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俺有個事想問你,我身上到現在還沒干凈來,怎么辦?”張氏見到親娘,仿佛回到了過去做閨女的時候,一有什么煩惱都要問問娘。
羅姥娘就細細問了她的情況,又叫她褪下褲子,瞧了瞧月事帶上的臟東西,然后瞇著眼睛想了一會兒,說:“對了,有個燈籠草又叫益母草的,叫紅棗到外面地頭間摘一把兒,放到鍋里加水煮,煮開后喝里面的水,保管喝上三四天就能好。”
“家里雞蛋不夠吃了吧?我帶了些來,用燈籠草煮些雞蛋吃也能行,還能下奶,我就怕你沒有奶……”
羅姥娘想起她來時帶的東西,蹲在地上將籃子里和布包里的東西,一樣一樣掏出來,有攢的二十個雞蛋,菜地里剛結的黃瓜,一塊水藍色的布,半斤小米黃米。
“娘,從雙丫村走到這里遠著來,你咋還拿那么多東西來,我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你帶回去自己吃。”張氏看到羅姥娘有些佝僂的身影,不禁感動的流了淚。
“我這么大年紀了,什么好東西沒吃過,這些都是自己家里有的,不用花錢。好了,別哭了啊,再哭眼睛就別想要了。”羅姥娘將帶來的東西歸置好,一轉頭瞧見閨女掉眼淚,趕緊勸她收住。
張氏擦擦眼角,半止住了淚意,繼續和她娘說著這段時間的家長里短,待說到劉崇山想要劉紅棗在家招夫的事,她有些猶豫,說:“娘,你說要你是我怎么辦?四個閨女以后都嫁了人,我和崇山可就一點指望都沒了。”
“你啊,糊涂啊,紅棗那么好的丫頭,你忍心叫她受委屈?”羅姥娘盤腿坐在炕沿上,伸手點了下張氏的頭,慢悠悠的說道:“娘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早就知道很多事不能強求,你叫她留在家里你倒是有指望了,她一輩子又怎么過?要是招個老實的,日子還能湊合過,要是性情不好,你后悔都沒有地方。”
“香雪,聽娘一句話,人活一輩子不能太要強,命里該有怎么都有,命里沒有,折騰來折騰去也沒有用。你還記得俺們村有個叫春妮的丫頭嗎,她就是家里獨女,在家坐山招夫,后來怎么著,招到一個吃喝嫖賭樣樣通的男人,后來日子過得不知道多孬。”
“春妮?可是雙丫山腳下的那戶?”張氏對娘家的事有些記不清了。
“對,她男人跟外頭一個寡婦好了,卷了家里的錢趁天黑跑了,等春妮察覺過來人都跑到城里去了,誰還找的著?她倒是生了一個小子,可家里欠著一大筆債,不知道還到猴年馬月,這樣的日子可咋過?”
羅姥娘告訴張氏春妮的事,就是想勸她不要那么執著留紅棗在家,這女人啊,嫁人是頭等重要的大事,后半輩子過的好與不好就看嫁的什么人。
“那是沒招到好的吧?俺紅棗可不會是這個命。”張氏還有些嘴硬,認定是春妮運氣不好,她如果給紅棗招,肯定招一個既老實又能干的莊稼漢子。
“行吧,這事你再好好琢磨琢磨,我出去解個手。”羅姥娘見說不動這個大女兒,心里默默嘆了口氣。
這天晚上,羅姥娘歇在西側屋,和劉桂圓姐妹三個擠在一起,她們睡的炕靠著堂屋的墻,一共砌了兩米寬,平時都是劉紅棗和劉桂圓睡在這頭,劉花生睡在中間頭朝那頭。
今晚,劉紅棗和劉花生擠在一頭睡在外側,羅姥娘摟著劉桂圓睡在里側,劉桂圓打心里喜歡這個和善的姥娘,便拉著她的手纏著她講老家有哪些親戚。
羅姥娘半瞇著眼睛,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慢悠悠的說:你有一個大舅、一個二舅,你娘和你一樣都排第三,你還有一個小姨,今年才十九歲,兩年前嫁到隔壁村了,你大舅家有三個表哥,你二舅家有……”
第二日上午,吃過早飯的羅姥娘說什么也要回去了,張氏和三個外孫女紛紛留她再住一天,但她只是笑著說道:“家里的活離不開人,看過你們母女幾個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早點回去利索。”
這時,劉花生伸出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劉桂圓,劉桂圓很快會意,上前挽著羅姥娘的胳膊,央求道:“姥娘,叫我和大姐、二姐送你一段路,好不好?我們送你到三岔口,接著想去鎮上玩半天,行不?”
“這……你三個都去鎮上?”張氏在一旁問。
“嗯,我撈了許多田螺,叫大姐幫我拎,二姐還沒去過鎮上,不如一起去,下午就回來。”劉桂圓說出想好了的借口。
“你幾個都去,家里的豬草沒人打了,要不叫紅棗在家,你和你二姐去一趟?”一旁的劉崇山聽到發話了,他現在對劉桂圓時不時到鎮上賣田螺換錢的事,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反對了,但心里還是記著家里的活不能耽誤。
“爹,我們三個昨天下午就打好了豬草,提前送到三叔家了,就讓大姐也去吧,她出去走走就當散散心。”劉桂圓心里腹誹劉崇山這個懶爹,一心就想著叫人干活,從不說體諒體諒他的幾個女兒。
“崇山,香雪,就讓她姐仨個去吧?還都小來,偶爾出去玩一回兩回不算什么,再說了豬草都打過了,耽誤不了正事。”
羅姥娘看到劉桂圓向她求救的眼神,笑著開口給她們說情,果然,劉崇山沒話說了,張氏更不會阻攔。
一路上,三個丫頭有說有笑,圍繞著羅姥娘向前走,一直走到三岔口還要往西,羅姥娘再不愿意她們往前走了,她們才算停住腳。
“好了,你們別送了,再送就沒有力氣去鎮上了,我走了,你姐仨在家要聽話,到鎮上玩要當心,不要被拐子拐走了,我家去了啊。有空來姥娘家玩,姥娘給你們做好吃的。”
羅姥娘朝三人擺擺手,邁著一雙小腳,jing神矍鑠的往家去。
劉桂圓看著她姥娘的身影,頓時心里有些難過,姥娘對她好,她心里都記著呢。
“走吧,時候不早了,還得去鎮上辦正事來。”劉花生擦擦泛紅的眼角,率先往回走。
三姐妹往回走了小半里路,接著朝南繼續走,走了約小半個時辰,終于到了繁華熱鬧的清河鎮。
清河鎮是大鎮,不僅因為清河通著碼頭有很多船商,而且它還是有重兵把守的軍事重鎮,所以比一般的鎮規模都要大,附近十里八鄉的村人,除了偶爾趕趕私集,最愛逛的還是清河鎮。
劉桂圓領著兩姐妹很快來到了孫敬軒的住處,敲了門,一個十來歲的男孩開了門,問:“你們找誰?”
“我找孫敬軒孫小哥,我叫劉桂圓,她們是我大姐和二姐,今日過來是簽訂螺獅粉生意的協議的。”劉桂圓字正腔圓的說著。
“哦,你就是劉桂圓吧,她們是你大姐和二姐?找我哥的,他在后院腌酸筍呢,你們跟我進來吧。”孫敬輪打開院門,然后一路小跑著溜到后院,邊跑嘴里還嚷著:“哥,來了,她們來了,劉姑娘帶著她大姐二姐都來了!”
嘖,孫敬軒性格平和淡定,沒想到他弟弟竟是如此跳脫的性子,而且還是個話癆!
孫家后院,孫敬軒正在學著腌酸筍,往年他家并不吃這個,所以不知道怎么腌,這回他從干貨鋪買了一些干筍,打算先試著腌一回,若是成功了以后就自家動手腌制,也能省些錢。
孫敬軒放下腌了一半的酸筍,起身去迎接,只看到劉姑娘身后站著兩個姑娘,一個長挑身材,肌膚白皙,眉眼俊秀,一個略矮些,容貌相似,就是膚色有些暗。
“孫小哥,這是我大姐劉紅棗,旁邊是我二姐劉花生,今日她們代我來簽協議。”劉桂圓依舊大大方方的介紹。
孫敬軒點點頭,沒有因為她的兩個姐姐年紀小而輕視,而是邀請她們到屋里說話,同時叫來母親周氏前來作陪。
“這是我草擬好的一份協議,我先讀一遍,你們聽聽看,要是有什么不對的,你們說我再改。”孫敬軒猜測她們不太識字,所以好心讀出來給她們聽。
劉桂圓一邊聽一邊暗自點頭,孫敬軒確實是個不錯的合伙人,她之前提到的三成利和賣田螺給他家這兩點都提到了。
孫敬軒讀過協議,遞給為首的劉家大姑娘看。
劉紅棗頭回見到雪白的紙、黑色的字,不免有些緊張,不過想到她們仨先前商量的,即使不認識字也要裝作認識,一字一句慢慢的看,否則就會被人在協議上做手腳。
一共兩份協議,劉紅棗幾乎是對照著看,所以看得極慢,生怕有什么遺漏,而站在她身后的劉桂圓,早已一目十行將協議過了一遍。隨著劉桂圓一聲咳嗽,劉紅棗知道這是看完協議的暗號,便自顧自放下白紙,假裝看過了。
“大姐,孫小哥是個信得過的人,咱就痛快簽了吧,我看這里有空,正好可以按手印。”
劉紅棗看了她一眼,微微點了點頭,一手蘸了印泥用力按在紙上,一式兩份,一共按兩次。
孫敬軒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他剛才看劉家大姑娘看了許久的協議,就以為她識字,原來并不認識,但他并不打算拆穿,也不打算在協議上做手腳,而是痛快的在紙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劉紅棗被孫敬軒看了一眼,心虛對方可能看出了自己根本不會寫字的事,不禁有些紅了臉。
待協議簽訂好,一家拿了一份,兩家人就是徹底的合作伙伴了,此時劉桂圓終于不在藏私,將自己知道的做螺螄粉的配方和秘訣,一點點透露了出來。
“原來是歪歪肉,怪不得湯會那般鮮。”孫敬軒聽她說到熬煮田螺湯的訣竅,不禁有些感嘆,這么巧的法子,他怎么就沒想到。
“對啊,你煮湯時直接加點粉進去,不僅湯的味道鮮,別人也沒法偷學你的湯底,這樣即使日后有別家做這門生意,你家的田螺粉面就還是清河鎮的頭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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