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的規模很大，杜康一眼望去，就能越過高墻，看見其中那高大壯麗的殿塔。

只是，不見蹤跡的匾額，脫落一半的大門，都清晰地表明了這里已經荒廢許久。

杜康的神念下意識地鋪開，由于他此時并沒有處于靈融地脈的狀態之中，所以神念鋪開的范圍沒有一座城市的占地面積那么夸張，不過將這寺廟完全覆蓋住還是綽綽有余的。

“咦，燕赤霞？”神念鋪開之后，杜康瞬間便察覺到一個極其熟悉的靈力波動，只不過強度上來說要遠比印象之中的高許多，再一聯想到這一次代班過來的時候看見的信息備注，頓時得出了對方的身份。

只不過……

“好像沒有察覺到什么危險？”杜康有些疑惑。

即使是沒有連通地脈，動用地脈之力，他現在的神念覆蓋范圍也是起碼有一座城市的市區那么寬廣的，還是處于常態的狀態下……但是目前，在這個范圍下，杜康并沒有察覺到什么大妖魔的存在。

倒不是說基于自己的實力來判斷，杜康是根據燕赤霞的靈力波動強度來和那些妖魔對比的——人都喊救命求援了，怎么看都應該是處于極其危險的狀態之中，那肯定是遇到了打不過的妖怪。

但是，杜康并沒有找到。這寺廟里面以及附近，確實是有一些妖魔鬼魂沒錯，可論實力來說，就算是加起來應該也打不過燕赤霞才對。

“除非是燕赤霞受了傷？可是我也沒有看出來……”杜康百思不得其解，搖了搖頭，徑直往寺廟里走去。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當面問好了。

寺廟之中比人還要高的蓬蒿代表著這里確實是很久沒有人來過了，東西兩邊的僧舍門都虛掩著，只有南面一個小房子門正閉合著，杜康感應到的燕赤霞也正在里面。

誒，等等……無人居住的寺廟，燕赤霞？

杜康腳步一頓，終于反應過來——這不《聶小倩》里面的劇情嗎？

也就是說，今天就能夠見到真·寧采臣了？

但是這和燕赤霞求援有何關系？

要知道，《聊齋志異》的《聶小倩》篇原著里面，燕赤霞可是根本沒有本人出手，僅僅只是憑著法寶的自動識別攻擊就將那些鬼物妖怪殺得個片甲不留，贈送給寧采臣的劍袋更是隔著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后還將去襲擊寧采臣的妖怪秒殺……可以說戰斗力方面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上的！

至于為更多人所知曉的“倩女幽魂”等各種系列衍生電影，那都是經過了各種改編的……不過也算合理，要是真的把燕赤霞的戰斗力完全復刻，那勞什子“樹妖姥姥”、“黑山老妖”、“百年武功”之類的BOSS不過也就是幾劍的事情罷了。何況，再不濟，人還能搖人啊！

帶著這樣的疑惑，杜康敲響了南邊房子的門。

伴隨著幾下輕微的腳步聲靠近，房子的門被打開，顯露出對方的真實面貌，正是燕赤霞。

“杜公子，您果然來了，請進。”燕赤霞勉強讓他那有些面癱的臉上掛起一點笑容，讓開身子請杜康進屋，只不過看上去好像還不如不笑……杜康敏銳地察覺到他在看見自己的時候身體放松了些許，松了一口氣，看來原本是相當緊張的。

“燕道長，之前一別，到現在也不知過了多久？看你修煉有成，駐顏有術的樣子，好像根本沒有什么太大變化。”杜康走進房間，與燕赤霞雙雙落座，先是說了句客套話。

“已經有十五年左右。”燕赤霞想了一想之后回答。

“原來如此……”杜康點點頭，然后忽然發現沒有什么可聊的了。

對于燕赤霞這種非必要時絕對不會說什么閑話的性格來說，客套話頂多也就是憋個幾句，之后估計就很難再想出來要說些什么。而杜康雖然能夠找話題，但是卻并不愿意將這個技能用在男人身上……又不是撩妹子，誰會愿意費盡心思去和個男的找話題啊！

“我這一次是接到燕道長的求援這才過來的……應該沒有弄錯吧？”杜康決定直接讓話題步入正軌。

“沒有錯，確實是我求援。”燕赤霞認真點頭。

“那……我好像沒有在附近發現什么有危險的情況？”杜康疑惑詢問道。

“我也沒有發現有什么危險的情況。”燕赤霞認真點頭。

接著，房間里面便陷入長久的沉默，杜康瞪著眼睛看了燕赤霞好一會，臉色略顯得古怪：“燕道長莫非是存心戲耍灑家不成？”

“當然不是。”燕赤霞認真搖頭，“我這樣做是有原因的，只不過此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概括著來嘛！”杜康拒絕了燕赤霞的灌水請求。

“……師父說在修煉這一道上，我已經踏入了瓶頸，但并不是因為資質，而是由于心境的問題，所以讓我又下山試煉來，臨走之前給了我一個錦囊，然后說卦象顯示‘等到我在一間很大的寺廟的南邊房子入住時，絕對不要打開這個錦囊’。”燕赤霞概括說道。

“嗯……所以你就打開了？”杜康剛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結果到一半忽然意識到燕赤霞他師父是諸葛亮，而自己認識的那個諸葛亮算卦雖然很準，但是只準前半部分，后半部分是完全相反的精準，便又尋求確認，“他告訴你的是原卦象，還沒有逆向解讀？”

“是這樣的。”燕赤霞點頭，“我打開錦囊之后，在里面發現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這里就是鍛煉心境之地，絕對不要請求杜公子救援’。”

“哦……”杜康明白了，這后半句話反過來就是一定要請求救援，也就難怪自己當時收到的代班任務信息之中有“杜公子，救救我”這一條了。

“也就是說，你現在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求援，完全只是因為諸葛亮給的錦囊才這樣做的……嗯，這錦囊有三國的味道了，這都過了多久了，還在用這種手段，也不嫌膩歪。”杜康順便吐槽了諸葛亮一句，這才又開始思索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燕赤霞好生端坐在原地，杜康沒有問他話，他也就不主動開口，臉上的表情都不帶變一下的，估摸著是修煉修得有些呆了，心境問題有可能就是指這個？太過于木訥了，甚至沒有什么情感波動了，不利于修行？

“等等，心境，修行，然后我這一次的代班還是戀愛心理輔導……難道說？！”杜康忽然將燕赤霞的這些表現與之前代班任務中的信息連接起來，得出了一個相當可怕的結論。

他看向燕赤霞，倒吸一口涼氣。

難道說，這一次的代班任務是需要幫助燕赤霞的這個鋼鐵直男談戀愛？

雖然談戀愛會消耗人的很大精力，導致沒有足夠的精力去集中在工作或修行這種事情上，從而有可能導致修行速度變慢，但也不能說這種事情絕對有害。

修行是為了什么？

有的人為了成為天下第一而修行；有的人為了數不清的金錢、美人以及高高在上的權力而修行；有的人為了長生不老而修行……不論究竟是為了什么，修行肯定是有目的的，或者說，一個人做任何一件事都是會帶有目的的。

如果沒有目的地去做一件事，那就是完全屬于浪費時間精力。

工作是有目的的，為了掙取金錢維持生活、體驗生活；學習是有目的的，為了獲得更多的知識，或者是考上一個好的大學，有一個好的起點，得到更好的待遇……單純無目的地學或者工作，一般只會造成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什么都沒有留下，或者是回過神來什么都沒干成的結果。

同理，修行也是一樣，燕赤霞就很有可能是在沒有目的地修行……而這種狀態下一般會導致修行速度變慢，甚至走火入魔等一系列后果，前期沒有出現估摸著是因為燕赤霞的天賦太高。但是等到天賦兌現到現在，也差不多該到有一個明確目的的時候了。

當然，有可能之前也有，比如斬妖除魔什么的。但有些時候，僅僅只是一個目的的話，也是沒有辦法支撐起對應行動的。諸葛亮很有可能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安排燕赤霞來這里，給他添加一個目的？

“不對不對，諸葛亮的卦如果掌握技巧之后還是算的很準的，戀愛和救命能有什么聯系？以這小子的性格也根本搞不出誠哥那這樣的局面啊！”

剛剛想到的可能又被杜康腦海中下意識提出的質疑而頂住，無法確定下來。

還沒等杜康繼續分析推測下去，忽然出現在感知范圍內的一個靈力波動讓他回過神來。

“有人來了。”杜康開口。

“這里確實有時候會有人來居住。”燕赤霞認真點頭。

如果沒有出現什么特別值得驚訝或者需要露出禮貌微笑的事情，燕赤霞的表情一般只在“認真點頭”和“認真搖頭”里面來回切換，很難出現第三種的表情常駐。

“這附近還是有一些妖怪和鬼魂的。”杜康判斷了一下來人的靈力強度，判定為戰五渣普通人，“我察覺到它們之前好像害了不少人，你怎么不出手解決？”

“這里的鬼魂是受到脅迫而參與的，本質上不壞。”燕赤霞認真搖頭，說道，“我正在等待那個在背后威脅鬼魂勾引害人的妖怪，等到它來的時候，再將罪魁禍首擊殺……我的感知范圍并沒有杜公子你那么大，所以找不到罪魁禍首在哪里。”

“原來如此……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就不用著急了，”杜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等到那個凡人到這里之后再說吧，我還挺好奇的。”

“杜公子好，燕道長好，在下寧采臣，因為學使舉行考試，城里房價昂貴，想要在這里在學居住一段時日，不知道可不可以？”

來人先是詢問了杜康和燕赤霞的貴姓，然后這才恭敬地行禮，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以及來到這里的緣由。

杜康打量著面前這位大名鼎鼎的寧采臣，身為“亡靈騎士”，與“草蟒英雄”、“上仙大人”、“御蟲劍仙”、“日蓮神帝”齊名的存在，雖然表面上仍然是平淡隨和的微笑，但實際上心中已經掀起驚濤駭浪。

剛才剛剛一見面，杜康就下意識地有一種熟悉感，他覺得寧采臣的臉看上去很熟悉，不過一開始他也沒把這當回事，因為他有一點小小的臉盲……但是這種熟悉感越來越強烈的時候就代表著應該不是臉盲了。

經過仔細地端詳和辨認，以及使用靈眼術·視覺換發型、去胡須MOD之后，杜康確定，眼前的寧采臣，長得和后世，自己的那個死黨寧采誠很像！

像到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的程度！

這顯然不會是巧合。

杜康的心中頓時冒出多種猜測，其中，他覺得可能性最大的一種是——轉世。

轉世輪回這種說法在華夏的各種神話傳說里面都是相當常見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之前寧采誠遇到好阿飄的事情似乎就有了一個相當合理的解釋……這是天生的啊！

真·亡靈騎士轉世？

第二種猜測，那就是長生，只不過自我封印了記憶了。這一點杜康覺得其實可能性不大，因為寧采臣好像不會修行……

“我們不去這里的主人，只是暫時借宿而已，你可以隨便居住的。”心中各種猜測并不妨礙杜康開口。

燕赤霞認真點頭，并不說話。

寧采臣大喜過望，弄來草秸鋪在地上當床，支上木板當桌子，就算是整頓好了一間可以安身的房間。

夕陽余暉將盡，杜康出門買來了一些酒菜，三人便在月光下交談起來……主要是杜康和寧采臣之間東扯西扯，聊東聊西，頗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而燕赤霞負責認真點頭或者認真搖頭，講究的就是一個將人設貫徹到底。

杜康并不著急，感應著附近那有些蠢蠢欲動的妖怪和鬼魂，他還按住了燕赤霞讓他不要直接大開殺戒，而是準備再看看。

系統給出的信息肯定是有原因的，大白天的時候看不出來，等到晚上，魑魅魍魎一出，自然分曉。

雖然杜康和燕赤霞都隱瞞得很好，但是深夜，那個終于出場的，白膚似雪，長發如瀑的漂亮女阿飄聶小倩，還是悄悄進了寧采臣的屋子。

“哼，不如阿耶！”杜康心中暗道，加載了透視術的靈眼術眨啊眨，隔著好幾堵墻，將即將發生的一切全部納入眼中。

寧采臣的屋子里。

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寧采臣忽然察覺到有人進了屋子，起身一看，發現是一個漂亮妹子，頓時驚奇地詢問她要做什么。

“月夜不寐，愿修燕好。”聶小倩媚眼如絲，輕紗衣物將婀娜的身段完美勾勒出來，聲音好似能夠直接勾動人的心弦。

“來了來了！”杜康興奮起來，記憶之中，寧采臣接下來的反應應該是端正臉色，然后“卿防物議，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恥道喪”，將正人君子的形象貫徹到底。

于是，在他的注視下，寧采臣端正臉色，憤然道：“豈有此理，你的意思是如果睡得著的話就不愿意來找我了嗎？看來我也不過是你臨時找的一個替代品罷了！”

聶小倩：“？？？”

杜康：“？？？”

不是，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對勁？

烏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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