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反正要守歲到天亮，所以兩個人也不急于回家。

王木匠說長婆婆過不了正月初五，唐青相信。

老人確實已到油盡燈滅的時刻，這幾天完全靠一絲牽掛支撐在那里。能支撐到正月初五，唐青謝天謝地。

至于長婆婆牽掛的李麗能不能在正月初五前出現，唐青本來已經不抱什么幻想，但十八尿的再次返回剡城，讓唐青心里又升起一絲希望。

王木匠說十八尿這次回來是執行一項特殊任務，唐青不以為然，認為他過于神道，在她面前賣弄噱頭。

王木匠似乎看出唐青對他的懷疑，為了證明自己沒有神道，鼓動唐青前往鹿山路李家老院子一探究竟。

唐青卻一反常態，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呵欠后，對王木匠說道：

“去鹿山路老院子看那個臭烘烘的十八尿，還不是去廣場看小強和心潔放煙花呢，或者干脆回家看春節聯歡晚會。”

“九斤師傅，你罵十八尿臭烘烘，可有人把他當作香餑餑呢！”

“除了李真這個大騙子，還有誰拿他當個人？”

“李雅！”

“李雅？”

“對，李雅比李真還要看重十八尿。”

“可能嗎？”

“九斤師傅，還記得我和你說過李雅是一個心機婊嗎？”

“你一天到晚神神叨叨，除了自己和心潔，哪個不是心機婊、白蓮花、洋蔥頭、甘蔗棒？”

“九斤師傅，心機婊和白蓮花是渣女的兩種，這洋蔥頭和甘蔗棒是什么意思？”

“哈哈，你王木匠說大書的人也會不知道洋蔥頭和甘蔗棒啊？”

“老朽確實不知，請九斤師傅點撥一二。”

王木匠抬起雙手，面向唐青抱拳作揖，一副真誠受教的模樣。

唐青覺得好笑，這老頭瘦骨伶仃還挺風趣，面對自家的母夜叉、三八婆沒有辦法，在外人面前卻是神道得很。

既然王木匠這樣有趣，唐青不能沒有風度，決定調侃他一番，慢悠悠地說道：

“王師傅，看在你這么謙虛的份上，小女子我今天班門弄斧了。”

唐青話匣打開，滔滔不絕向王木匠解釋什么是洋蔥頭？什么是甘蔗棒？

所謂洋蔥頭和甘蔗棒，為渣男的兩種類型。

洋蔥，一種好吃卻能讓你流淚的食物，一層一層剝完還不一定能見到它的心。這不正是那些永遠看不清他的真面目，讓你傷心又哄你下飯的渣男的貼切寫照嗎？

甘蔗，看上去平淡無奇，咬一口甘甜爽口，而吐出來的全是渣。這好比有些渣男，看上去老實巴交，你和他交往之后，發現好多亮點，正想和他甜甜蜜蜜的時候，他卻對你不聞不問，自己朝三暮四不說，還留你嘴里滿口的渣。

聽唐青解釋完洋蔥頭和甘蔗棒，王木匠翹起大拇指，恭維唐青道：

“九斤師傅，想不到你剃頭功夫了得，助人為樂的功夫了得，調解糾紛的功夫了得，這形容人的功夫也了得啊！”

誰知唐青并沒有買賬，嘴巴一撇，沒好氣地說道：

“了得了得，你在這里了得吧，我去廣場看小強和心潔。”

王木匠眼睜睜看唐青走出好長一段路才反應過來，搖搖頭轉過身，朝唐家小院走去。走了幾步后，站住原地猶疑了一會，轉過身向鹿山路李家老院子走去。

王木匠之所以那么肯定十八尿這次回來是執行一項特殊的任務，因為他掌握了一個重要情況，一個關于李家老院子的情況。

王木匠前段時間忙于新房子的裝修設計，王心潔確定裝修方案后，他著手聯系施工單位。

說好等正月滿后，二月初八正式動工，施工方昨天突然來電話說要推遲一個月。王木匠問原因，施工方說他們臨時接下了一個大單，抽不出人手。

王木匠有些生氣，這不是看不起他嗎？嫌他一個套房的單子小嗎？于是氣沖沖趕到裝修公司理論。

裝修公司經理為王木匠泡上熱茶，耐心向他解釋，說不是他們賺大嫌小，而是他們不得不接下那個單子，不得不推掉其他單子。

王木匠一拍茶幾，怒斥經理：任何事情講究先來晚到，哪個自以為是的東西不講道理？在剡城有這樣的人我到廣場上說大書說他個無地自容。

經理賠上笑臉，再三請王木匠消消氣，息怒，息怒。

裝修公司經理說，這個人不是別人，是李家二小姐。

李家二小姐？

王木匠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當經理說出“李雅”兩個字后，王木匠愣了好一會。

他低低的聲音問裝修公司經理，這李家二小姐有什么大單子要麻煩你們呀？

裝修公司經理說，其實也不是什么大單子，說不定還得賠錢。

賠錢？賠錢你們還推掉其它的單子？

這不是沒有辦法么！

場面上的一位大佬和道行上的一位大佬先后打來電話，說必須不折不扣按李家二小姐的要求把事情辦好，否則以后不要在剡城混。

王木匠倒吸一口冷氣，看來這李雅李家二小姐能量不小，他以前的判斷完全準確。

王木匠問裝修公司經理，李家二小姐究竟要他們干什么？

裝修公司經理說什么也不肯說。

王木匠以他們擅自毀約相威脅，要求他們賠償損失并終止合同。

裝修公司經理不得不吐出五個字：“李家老院子”。

隨后，任憑王木匠怎么逼，裝修公司經理就是不說，寧愿賠償他的損失。

王木匠知道李雅一定封過口，也不再刨根問底。

王木匠本想立即將這個情況報告給唐青，可轉念一想，唐青是個嫉惡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加上她對李家的事情心心念念，弄不好趕過去逼問裝修公司經理。這大過年的鬧出什么亂子來的話，可是他王木匠的罪過了。

于是，王木匠決定私下先調查這件事情，等情況明了再告訴唐青。他花了點小錢買通鹿山路上一家雜貨鋪的老板，讓你幫忙留意李家老院子的動靜。

這家雜貨鋪正對出入李家老院子的弄堂口，今天晚上十八尿的豪車一開到弄堂口，雜貨鋪的老板馬上打電話向王木匠通風報信。

王木匠當時候正和唐青一家從醫院里出來，接到電話，裝作上廁所偷偷跑向鹿山路。

雜貨鋪老板告訴王木匠，豪車上一共下來三個人，是男是女看不清，進去以后一直沒有出來。

王木匠叮囑雜貨鋪老板繼續監視，返回唐家小院準備探探唐青的口風，正巧碰上黃包車師傅向唐青報告十八尿回剡城并進入李家老院子的事情。

王木匠借和唐青說長婆婆之際提及十八尿回來是要執行一項特殊任務，以為唐青肯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和他一起到李家老院子抓住十八尿問過究竟。

那曉得唐青今天晚上一反常態，不但沒有尋本挖源，還對到李家老院子來的興趣都沒有。

難不成她早掌握了李雅和十八尿的情況？對如何對付李雅成竹在胸？

唉，真是看不透她呀！

王木匠神道大半輩子，唯一看不透的就是唐青這位九斤師傅。

咦？豪車怎么不見了呢？

王木匠走到鹿山路口，不見十八尿開來的車，忙奔向雜貨鋪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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