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大姑奶奶立即道,“你們組可以,我可不做你們的牌搭子”。
她自覺也算是jing明能干的,跟這幾個人jing可就沒辦法比了,跟他們坐一個牌桌,簡直就是自找苦吃。
倒是酒酒——
華大姑奶奶打量了一眼兀自還摸著牌在想著什么的華平樂,第一次打葉子牌就能跟上九方鳳,實在是聰明得太過了。
那時候,酒酒學管家,學算賬,也都是一學就會,學武更是連祖父和父親都贊不絕口。
難道——
她的目光轉到了華平安身上,難道,酒酒是連著安哥兒的聰明勁兒一起長了?
霍延之開口,“我來搭”。
九方鳳涼涼提醒,“王爺,一個上午了,總共就十個音,你還沒學會,二姑娘在一旁聽,怕是都聽會了”。
霍延之,“我有銀子,很多”。
九方鳳,“……”
這個可以,正好他缺銀子,缺很多。
華大姑奶奶笑,“想贏錢的,想輸錢的都緩緩,時候不早了,請各位移步花廳,用頓便飯”。
她話音剛落,蘇羨予的隨從便從外急急而至,揖手道,“大人,溫大人已回京進宮,皇上急召大人進宮”。
華平樂倏然抬頭,溫楚回京了!
寧河長公主不滿,“哪有趕著飯點讓人進宮回話的?”
蘇羨予俯身行禮,“皇命在身,蘇某告辭,長公主恕罪”。
寧河長公主忙道,“大丫頭,快去備個攢盒讓蘇大人帶著”。
又對蘇羨予道,“皇命再緊迫,也要顧惜身體,這飲食合宜合時最是緊要,你拿著在路上墊墊肚子”。
蘇羨予謝過,匆匆而去。
蘇羨予趕到南書房外時,恰好與被提來問話的連溪清迎面碰上。
押著連溪清的禁衛軍忙避到路旁,蘇羨予卻停下了腳步,朝連溪清一揖手,“連姑娘”。
連溪清沒想到他竟然會和自己打招呼,愣了愣方想起來還禮。
本以為他停下行禮已是極致,不想行禮過后,蘇羨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竟又開口道,“連姑娘的氣色好了許多”。
連溪清不知道他這話是另有含義,還是只是單純地陳述事實,含糊應了一句,“大人見笑了”。
蘇羨予微微一笑,“連姑娘客氣了,蘇某還有俗事,便不擾姑娘了,姑娘慢走”。
押著連溪清的禁衛軍本是要等他走了再走,不想他竟是避到一旁,明顯是要等他們先走,只得惴惴行了個大禮,這才帶著連溪清走了。
蘇羨予卻是目送著連溪清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這才進了南書房。
南書房中,政和帝正激動地來回踱著步,溫楚恭敬站在一旁。
見蘇羨予進來,政和帝上前一大步止住他行禮,哈哈笑道,“羨予,這次做得好!做得好啊!”
蘇羨予沉默,政和帝滿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嗔道,“真是,這么大的事,還瞞著朕!害朕白白擔心了這許久!”
蘇羨予聲音淡淡,“臣只是懷疑那四樵山的山匪乃是連氏余孽,便拿了戚谷豐之子和一萬降卒,乃至溫大人的安危去賭,太過冒險,實在惶恐,不敢叫皇上跟著擔心”。
政和帝高興擺手,“區區戚家和一萬降卒,如何能與連氏余孽相比?賭得好賭得好啊!”
溫楚眼神微動,戚谷豐血脈和一萬降卒竟然都不能和連氏余孽相比?皇上竟忌憚連氏余孽至此?
連氏已經覆滅十七年,所剩無幾的幾個后人已淪落為山匪海寇,逃亡海外,又能成什么氣候?
皇上到底在忌憚什么?
“皇上,不知具體情形如何?”
政和帝便令溫楚將在海島上的見聞再說一遍。
溫楚便又重復了一遍,還是按照蘇鯉教的,不曲改事實,只稍稍變化了語氣與態度。
蘇羨予聽了后,沉吟開口,“皇上,福廣初定,且一時難以尋到如戚谷豐般善海戰的將領。
連氏余孽尚未成氣候,徐徐圖之方為上策。
如今之計,不如暫時隱瞞消息,以免打草驚蛇,等時機成熟,方可出奇制勝”。
政和帝撫掌,“朕也是這個意思,只是要委屈溫大人了”。
暫時隱瞞消息,自然就不能為溫楚正名。
溫楚在朝中為官,背著個被海寇擄走,致一萬士卒叛變的名聲可不好聽。
溫楚忙開口道,“為陛下分憂,乃臣分內之事,臣萬死不敢辭”。
政和帝滿意一笑,“愛卿放心,日后朕自有嘉獎”。
蘇羨予忽而開口道,“臣在福廣之時久聞連氏子弟,無論男女,均容色出眾。
剛剛臣碰到了連十五姑娘,顏色殊艷,果然不負盛名”。
溫楚愕然抬頭,蘇尚書這話,卻是說的輕浮了——
“哈哈,果然英雄難過美人關,朕還真當卿是個不近女色的。
這樣,朕將那連溪清賜給卿為妾如何?”
溫楚愕然的目光從蘇羨予身上落到政和帝臉上,恰恰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晦澀,頓時醒悟!
不對!
蘇尚書一向潔身自好,又深知皇上最為忌憚連氏余孽,絕不可能當面向皇上索要連氏女為妾。
而皇上也絕不可能將視為隱患的連氏女賜給最寵信的蘇尚書為妾!
他們是在打什么啞謎?
“皇上取笑了,臣修道,又豈可納妾?”
政和帝哈哈笑了起來,“對對,不能壞了卿的修行,阿鯉日漸長大,日后娶妻生子,家中沒個主事的人總是不妥。
朕瞧著那連溪清是個妥當能干的,便賜宮中女官出身,賞給卿做個女管事如何?”
蘇羨予默了默,揖手行禮,“臣多謝皇上隆恩”。
政和帝擺手,“卿屢立奇功,不過一二奴仆,不必言謝。
聽說卿當初還曾許諾在年魚一案事了后,妥善安置那個尼姑,也一并帶走吧”。
金氏無關緊要,偏偏羨予又心軟多情,他索性做個順水人情。
果然,蘇羨予聞言感激深揖,“是,皇上厚愛,臣定不負皇上厚望”。
厚望——
溫楚福至心靈,醒悟過來,是了,厚望!
皇上和蘇尚書這是在為日后清剿連氏余孽做準備!
連溪清是連氏嫡女,一直困在刑部大牢,連氏余孽就是想接近也沒辦法。
但如果將她送到蘇府,給她一定的權利和自由,說不定連氏余孽就會來聯絡她,又或者她會想辦法聯絡連氏的人。
以蘇尚書的聰敏,說不定就能順藤摸瓜,不費一兵一卒扯出所有的連氏余孽!
就算連溪清和連氏的人都沒有動作,真正與連氏余孽兵刃相見時,連溪清這樣的連氏嫡女能起的作用可就太大了。
他們這是將連溪清從牢房換進了一個披著溫情華麗外衣的陷阱里!
溫楚背后頓時起了一片冷汗,這樣一個陷阱,連姑娘能不能識破?又能不能走出來?
溫楚因辦事不利,導致戚谷豐次子逃脫,一萬降卒叛變,被降一級,仍于刑部供職。
溫楚領了圣旨,出宮后便匆匆趕往程府,見程尚書竟是由程修遠推著出來了,大吃一驚,忙問起緣由。
程尚書簡單說了,伸手安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以后的路還很長,一次兩次失利并不算什么,不要放在心上”。
溫楚認真點頭,程尚書見他神色坦蕩,想是真的沒放在心上,笑著贊了聲好,又教訓程修遠,“勝不驕敗不餒,遠哥兒,好生學著”。
程修遠躬身受教,溫楚便又問起錢令月近來如何。
程尚書便揮退程修遠,將禮部晏尚書求親一事說了,又將這門親事的好處一一清楚列了出來。
溫楚語氣堅決,“晏尚書縱有千般萬般好,年紀總是大了些,又娶過妻,令月過門便要給原配執妾禮。
我既然答應她哥哥照顧她,就會照顧好她,她不需要托庇于其他人。
如果真找不到合適人選,我就自己娶她過門!”
程尚書嘆著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試探道,“要不,你去問問錢姑娘的意思?尚書夫人,可不是誰都不想做的”。
“不必問她——”
程尚書打斷他,“溫大人,我們刑部辦事最忌固執己見,還一廂情愿。
你去問一問,免得落下埋怨,還自以為救了她于水火”。
溫楚沉默了,程尚書便讓他去花廳,又讓人去請錢令月。
溫楚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十分不自然,坑坑巴巴地半天都沒能說出口。
錢令月卻比他坦然得多,“兄長是來問我晏尚書求親之事?”
溫楚暗暗埋怨程府做事不夠仔細,竟然叫她一個姑娘家聽見了那樣的事,正要說話,錢令月又開口道,“是我請晏尚書來程府求親的”。
溫楚驚訝瞪大眼睛,“你說什么?”
錢令月神色冷靜又坦然,絲毫不見半分小女兒此時該有的半分羞赧與局促,“是我尋到機會見了晏尚書一面,請他上門求親”。
溫楚震驚下話都說不周全了,結結巴巴問道,“為,為什么?”
“晏尚書俊美多才,又身居高位,是我配不上他,能嫁給他是我三生有幸”。
溫楚又是氣又是痛心,他根本不信她的鬼話!
她就是看中了晏尚書的身份地位,看上了尚書夫人的位子,她還是要報仇!
錢令月福身行禮,抬頭看向溫楚,目光幽深,“還請兄長勿要阻我前程”。
溫楚只覺那一聲“前程”宛如一塊巨石狠狠砸中了他的雙腳,壓得他動彈不得。
“承恩侯,已經死了”。
他根本不敢說什么幫她報仇,為她討回公道,因為他知道,他根本做不到!
至少目前,他根本做不到!
只能軟弱又無力地說著承恩侯死了,雖然沒有死在錢家人的手上,卻也是死了!
錢令月聲音淡淡,“兄長糊涂了,承恩侯死不死與我的親事何干?”
溫楚頹然笑了起來,他知道他根本無法改變她的決定。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個姑娘看起來柔柔弱弱,文靜又溫婉,卻最是倔強,從來不缺少頭撞南墻的勇氣。
溫楚阻止不了錢令月的決定,當即寫了信請母親務必來一趟京城,親自為錢令月操辦婚禮,以示對錢令月的看重,也是她的體面。
又拿出銀錢,請程老夫人費心為錢令月置辦嫁妝不提。
溫楚回來了,之前蘇羨予的意有所指卻沒透出一點風來。
一切都正常得好似溫楚就是中了山匪的埋伏,弄丟了戚谷豐之子,導致一萬降卒叛逃。
連著三天待在華府,閑得和菱姐兒一起玩的蘇羨予連著好幾天留宿尚書臺,又直奔福廣而去。
華平樂堵了好幾次,都沒堵到人,只覺心頭懸著的那口氣怎么也咽不下去。
蘇羨予絕對是故意躲著她!
不幾天,溫夫人趕在中秋節前到了京城,帶來了溫楚的胞妹溫琳。
溫琳已經十五歲了,這次正好帶來京城說親。
溫夫人一到京城,晏尚書和錢令月的親事就落到了明處。
別說旁人,就是華平樂和孟十幾人聽說了也都大吃一驚。
晏尚書和錢令月,這兩個人怎么看都扯不到一塊,怎么就訂親了?
溫楚是怎么同意的?
孟十聽說了消息,立即就和孟姜到了華府,叫上華平樂一起去了溫府。
溫夫人來京城后,錢令月就從程府搬來了溫府。
孟姜向來有什么說什么,待溫夫人走后,劈頭就問錢令月道,“錢姑娘,你怎么和晏伯伯訂親了?是溫楚要賣妹求榮?”
錢令月一愣,隨即噗嗤笑出聲來,“孟公子你多慮了,兄長待我極好,又怎么會像你說的什么,賣妹求榮?”
“那你怎么與晏尚書訂下了親事?他年紀比你爹還要大吧?”
華平樂忙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滿不在乎甩開,“這有什么不能問的?本來就是嘛!”
錢令月并不生氣,溫聲道,“晏尚書位高權重,才高八斗,這門親事原是我高攀了”。
孟姜還要再說,華平樂打斷他,“好了,錢姑娘要成親了,你不說送點壓箱禮,在這啰嗦什么?
快走快走,我們一群女人,你個大男人瞎湊合什么?”
孟姜最怕別人把他往女孩兒身上扯,忙不迭地跑了。
孟十小心覷著錢令月的臉色,猶豫了一會,到底還是開口問道,“錢姐姐,你真的真心愿意嫁給晏伯伯啊?”
錢令月鄭重點頭,孟十頓時就松了口氣,“那就好!晏伯伯很好的!
我祖母說晏伯伯年輕時那會,到大街上轉一圈,就能引來好幾個女孩兒哭著喊著要給他做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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