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瀟瀟拉著崔盼盼進屋,緊張兮兮關起了門。
林瀟瀟歷史不怎么樣,虛心向崔盼盼求教:“你怎么看,元芳?”
崔盼盼皺眉回想:“好像是有那么一段歷史,春秋戰國時期,晉國與楚國爭霸,宋國夾在兩國之間頗受連累。后來,宋國某大夫,我不記得名字了,與晉楚兩國的上層交好,暗中聯絡發起‘弭兵之盟’,換來了十幾年的和平。”
林瀟瀟沉吟道:“信里說的那個叫向戎的,會不會就是歷史那個人?”
“不記得了,宋國的事情不是很出名,大部分都忘記了。”
“總之,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那封信你也看了,寫信的人說得很詳細,似乎說了很多,但似乎又什么都沒說。”
“也許是實事求是,也許是欲蓋彌彰。”
“你傾向哪種可能,是投敵,還是游說?”
“游說。同時討好兩個國家,游說的可能更大。若是投敵,專注一邊更適合。”
“也許他想兩邊下注,擇其優。”
“歷史上,晉楚兩國連年征戰,但他們似乎沒有想過瓜分宋國。向戎若是要投靠晉楚,只需辭官而去便可,犯不著冒險出賣宋國。我想不出宋國有什么是晉楚想要的。”
“也許他可以暗中影響宋人,幫助晉楚其中之一拉攏宋國,從而二對一?”
崔盼盼送給林瀟瀟一堆白眼球:“若是宋人能有你這么聰明,也許宋國就不會那么早敗落了。”
“哎,”林瀟瀟嘆了口氣,“一國之主,若是好的,國力便能強盛。若是不好,國家就會敗落甚至吞并。這是個大魚吃小魚的年代。”
“不論哪個年代,都是大魚吃小魚。”
孔慈放下手,看向站在床頭的阿武,臉上表情有驚喜。
“阿武,竟然是你”
“阿武也沒想到能再見到大人。”
孔慈熱淚盈眶,阿武直接抹了把臉上的淚水。
原來,阿武有一件事沒有告訴林瀟瀟。他原本就在孔慈手下當兵,彼此非常熟悉。
孔慈與阿武互訴離別后的經歷,對彼此境遇頗為唏噓。
阿武問起孔慈:“大人有何打算?”
孔慈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桌子上的信上:“我亦不知,猶疑不定,拿不準主意。”
阿武道:“阿武斗膽有一言,信的內容我看了,山女也看了。若是大人不知該怎么做,不如求問山女,山女無所不知。”
“山女?”孔慈疑惑,“山女是何人?”
“山女乃昆侖山女玉京子”阿武把林瀟瀟吹噓了一通。若是林瀟瀟在這里,肯定要面紅耳赤了。
“山精鬼怪?”孔慈明顯有些不信,“我瞧那女子無甚特別之處,阿武如何篤定此人可信?”
“山女有神技,”阿武猶豫了一下繼續道,“大人可聽說陶丘的朝顏死了?”
“聽說了,便是前幾天的事情,聽說他被人一箭射穿脖頸,當場身亡,殺人者乃等等,你剛才說昆侖山女名號是什么?”
阿武一字一頓道:“玉,京,子。”
“玉,京,傳說殺死朝顏的箭身上刻著‘玉京’二字,傳說殺人者憑空而來又憑空而去,陶丘城里晴空霹靂,莫非殺死朝顏的人是?”
阿武默默點頭。
雖然事實是阿女父射殺了朝顏,但大家好像都默認殺朝顏的人是林瀟瀟。林瀟瀟知道了,也沒有解釋。她可以承擔這個名聲,同時保護了阿女父。
孔慈從床上跳起,一把抓住阿武。身形略有不穩差點摔倒,又被阿武扶住。
“你說的是真的?”
阿武猛地點頭:“是真的。朝顏抓了阿女,山女與其父為救人而入陶丘,然阿女已死,山女怒殺朝顏。”
阿女這件事一開始是阿武在寒風關盯人,后來他沒跟著去陶丘,事后聽說了頗有些后悔。
孔慈在屋子里走了幾圈,似乎是有了決定:“阿武,帶我去見山女。”
終于又能睡屋里的床了。
林瀟瀟把乳膠床墊拿了出來,跟崔盼盼一起收拾床。她們今晚要美美地睡一覺。收拾好床,又拿出了長沙發、茶幾等等。即使只暫住幾天,也要盡可能布置地更舒適些。
春兒住在她們隔壁,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屋子,正坐在門前跟阿女母編草鞋。
夏天晚上,大家都喜歡在門外乘涼。月色又好,大家三五聚在一起,聊個天,喝個茶,做點活兒。
林瀟瀟在院子里點了好幾盤驅蚊香。還是有些效果的。
阿武帶著孔慈走了過來。
院中人看到他們紛紛打招呼。孔慈望著這些人臉上的笑容,內心波瀾起伏。
這些人白日里剛遭遇了山匪劫路,這會兒好似完全不擔心害怕,是誰讓他們如此無憂無慮呢?
“春兒,山女可在屋里?”
春兒放下手里的活計,掃了孔慈一眼,說道:“要見山女?在這里稍等,我去通稟一聲。”
過了一會兒,春兒出來叫他們進去。
屋子里,林瀟瀟與崔盼盼各坐一個單人沙發,旁邊還有一張長沙發。
阿武進了屋,先告了罪,把自己與孔慈熟識的事說了。
林瀟瀟覺得無所謂。這種事情說白了是阿武與孔慈的私事。林瀟瀟不可能事無巨細全都管。
“都是自己人,坐下說話。”
林瀟瀟讓阿武與孔慈坐在長沙發上,又倒了兩杯冰鎮羊奶給他們。
孔慈坐下去那一刻,感覺自己仿佛坐在了云端,整個人都飄了起來。
林瀟瀟首先關心孔慈的身體狀況:“雖說你現在看著臉色好了許多,自我也感覺良好,但內傷需要靜養,吃些好消化有營養的,有助于恢復。啊對了,你不能吃涼的東西,這杯冰鎮羊奶不適合你,我給你換一杯。”
林瀟瀟又給孔慈倒了一杯常溫的羊奶。那兩杯冰鎮的都便宜了阿武。
孔慈喝了口鮮羊奶,只覺得莫名有種受寵若驚的驚慌感。但看到林瀟瀟溫和的笑容,躁動的心又平靜了下去。
就在這一刻,林瀟瀟聽到了系統美妙的聲音。她從孔慈身上拿到了積分。
“慈有一問,求問山女。”
林瀟瀟歪頭打量孔慈:“你要問那封信?”
“正是,”孔慈鄭重說道,“慈心亂如麻,不知當如何處理那封信。”
林瀟瀟道:“那我先問你幾個問題,你覺得那封信是真的還是偽造的?”
“為真,”孔慈道,“信為友人生前所留,不可能是假的。”
林瀟瀟又問:“那你覺得信的內容是真的還是假的?”
孔慈想了想道:“信中所言之事出乎預料,應是為真。”
“既如此,我再問你,宋國與晉楚兩國相鄰,往日里三國關系如何?”
“晉楚兩國交惡,宋被夾在中間左右逢源,但又深受其苦。”
“左右逢源可得利益,宋國在晉楚交戰中獲得的利多還是苦多?”
“自然是苦多。”
晉楚打仗,兩國的難民流寇就都往宋國跑,嚴重影響了宋國國內的安定平穩。晉楚兩國為爭霸,多次在宋國境內會戰,導致宋國不得不也卷入戰爭。
近些年情況愈發嚴重,已到了每兩年就要打一次仗的地步。宋國的人口就是這樣被消耗掉得。
“若你是宋國掌權者,希望晉楚繼續打下去,還是停戰?”
“停戰,自然是停戰。”
“晉楚兩國積怨已久,等著他們主動停戰幾乎癡人說夢。但若是有第三方主導,你覺得哪個國家最適合?”
“宋國,當然是宋國。宋國與晉楚皆有交往,若是”
孔慈心中百轉千回,腦海中一幕幕畫面閃現而過。
孔慈雙眸放出光芒:“山女的意思是,向戎與晉楚兩國令尹交好,實為通過他們勸說晉楚上層同意停戰?若是如此,那便說得通了。
向戎乃華元門下,華元掌握軍權,是以向戎送出的禮物才會走軍中賬目。華元,此人頗有幾分魄力,若是由他發起弭兵之盟,必響應者眾。”
孔慈一番聯想,補上了林瀟瀟不可能知曉的細節。
孔慈比林瀟瀟更了解宋國的內情。
宋國最大的敵人不是其他諸侯國,而是內部的權力斗爭。
自從孔家倒下,宋國士族為華氏一家獨大,早已架空國君。百多年過去,王室一直想把權力拿回來,由此導致的爭權奪利戲目輪番上演。王室尚未成功,而華氏的權力卻也不如以前。
只是他們的斗爭消耗的卻是宋國的國力。
王室也好,華氏也罷,他們未嘗沒有發現宋國的衰落,只是他們不能停下。
須知,晉楚停戰于宋國有力。哪怕只有一段時間停戰,也能讓宋國的民生恢復一些。
若能促成晉楚停戰,將是大功一件。
而此事由華氏出面,乃華氏之功。說不得,華氏又能因此提升家族實力。這是國君不想看到的。
這封信的內容,以及孔慈獄中好友的態度,難怪如此微妙。
寫信的將領和孔慈獄友都知道信的內容。從私心出發,他們多半贊成晉楚停戰。可他們是國君的親信,為國君考慮就不能讓華元辦成這件事。
若想得再深一些,將領的死和獄友送信中途被抓都有些蹊蹺。若不是華家下手,那就很可能是兩人自罰。尤其是獄友,若他沒有被抓,這封信應該已經在國君手中了。
孔慈恍然,甚至有些后怕。怕自己若是看不穿真相而莽撞把信送了出去。
孔慈雖憎恨華氏一族,但大義面前不談私仇。晉楚停戰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他不能為一己私谷欠去破壞。
林瀟瀟望著孔慈的神色,笑問:“你想明白了?”
“明白了。”
孔慈站起身,朝著林瀟瀟行了一禮:“謝山女指點迷津。”
林瀟瀟點了點頭:“我再送你一言,‘大勢所趨,莫之能擋’,望你好自為之。”
孔慈暫時與林瀟瀟一行人住在了一起,一邊養傷,一邊暗自觀察。
那夜林瀟瀟指點過他之后,孔慈去了一塊心病。
從林瀟瀟那里回到暫居的住處,當著阿武的面,孔慈拿出那封信燒掉了。
但孔慈又有了新的煩惱。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又該做些什么。
當年私自下山,孔慈有一腔熱血,還有報仇之志。如今,熱血已經涼了,報仇暫時也擱置下來。
孔慈還不想就此回山。他的心依然會躁動,靜不下來。
目前來說,孔慈對林瀟瀟一行人很有興趣。或者說,他對林瀟瀟這位山女,以及跟隨她的人感到好奇。
俗話說,相由心生。
跟著林瀟瀟的這些流民,似乎與宋國百姓有些不同。他們會笑,精神狀態也更好。不像那些為生計奔波的庶民,要么彎腰駝背,要么不茍言笑。
是了,這些流民與宋國庶民最大的區別就是他們站得似乎更直一些。
孔慈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景。
山女也好,那位總跟在山女身邊的貴女也罷,她們對待庶民的態度過于平易近人了。而那些庶民對她們的信任和尊敬卻是發自內心。
孔慈親眼見過山女的神技,也信服認可她的能力。只是他還做不到像其他人那樣百分百的信任。
于是,孔慈做了一個決定,他打算像那些庶民一樣追隨山女。
孔慈向林瀟瀟表達了自己的意愿。
林瀟瀟有些差異,但不反對。
“追隨還不至于,你想跟著我們也可以,大家彼此有個照應。”
林瀟瀟一群人在譚平城暫住的這些日子,城外并不太平。
華騁畢竟姓華,他的死還是造成了不小的麻煩。華元派人前來調查,務必要知道是誰殺了華家人。
來調查的人把重點放在了彭城,因為華騁是從那里出城后一路行來。
不得不說,這個人還是有些能力的。他查了華騁的護衛,深挖之后查到了孔慈。
華騁的護衛中居然出現了姓孔的。而且這個姓孔的在事后還沒找到尸體,也就是說他還活著。
于是,孔慈就這樣背了黑鍋。
孔慈成了通緝犯。他的畫像掛滿了各大城的城門布告欄。
林瀟瀟看過那張畫像。孔慈自己也看到了。還有一些人也看到了。
畫像上的人蓬頭垢面,半臉的絡腮胡。
現在的孔慈剃了須梳了發,妥妥士族公子一枚。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