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慈善晚宴的不免有熟人,忻夏麥做了好幾天的功課,哪家來了什么大佬、交情深淺都得確認,父親在圈里深耕了幾十年,她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丟了忻家的人。
唐喻在電梯里叮囑她說:“忻導,一會兒禮貌微笑就好,不會說話就少說話。”
這主意可太棒了,忻夏麥喜形于色連連點頭:“好的,唐老師。”
電梯叮一聲開門,宴會廳外的紅毯至腳下,忻夏麥略有些緊張,唐喻轉頭看她:“怎么了?”
“我社恐……”忻夏麥低著頭。
這種話他能信?唐喻差點笑出聲,“忻導是認真的?”
“……有些人多年沒見,可能記不清了。”忻夏麥滿臉真誠。
唐喻手按著電梯門,揶揄道:“那忻導回房吧,記性不好又社恐,這可不大好辦。忻導總讓我這么為難,你說我是上輩子欠了你么?”
忻夏麥一鼓作氣走出電梯,無道理不退縮。
簽名展板前喀嚓聲和閃光燈交錯起伏,忻夏麥把自己偽裝成唐喻的小助理,給他遞上金色簽字筆,唐喻說:“請忻導站遠一點,我不想跟你合影。”
忻夏麥:“……好。”
宴會廳燈光如瀑花香飄逸,現場古樂演奏曲調悠揚,端著托盤的服務生為唐喻和忻夏麥遞上香檳。
唐喻低頭小聲跟忻夏麥說:“主動上來的就打聲招呼,眼睛別瞎四處看。”
忻夏麥像一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唐喻后面,想著自己籍籍無名,在這些大佬眼里肯定一點都不打眼。
唐喻姿態從容,和過來敬酒的同仁、長輩寒暄,忻夏麥識趣地離遠了一些,靠著羅馬柱手指輕撫著柱上的白色大麗花。
某制片人:“唐老師,這位是?”
唐喻把呆愣一旁的忻夏麥召回自己身邊:“忻夏麥忻導是我帝影的學妹,這次是帶著電影項目來的,她的作品曾經獲過Future最佳短片。”
“喲,這么漂亮的導演竟然是唐老師的學妹呀,作品還那么優秀,”某制片人朝忻夏麥伸手,“能認識忻導我榮幸之至。”
此人油頭粉面、舉止輕浮、貧嘴滑舌,忻夏麥不由得內心yue了一下。唐喻主動握住了他的手:“我替忻導敬您一杯,能得您的賞識才是她的榮幸。”
唐喻是聚光燈追索的焦點,走到哪都有來賓上前問候,忻夏麥眼睛只敢看唐喻的腳跟。
“大麥?”
聽見一聲親切的呼喚,忻夏麥瞬間脊背繃直,抬頭便看到了去年斬獲金雞獎最佳攝影的章梁,這位是父親曾經一手提拔起來的,父親在導演日記里夸他技巧獨到,膽大心細,而自己的導演日記里寫的是:那場雨夜的車禍戲,要是沒有章梁叔叔,我怕我半個月都拍不好。
“章叔叔,您也來了。”忻夏麥笑著。
章梁差點以為認錯人,說:“真是大麥啊,得有兩三年沒見了,聽說你是去國外進修了。”
“是啊,去了一段時間。”忻夏麥回道。
唐喻也聞聲后轉,主動向章梁握手:“章老師幸會。”
“唐老師幸會,今天我可真是來對了。”章梁十分激動。
在忻夏麥策劃拍《白糖》的時候章梁曾協助她修改分鏡,為她組建學生攝影團隊,好幾場大戲則是他親自督導完成的。
不過唐喻那時候一直在戲上,連探班的時間都擠不出,始終沒有機會和章梁正式見一面。
雖然現在很陌生,可實際上這是看著自己長大的叔叔,忻夏麥說:“章叔叔,我這次有個新戲,多虧有唐老師引薦我才能來Future。”
章梁握唐喻的手勁兒大了幾分,笑容滿面:“這太好了,丫頭,你信叔叔的話這兩天把劇本拿來我看看。”
忻夏麥:“好啊,不過劇本還有很多要完善的細節,您等我幾天。”
章梁:“有唐老師投資,票房的五個億就先有了!”
忻夏麥:“啊,沒有沒有,沒有這事,誤會了。”
唐喻:“章老師抬舉。”
終于找到救世主,忻夏麥不用豎起汗毛跟著唐喻晃悠了,和章梁找了地方坐著聊新戲。
沒了小尾巴唐喻反而安心,省的她被以為是什么交際花、十八線攀關系女星之類。
慈善拍賣準時開始,眾人移步偏廳,每位嘉賓都會有一份拍品手冊,唐喻粗翻了前兩頁,這些東西的價值都不會超過50萬,瓷器擺件書畫都不是自己感興趣的,他一向只喜歡黃金白銀彩鉆。
唐喻捐的是外公外婆首肯獻出的刺繡百福圖,字是老爺子一個一個寫的,老太太則用幾十年的手藝按照字形刺的雙面繡,作為1號拍品正好熱烈開場。
拍賣師介紹道:“今年是二老金婚之年,拍下此拍品,捐贈者唐喻先生會加送百福圖原作以資感謝。”
現場競爭激烈,最后以105萬成交。
聊完劇本后,忻夏麥和章梁也到了拍賣廳,唐喻看忻夏麥笑容滿面,看樣子聊得不錯。
“黃老李老五十年伉儷情深,”章梁說,“可真叫人羨慕啊,黃家文藝世家書香門第,和忻家真是門當戶對。”
這句話雖無可反駁,但忻家已經不像一個家了,只存在于連記憶都沒有的過去。忻夏麥只能低頭沉默。
前方被人簇擁著的李卓爾終于脫身,步伐從容走來,向三人笑笑說:“都在呢,我還以為要明天才能見著忻家的千金。”
都是故人,李卓爾是在自己父親劇組做場記才入的行,二十年如一日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忻夏麥恭敬道:“李導好久不見。”
“是啊,有三年多了吧。”李卓爾說,“你的劇本小唐給我看過,題材的大眾性和切入角度的稀缺性都有,最重要的是共情,大麥你這幾年進步很大。”
“謝謝李導鼓勵,我知道自己還有很多不足。”聽了唐喻那么多天的批評,忻夏麥都快覺得自己沒救了,李卓爾的分析簡直就是救命的氧氣。她的電影還有救。
“那就等陳述會了,讓我看看你的本事。”李卓爾說。
忻夏麥點頭:“好的,李導。”
“下面為大家隆重介紹我們的10號拍品,和田羊脂玉核桃一對,捐贈者忻夏麥女士,這對晚清玉核桃雕工上乘、玉質溫潤……”
本是想讓忻夏麥捐點東西讓大家提前聽見她的名字,唐喻打死也沒想到她會把這對玉核桃捐出來,這可是唐家老太太給孫媳婦的遺物!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奓毛,但頓覺腹中如火燒。
“起拍價50萬。”
唐喻喉中干澀,松了松領帶往前走了幾步,靠著身高鶴立雞群,等到有人喊出150萬時再也忍不住了:“180萬。”
情勢不妙,李卓爾靠近忻夏麥耳邊:“大麥,這對玉核桃價值不菲,委實不該捐出來。”
忻夏麥愣著神,這只是從父親的玉器藏品中隨意拿的一件。
“190萬。”
拍賣員:“有人報價190萬,190萬一次……”
“200萬!”唐喻手中的酒杯有破碎趨勢。
“好,200萬,200萬一次,兩次,三次,成交,恭喜唐喻先生。”
臺上重重落錘,唐喻終于松了口氣,這東西要是丟了他該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忻夏麥,原來你真是這樣無情,那你最好落子無悔。唐喻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捂著胸口說了聲不舒服就退出了拍賣會。
可他這鐵青的臉色,明明就是生氣啊,忻夏麥正要追出去卻被李卓爾拉住了,“沒什么事,隨他去吧。”
“李導,唐老師他……”忻夏麥心弦緊繃,每次都不知道唐喻是怎么生氣的。
電梯門剛一合上唐喻就后悔了,他不能把忻夏麥丟在那里,經過深思熟慮后又返回了宴會廳。
料的沒錯,那個無情無義的女人靠著羅馬柱正一臉茫然著,好像時時刻刻有攝影機對著她拍似的。唐喻在她面前站定:“你杵在這兒是等著油膩大叔找你搭訕?”
“唐老師,您?”忻夏麥實在是對唐喻的情緒爆發防不及防,“您是不是生氣了?”
唐喻不吭聲,拉著忻夏麥的細腕往外走。
別墅可以賣,玉核桃直接捐,唐喻真不知道她下次能干出什么氣得他肝顫的大事。對誰都落落大方,偏偏對他兩眼漆黑,她這是怎么做到的!
忻夏麥實在忍不住了:“唐老師,您究竟怎么了,跟我有關嗎?”
唐喻請等電梯的人稍等下一部,現場人都不好駁了唐喻的面子,以為他訓學生呢。
電梯內唐喻手肘撐著扶手,醞釀了一會兒情緒,剛那一瞬間他想到招了,說:“你覺得我是不高興?我是緊張!我中大獎了你知道嗎?”
忻夏麥:“……”
“那倆玉核桃200W就到手了,我轉手出去再掙個百八十個W不在話下。你虧不虧啊忻導?”
“什么!”忻夏麥為自己的無知懊悔。
瞎說誰不會,唐喻就想看忻夏麥手足無措的樣子。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唐喻連夜就把玉核桃拿了回來。
Panamera車內,蘇凱旋看著冷臉的唐喻扁了扁嘴,這忻夏麥要么不回來,一回來怎么還成克星了呢。
蘇凱旋說:“唐老師,要不咱去顧老總那兒吧,晚上有個人陪你聊聊我放心。”
唐喻打了個哈切:“不去,我困了。”
夜色里霓虹閃爍,填滿了城市空虛,在車流中穿梭,唐喻昏昏欲睡卻滿眼幻象,忻夏麥的影子是一道一道的掠影,在他靜止的世界里為所欲為。
這兩年唐喻給自己筑了一座小島,然后一天一天在島上添磚加瓦,期待有一天小島上的城堡會等到它的王后。
“國王要死了……”唐喻喃喃自語。
蘇凱旋回頭:“唐老師睡著了?”
他雙眼緊閉,紋絲不動。
唐喻的情緒基本睡一覺就沒了,而且想的很通,忻夏麥她人就在眼皮底下,有的是功夫跟她博弈。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