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和家里有農田的要更容易過活,但是城里更加艱難幾分。
有富貴人家高價囤米,大肆收購,很快市面上流通的糧食越來越少,到街上去看,在外面晃悠的,都是出來尋找糧食門路的,大多數人都是愁眉苦臉。
“大老爺,你行行好,讓我買一點糧食吧!我爹我娘都兩天沒有吃糧食了,我媳婦還在坐月子啊,餓的奶水都沒有,大老爺,你可憐可憐我們吧!”
一個瘦削的年輕男子衣衫破舊,上面甚至還有幾個腳印,估計是在哪里求米被人給打出來了,此時他雙膝跪地,面色懇切的看著面前肥胖的老男人。
被求之人衣衫華貴,是城里最大的米商趙富,在叛軍圍城之前就得到了消息,隨后大肆收購米糧,家里堆積的糧食充盈了庫房。
趙富揪著胡子:“要買米,當然可以啊。拿錢來就行。”
年輕男子臉上立刻露出了看到希望的明亮眼神,他手指哆嗦著從胸口取出一個臟兮兮的小錢袋:“大老爺,我帶了錢來的。”說著將錢袋打開,遞到趙富面前。趙福用手指勾上了錢袋的繩索,往里頭一看:“二兩銀子?”
年輕男子連連點頭:“是啊,二兩銀子,大老爺,這已經是我們家的全身家當了,我們也不買多,就要十斤糧食,能夠讓我們撐過這段時間就成!”二兩銀子要是放在平日里,可以買一百多斤糧食了,絕對只多不少,而現在年輕男子只想要十斤糧食,足以見得其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趙富聽了之后,那雙小眼睛都瞪大了點:“十斤糧食?你怎么不去搶啊,知道現在糧食有多金貴嗎?還想要十斤糧食,做夢吧,我最多給你一斤四兩!”
一斤四兩?這哪里夠一大家子人熬過這段時間啊!這可是他的全身家當啊!年輕男子的臉上滿是懇求:“大老爺,求您行行好,多給我一些吧,我全家的錢都在這里了啊,沒有糧食吃人是會餓死的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媳婦還在坐月子,都已經餓的沒有力氣了呀!”
趙富狠狠一皺眉,將錢袋子往年輕男子臉上一扔:“你跟我在這里鬼叫什么?不買就滾,要買最多一斤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年輕男子一抬頭,臉上已經多出來一個紅印子,他眼里滿是恨意。趙富被嚇了一跳,身后的狗腿子已經兇狠的擋在前面了:“你想做什么?”說著,舉起了沙包般的拳頭。年輕男子帶著恨意,將錢袋子收好離開了。
趙富這才松了口氣,剛才可真是嚇人,他還以為那個窮酸貨要沖上來打人了,等回去之后可得抓緊時間多招幾個打手才行!等到趙富回到了自己的商行時,里面已經等著了一個人。商行的掌柜連忙迎了出來:“老爺,你快去看看吧,就在茶室坐著呢!”
“說的什么前后不著調的,到底是誰來了都說不清楚嗎?不會說話就滾回去,我可不想多養一個廢物。”掌柜的擦著汗,是城東李家商行的東家來了!”趙富的步伐停了一下:“李家商行……李福月?那個小娘們兒?”掌柜連連點頭。趙富冷哼一聲:“都說同行是冤家,她不在家里頭守著她家的糧食,登我趙家商行做什么?我到要看看她要做什么鬼把戲!”
說話間,已經到了茶室,趙富臉上的表情也換了副面孔:“哎呀,李老板,今天怎么有空來我這地界看看了?要知道李老板可是出了名的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茶室里怡然自得的女子,正是李福月。李福月淡笑著:“趙大善人這玩笑話說的就太重了吧?好像小女子是什么唯財是舉的洪水猛獸似的。”趙富皮笑肉不笑:“李老板這話說的,我當然是希望李老板時時登門的,畢竟李老板生得這樣的花容月貌,看得我心情都慰貼不少啊,只是不知李老板登門是為了何事?”
這話明顯就是輕佻的調戲了,跟在李福月身邊的春桃眼睛都快瞪圓了,被李福月給攔了下來,李福月面色淡然而笑:“今天登門,的確是有一事。”
“哦?所為何事?”趙富瞇起了眼睛,他其實不是什么自身有本事的人,都是多虧了祖上的積蓄,雖然他不善經商,但是不代表他是個純種蠢蛋,他也是聽過李福月的戰績的,一個女子,短短三四年時間,能夠在盤鳴城立足,那可不是什么簡單事,盤鳴城的其他商行私底下都給李福月送了個笑面狐貍的外號。
李福月將白玉瓷的茶杯端起來,并不入口,只是拿在手中把玩:“我所求之事十分簡單,想讓趙老板將庫房中囤積的糧食,轉讓給我。”趙富一聽就要炸毛了,幸好掌柜在一旁緊緊拉著他,他才沒有直接爆發,趙富咬牙冷笑:“在下是做生意的,要是價錢合適,自然會賣,不知道李老板要出什么價錢買我庫房里的糧食?”
“我知曉趙老板庫房里堆積了一千多石糧食。”那就是十二萬多斤啊。
趙富一驚,這娘們兒咋知道的?
李福月又道:“我出二千一百兩。”
趙富當即想要暴怒,轉念一想應該也不會這么離譜,二千多兩雖然也是一大筆錢,但是放在往日那也就是一般價錢,最多貴上一點,還沒有買糧食的本錢高,想要在這種特殊時候買這么大量的糧食,那簡直是在做夢啊!難道李福月的意思是……
趙富帶著狐疑試探道:“是黃金?”
李福月神色古怪地看他一眼,嘴角含著假笑:“趙老板這是在跟我開玩笑?當然是白銀。”
白銀?短短兩句話,成功讓趙富經歷了疑惑,呆滯,暴怒幾個狀態。這下就連掌柜都覺得李福月不會做人了,在這樣的時候,兩千多兩銀子,就想要買十二萬斤的糧食,這不是做夢嗎?當初趙富四處收購糧食,都花了六千多兩紋銀呢!
趙富伸手直直的指著李福月的臉,就差沒有戳上來了:“給我滾!我不差你那幾個錢!”
李福月絲毫不被趙富的怒氣嚇到,只是問:“趙老板這是不同意咯?”
趙富都不想說話了。
李福月自顧自點點頭:“我明白了,春桃,我們走吧。”春桃緊緊跟在李福月后面,生怕暴怒的趙富會動手揍李福月。
在李福月和春桃走之后,趙富在茶室狂躁的走了好幾圈,隨后將一把椅子給提起來狠狠摔到一邊:“氣死我了,這娘們兒到底是什么意思?會不會做生意啊,這是存心來膈應我的吧!氣死我了!看不起誰呢!”
掌柜的擦著虛汗:“東家,你別摔東西啊,摔壞了東西還是算你的損失,這是何苦啊。”那把椅子都得好幾十兩銀子呢!
趙富這才停了下來,茶室已經一片狼藉了,趙富喘著粗氣:“掌柜,你看的書多,你來說說,這娘們兒是什么意思?特意上門這一趟,難道就是說這些屁話?”
掌柜道:“此前沒有直接和李福月打過交道,但是現在看來也不是什么多厲害的人物,且不說她想要這么多糧食做什么,就說她這做生意的作風就不行啊,哪有這樣做生意的,我們放著好好的大筆銀子不轉賺,干嘛去虧本要她那兩千兩銀子?”
這話算是說到趙富心里頭去了,他就是覺得李福月真不咋地:“我看啊,這什么李家商行的東家,也不過就是個繡花枕頭,肚里沒貨!長得好看算什么本事?做生意又不是看臉的!以后要是李福月還想來,直接借口我不在,免得我見到她火氣就大!”
“是是是,我記下了。”掌柜連連點頭。
只是接下來的幾天,李福月再也沒有往趙家商行來了,就連從門前過都打算繞上半條街,倒讓掌柜的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這李福月到底是要糧食還是不要糧食的?
算了,反正東家都不樂意管這件事,他湊什么熱鬧!現在最該關注的還得是怎么守住庫房的糧食的問題,要是那些災民鬧起來,那可就不妙了!于是乎,李福月這件事就被拋之腦后了。
反觀李福月那邊卻是熱鬧,時間且回到李福月找上趙家商行的那一天。春桃雖然跟著李福月過來了,聽了全程對話,但還是有些云里霧里,在趙家商行的時候為了不丟面子,不輸氣勢,春桃就憋住了沒有問李福月,而這會兒已經走出了一段路了,春桃就忍不住了。
“三小姐,既然想要將趙家庫房里的米給買下來,為何不出高一點的價錢呢?”她跟著李福月忙活生意,也跟著有了些見識,她是知道現在的市場米價的,兩千兩銀子的確是一大筆錢,但是放在趙富這樣的盤鳴城首富眼里,就不算是什么了,想要用這筆錢買光趙家庫房的米,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福月聽了春桃的話只是笑了笑,說:“春桃,你且想想,用這兩千兩銀子買到十二萬斤的糧食,有沒有可能。”
春桃咽了咽唾沫還是說道:“小姐,春桃也只是個丫頭,不懂這些,但是非要春桃說的話……要是放在以前還有可能,是個普通的市場價,但是放在現在,那就不太可能了。”
李福月贊許的點點頭:“很好,接下來接著想想,為什么我明知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還要來走這一趟呢?明知不可能成功的事情,卻來做了,難道不是浪費時間嗎?”
這些春桃就聽不懂了,她眨巴著眼睛,絞盡腦汁的想了好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后,春桃苦惱著一張臉:“小姐,春桃實在是想不出來了,您就告訴春桃答案吧。”
李福月卻神秘一笑:“其實說來,也簡單的很,但是現在還不能說出來,很快你就能知道了了。”春桃好奇的眨了眨眼睛。
話說趙富那邊,因為出了李福月這一件事后,趙富就將本來就高昂的米價進一步的提高了,讓人們更加的苦不堪言,中間還出了好幾件災民夜里跑到趙家庫房外面撿谷粒的事情,趙富加緊了巡邏,遇到有這樣的,直接一頓拳打腳踢,那些飯都吃不飽的災民哪里有力氣和這些特意雇來的大塊頭相比,又是一番鬧劇。
而開春后,隨著天氣回暖,糧食的價格卻奇跡般的有了下降的趨勢。事情的不對勁是從趙富從自己的糧食無人來買才察覺的。
趙富眉毛皺的能夾死蒼蠅:“怎么回事,都已經將米價降低了不少了,怎么還是沒有人來買?這群人是想要餓死都不肯花錢嗎?有毛病吧!”
掌柜也是不懂啊,正用袖子擦著汗:“許是……許是今天還沒有人來而已,再等等吧。”白花花的大米擺在面前,怎么都沒有人心動的嗎!
這時候,掌柜派出去查看消息的小廝跑了進來:“東家東家,難怪今天沒有人來買東西呢!城東的李家正在開倉放糧,給城里的百姓免費熬粥呢!現在那邊都排著長隊了,去的人都有現成的粥喝,婦孺還能帶一些回家,這樣下去……”
他想說的是,有免費的現成的粥喝,誰還愿意花大把大把的錢來買米啊,但是看到了趙富那極其難看的神色,他還是將這些話給吞了下去。
“李福月,李福月!又是這個臭娘們兒,”趙富氣的原地踱步,“一起賺錢不好嗎,管那些賤民死活做什么!這人怎么老是來跟老子對著干!”掌柜也跟著急起來了,李福月這人果然是個不會做生意的,哪有直接白送的啊!
但是趙富向來是個沒有主見的,要是他也跟著慌了,那豈不是被人一舉擊垮?掌柜強行振作下來,說:“東家,你也別著急,現在糧食在我們手里,說明我們才是占優勢的啊,雖然李福月免費放糧能膈應我們一時,但是長此以往,李家的基業就被耗光了,而我們手里卻還有糧食,不管怎么想,都是我們更勝一籌!”
趙富果真就是個沒有主見的墻頭草,剛才被李福月的舉止嚇得差點被吹倒,現在聽了掌柜的話,又覺得就是這一回事,是啊,糧食握在他手里,又不會跑,李福月愛裝善人就讓她裝去吧!到時候有她哭的時候呢!
這樣的想法,卻在開春之后遭到慘敗,開春之后,高昂的米價,卻奇跡般的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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