇合站在府門前,對峙著那個陌生男子,他的身后還帶著幾名家丁,裝腔作勢的,在人前大吵大鬧,不成樣子。
“我小妹呢!”
羅慶杰口口聲聲的質問道:“她不是在你們府上嗎?都已經好幾天沒有音訊了,當初是你們讓入府伺候的,她這時候不見了,我不跟你們將軍府要人,還能去哪兒!”
“羅清逸去哪兒我們哪兒知道,再者說了,腿長在她的身上,我們還能拴著她不成?”蘇合氣勢洶洶。
素問在旁邊看著,有些佩服。
假話都能說的這么真。
還如此言之鑿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我去上御司和遙監殿都問過了,她都好幾天沒有上職了。”羅慶杰指著蘇合的鼻子尖兒,“識相的,趕緊把我小妹交出來,否則……”
他沒等說完,蘇合上前就推了他一把,羅慶杰一個踉蹌,險些在門檻處扳倒,他將將站穩,又驚又氣的看著那人。
“你少在這里耍威風!這里可是官府!”
蘇合氣勢不減:“更何況,你是什么身份,你配進我們將軍府的院子嗎?”
羅慶杰還想爭辯,忽然遠處駛來一輛馬車,是韓來回來了。
素問松了口氣,而那人下了馬車后,瞧見這一幕,韓來自然認識羅慶杰,上下打量了他一陣,面色冷淡。
羅慶杰被他這高寡的氣勢弄得一愣,心說這個比自己還高上半頭的人就是韓來,比起剛才在素問兩人面前的盛氣凌人,他此刻倒是謹慎了許多,畢竟這人被降職了,仍舊是三品官。
“羅清逸在太后的九華宮里,羅公子不放心嗎?”
韓來張口便道。
他這么一說,素問和蘇合也愣住了。
什么?
人不是在后院柴房嗎?
怎么又跑到太后的九華宮里去了?
羅慶杰很明顯不信,又不敢發脾氣,只是道:“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
韓來冷笑一聲,說道:“我剛從九華宮回來,羅清逸人現在就在太后的宮里,太后說了,這丫頭機靈能干,想留在身邊伺候,怎么?羅家難道連太后的面子也不給了嗎?”
韓來這高帽子扣的,羅慶杰無話可說,只得咬牙道:“當然不敢,太后老人家能看上小妹,是小妹的福氣。”
“這樣的福氣,總不能就你一個人知道吧。”韓來話中趕客。
羅慶杰這才看了看,拱手離開。
“公子。”
素問看著韓來往府里走,忙道:“姑娘在書房。”
韓來往懷閣走的腳步一頓,轉了個方向,這人又上書房做什么去了,都讓她好好養著身上的傷了。
真是不聽話。
書房的門推開,宋端轉頭過來,瞧見韓來開懷一笑:“你回來了。”
彼時已經是傍晚了,夕陽投進來像是紅色的紗帛,籠罩在宋端消瘦的身子上,韓來看著很是心疼,這才幾天啊,就瘦了這么多下去。
宋端被他輕輕抱住,也伸出手摟住他,說道:“怎么了?”
說到這個,韓來才松開他,眼神嚴肅,沉思道:“看來……太后是站在咱們這邊兒了。”
宋端莫名其妙,她并不知道韓來和太后見過面,還說過話了,歪著腦袋看著他,問道:“怎么?你今天去九華宮了?”
韓來點了點頭,扶著她坐下,自己拄著書案的邊緣,意味深長的說道:“看來太后也很不滿意匡王做這大趙國的儲君。”
宋端何等聰明,左右想了想,忽然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和一個拗口的地名來,她想著,不由得看向韓來。
兩人朝夕相處多年,一個眼神便深知對方的心意。
韓來認真的點了點頭。
宋端這才低下頭去,看著自己胳膊上的紗布,將自己心中所想的緩緩呢喃出來:“隆延行宮,九殿下?”
韓來也接過話茬,神色冰冷:“趙元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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