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平樂的喊聲遠遠傳來,華大姑奶奶心下微松。
酒酒來了就好,省得她叫護院,動靜太大,到時候外人還不知道要怎么猜度她。
她倒是無所謂,卻不能連累了酒酒和菱姐兒的名聲。
待華平樂到了跟前,華大姑奶奶立即冷聲道,“酒酒,幫我拿下他!”
花滿洲急了,“哎,怎么就要拿下我了?你還沒告訴我那是什么花呢!”
華大姑奶奶見他一邊說還一邊揮舞著自己的袖子,面頰微抽。
華平樂看看花滿洲手中揮舞的袖子,再看看華大姑奶奶堪比鍋底的臉色,也就大致明白了,開口,“阿弩,拿下!”
花滿洲在福廣王府待了幾天,學會了不少東西,第一件學的就是永遠不要得罪華二姑娘。
見是華平樂開口要拿下他,不敢反抗,乖乖讓阿弩反剪住雙手,嘴上卻兀自喊道,“要拿下我也行,至少得讓我知道你是誰吧?還有你為什么生氣?”
華大姑奶奶,“……”
簡直一輩子都不想再看到這個蠢蛋!
華大姑奶奶轉身就走,花滿洲下意識抬腳要跟,卻在華平樂充滿壓迫性的目光中乖乖收回了腳。
華平樂示意阿弩放開他,沖他微微一笑,“走吧”。
花滿洲,“……”
雖然華二姑娘在沖他笑,但他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唔,說起來,華二姑娘和剛才那個漂亮女人還挺像,就是比不上那女人一半溫柔漂亮!
他在福廣時總是聽人說京城的大家閨秀如何如何貌美溫柔,又如何如何大方典雅。
到了京城后,他見到了兩個大家閨秀,一個是打架比他還厲害的華平樂,一個是傻乎乎的孟十。
一個比一個讓他失望,跟他們福廣那些男人一樣的女人也差不了多少。
直到今天他見了那個女人,才終于明白了什么叫貌美溫柔又大方典雅的大家閨秀。
可惜,她不肯告訴他,她叫什么,連那種和她一樣漂亮的花,她都沒告訴他叫什么……
被派到華府傳信的花滿洲一回福廣王府就被華平樂扔給了當歸,言簡意賅說了兩個字,“三天”。
當歸立即意會,興奮押著花滿洲走了。
阿弩好奇問道,“三天?姑娘,什么三天?”
華平樂微微一笑,“三天后你再來看看就知道了”。
華平樂在福廣王府吃了螃蟹,又跟著霍延之練了一下午箭,打聽著蘇羨予走了,這才回了華府。
不想,第二天一早,蘇羨予竟又來了華府。
他這次連借口都不找了,直接就投帖上了門。
他的身份地位擺在那,寧河長公主只得令華平安好生招待。
華平樂便又去了福廣王府,到晚上等他走了才回了家。
問起華平安,華平安卻道,蘇羨予也沒做什么,就陪著菱姐兒玩了一天。
中途華平安怕他無聊,邀他下了幾盤棋,然后被他殺得這輩子都不想再跟他下第二次棋。
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第三天一大清早就下起了小雨,華平樂想著蘇羨予總不能冒雨來做客,懶得起床,靠在床上拿了本書看。
一本書還沒看完,阿弩就來報,蘇羨予來了,寧河長公主讓她去請個安。
真是夠了!
華平樂一肚子不高興地起床洗漱妥當,撐著傘去了椿華堂。
不想霍延之和九方鳳竟也來了,九方鳳在陪寧河長公主和華大姑奶奶說話,霍延之則在和蘇羨予學吹骨笛。
他們應是剛開始不久,蘇羨予還在教他認音,華平安坐在他們身邊,看著也在認真聽的模樣。
華平樂進門見禮,寧河長公主問道,“用過早膳沒有?”
華平樂點頭,來見蘇羨予,難道她還要餓著肚子,急匆匆趕過來不成?
九方鳳笑道,“剛剛長公主說起許多年沒打葉子牌了,二姑娘會不會?我們來給長公主湊個牌搭子?”
見華平樂搖頭,興致盎然道,“那正好!我來教二姑娘!正好比比我這個師父和蘇尚書誰更會教學生!”
霍延之立即道,“吹骨笛肯定比葉子牌難”。
九方鳳,“……王爺,是比師父,不是比學生”。
您無處不在的勝負欲就不必用在這了吧?
霍延之噢了一聲,九方鳳又道,“再說學生也不用比,我敢打賭,不管是學骨笛還是學葉子牌,二姑娘肯定比王爺您學得快!”
霍延之看了華平樂一眼,默默低下頭。
和酒酒比聰明?
他還是乖乖認輸算了。
眾人皆笑了起來,寧河長公主命支起牌桌,九方鳳坐到華平樂下手,仔細給她講起規則。
華平安對什么樂器根本不感興趣,這時候找到機會,立即搬了個小杌子坐到華平樂身邊。
唔,看葉子牌也很無聊,但總也比看王爺學吹笛子好!
葉子牌想要jing通不易,入門卻極簡單,果然九方鳳講解一番,又試打了兩牌后,華平樂就上手了。
寧河長公主笑道,“真是女大十八變,酒酒小時候,像她祖父,又笨又憨,現在是越長越像我了,聰明!”
女大十八變是這么變得么?
華大姑奶奶臉不紅氣不喘接話,“那可不是,那時候酒酒跟著我學打算盤,幾天時間就打得比我好了。
得虧酒酒不是男兒郎,否則一定給祖母考個狀元回來!”
說起狀元,寧河長公主就想了起來,問道,“蘇尚書,阿鯉在福廣那邊怎么樣?適不適應得了那頭的天氣?”
蘇羨予放下手中的骨笛,答道,“阿鯉從小在福廣長大,適應是適應的。
就是耐不住福廣的日頭,再怎么遮,臉都曬得通紅,回去就嚷著疼。
他帶去的防曬膏子用完了,托我給華二姑娘帶了口信,華二姑娘又送了些過去”。
寧河長公主忙問起送的什么膏子,一連聲感嘆,“阿鯉那小臉蛋兒,曬傷了可怎么好?
就是曬黑了,都未免叫京中的大姑娘小媳婦們瞧著心疼”。
“祖母這可就說錯了,又豈止是大姑娘小媳婦們,就是我們這些老媳婦們,瞧著也是心疼的”!
華大姑奶奶笑盈盈接了一句,試探看向蘇羨予,“不知阿鯉那個舅家表妹尋到了沒有?”
蘇羨予點頭,“一直都在福廣,只是離得遠,疏于走動而已”。
華大姑奶奶噢了一聲,換了個話題。
京中上下對那位蘇小狀元的“表妹”其實都存了三分疑心,孟三夫人想將孟十許給蘇鯉,托她探探蘇羨予的口風。
蘇羨予既然說蘇鯉的“表妹”找到了,她自然不會多嘴。
華平樂瞥了蘇羨予一眼,看來蘇羨予是真的為阿鯉安排了一個“表妹”。
只不知道那個“表妹”到底是什么人,又會什么時候出現了。
九方鳳忽地一擊掌,“二姑娘,打牌可不許走神,要罰錢的!”
九方鳳迎著她無語的眼神笑吟吟道,“不過二姑娘定然是不怕罰錢的。
不如這樣,我們都來許個彩頭,增加些趣味,省得二姑娘分心,說不定都要打睡著了”。
他說著也不等眾人反對,道,“若是我贏了,二姑娘就將那副邀月弓送給我!”
華平樂,“……你要邀月弓干什么?燒火么?”
“送給公主啊,公主都跟我念叨好幾回了”。
華平樂,“……那你用什么做彩頭?正在建的公主府么?”
九方鳳一敲桌子,“二姑娘這是在笑話九方出身貧苦,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啊!
不過不要緊,九方雖然身無長物,但好在腦子好使。
若是二姑娘贏了,九方便免費為二姑娘卜上一卦,解二姑娘心頭之憂如何?”
華平樂挑眉,“我心頭之憂?是什么?”
九方鳳一雙狐貍眼幾乎笑成了一條縫,“不如二姑娘試著贏我,然后看九方猜得對不對?”
華平樂,“……好”。
九方鳳又對寧河長公主道,“長公主,您和大姑奶奶就隨便出個一萬兩好了。
九方窮得叮當響,還要尚公主,不贏點錢哪行?”
寧河長公主笑罵,“你還來勁了!好,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一掐三!”
賭注既下,華平樂認真了起來,她總不能真的把邀月弓輸給九方鳳!
九方鳳果然不是胡吹大氣,一圈下來,竟牌牌是他胡牌。
寧河長公主和華大姑奶奶還算淡定,華平樂卻是越打越慢了。
九方鳳笑道,“二姑娘,別磨蹭了,再怎么磨蹭也只是輸多與輸少的區別,總還是要輸的”。
霍延之擰眉,“你不許催她”。
偏心!
華平樂跟著瞪了九方鳳一眼,正要將手中捏著的牌打出去,蘇羨予冷不丁開口,“他就胡那一張”。
華平樂嚇得忙將手縮了回去,九方鳳立即抗議,“哎,觀牌不語啊!”
華平安忍不住伸頭看了一眼,咦了一聲,“還真是!”
賴皮!
這下所有人都朝蘇羨予看了過去,華平樂忍不住問道,“你怎么知道他胡這一張?”
如果說蘇羨予坐在牌桌上,她絕對相信他能算到九方鳳的牌。
可現在,他根本都沒坐在牌桌上。
甚至,他還在一邊教霍延之吹骨笛,他是怎么猜到的?
蘇羨予言簡意賅,“算的”。
華平安發出靈魂一問,“怎么算的?”
“噢,很簡單的,葉子牌總共只有一百三十六張牌,三十四種花樣,手中最多可以拿十三張,變化數來數去也就那么多。
只要記住桌上四家各自出牌、要牌的路數,就可以計算出每張牌出現在他手中的概率,從而大致計算出他手中有哪些牌。
且,牌越往后打,就可以進一步修正計算的jing確性。
大約在第十圈就基本可以確定他手中有哪些牌,需要哪些牌,猜他胡哪一張是最簡單的”。
華平安,“……”
短短一席話,蘇羨予以“很簡單”開頭,以“最簡單”結尾,難道真的就那么簡單?
對自己的智商產生了深深懷疑的華小郡王追問道,“你都沒看牌!”
“他們出牌時都報牌,我聽到了”。
蘇羨予說得輕描淡寫,在座眾人不由瞠目,聽到了就能記住那么多牌,還能算出九方鳳胡什么!
這得聰明到什么程度?
怪不得十七歲就能中狀元,這么多年來一直手握重權了!
華平樂若有所思,算牌的確不難,只她畢竟很少算這些東西,做不到像他那樣一心好幾用,能同時算出三家的牌。
蘇羨予開口,“酒酒你現在還不熟悉,先試著記九方軍師一家的牌,慢慢地就能記住三家牌了”。
華平樂頓時恍然,她一心要贏,反倒連這樣的小事都想不明白,鉆進牛角尖了。
她要贏的只有九方鳳,只要盯緊他就是,祖母和長姐的牌,倒是無所謂的。
九方鳳笑,“那我們就看二姑娘現學現賣,能不能贏了”。
蘇羨予淡淡開口,“我并未教她,若是給我一個月教,你必輸無疑”。
九方鳳,“……我也是會算牌的”。
“你運氣差”。
九方鳳氣得笑了,“你怎么知道我運氣差?”
“會算命卜卦的運氣都差”。
“王爺,錯了,重來”。
卻是蘇羨予轉身去糾正霍延之吹錯的音,不再理他了。
要不是王爺和二姑娘都在,他一定要叫這假神仙知道知道,是他運氣差才會遇到他九方鳳!
接下來的時間,華平樂果然將九方鳳的牌扣得死死的,別說胡牌,五轉之后,他甚至沒在她手中碰過牌!
女人太聰明了,實在是可怕,連打個牌都沒了樂子!
九方鳳深切地感覺到了危機,開始有樣學樣地死扣華平樂的牌。
一張桌子上只有四個人,兩個人都會算牌,還使勁扣對方的牌,剩下兩個人簡直苦不堪言。
待打完六圈,寧河長公主沒等算好籌碼,就推了牌,站了起來,氣哼哼道,“打個牌比下棋還累!以后再也休想我老婆子和你們打!”
華大姑奶奶走到她身邊扶著她在屋子里慢慢走動,一邊為她揉著腰,笑道,“祖母剛剛還高興酒酒像祖母,聰明。
這時候知道苦處了吧?知道還是我這個笨的好了吧?”
寧河長公主笑罵,“你是個笨的,怎的我見整張桌子就你贏了錢?”
這時候九方鳳已經將帳都算出來了,果然就只華大姑奶奶贏了錢,他們幾個都輸了,他和華平樂又格外輸得多一些。
他掂著籌碼笑道,“果然鷸蚌相爭漁人得利,二姑娘,我們都輸了,算是打個平手,下午繼續?”
寧河長公主立即道,“要繼續你們繼續,可別折騰我老婆子了”。
九方鳳失笑,挑眉看向蘇羨予,“蘇尚書,不如我們組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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