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九十七章凋南淵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九十七章凋南淵←→:、、、、、、、、、、、、、、
神降之路,顧名思義,乃是山神海神通行的道路。往來山海,通行東西。
《山海異獸志》是一套很有意思的書。它記載的很多內容,都像是對山海境歷史的描摹,絕大部分記載都可以在山海境得到對應。
這些能在山海境里找到對應的和不能找到的描述里,又有一部分,可以追溯現世的古老歷史。
此外當然還有一些,未見于任何地方的、不知真假的傳說。
所以一直也有一些人覺得,山海境這個世界,其實是現世在哪個古老時代分裂出去的小世界。因為并沒有人族的存在,反而保留了歷史面貌。
當然,這種說法遠不及天外世界說和凰唯真創世說那樣擁簇者眾。
在山海異獸志所記載的傳說中,分駐各地的山神海神,正是通過這條神降之路互相拜訪,游戲山海。后來天崩地裂,此路斷絕,于是各地山神海神再不往來。
要尋此路,本是為難的事情。
但恰好姜望已在章莪之山獲得了傳承,清楚山神壁的位置所在——而那恰恰是神降之路的關鍵門戶。
北極天柜山因為山神已失,山神壁根本不會出現,也就無法連通神降之路。
換而言之,一定要在有山神或海神坐鎮的地方,才有機會通過山神壁或海神璧,踏上那傳說中的虹橋。
那些得授神名的異獸,沒有哪個是好對付的。
若貿然侵山,全軍覆沒的可能并不會小。
姜望考慮了很久,最后還是決定帶人回返章莪之山,畢竟做生不如做熟……
山海境的方位雖然難辨,但已經去過的地方,姜望還是能夠找得到路的。
機關摩呼羅迦馬不停蹄,盡職盡責地將三人送到目的地附近,卻又因為體型過于惹眼,早早地就被收了起來。
“章莪之山,瑤碧其質。”
遍山的寶石白玉,顯然有十足賣相。
看著這座浮山,就連左光殊也道:“此山山神必然不俗!”
“雖然那五尾惡錚的脾氣不是很好,但想來我們三人齊心協力,還是可以跟它講一點道理的。”
姜望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另外兩個人。總之就這么隨便地動員了一句,便領頭偷偷地摸上了山。
“講道理”當然只是說說而已,姜望現在哪里敢在那頭錚身前露面?
這一次與前次不同。
在對章莪山已經十分熟悉的情況下,月天奴和左光殊展現了深厚底蘊,疊加了諸多應對各種情況的隱匿術法。
三個人像一陣微風,不著痕跡地拂上了章莪山。一點多余的路都沒走,目標明確地趕赴山神壁前。
值得慶幸的是,那頭錚并未守在此處,想來又是躲在哪兒睡大覺了。
“這塊山神壁怎么坑坑洼洼的?”月天奴皺眉打量:“這里還缺了一大塊。”
左光殊笑道:“簡直像是遭了賊。”
姜望面不改色:“做正事。”
三人幾乎是同時引發道術。
整個章莪之山霎時間熱鬧起來!
一大群焰雀嘰嘰喳喳,滿山亂飛。
三個傀儡武僧,手持熟鐵棍,各自分開一個方向,極其莽撞地拆起石林來。
又有大水灌山,水流分出,演化龍虎豬豹,各處亂竄。
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經喧囂滿山,處處是騷亂。想必五尾惡錚從睡夢中驚醒,也要愣上一陣,不知從哪里管起。
此外三個人還在五尾惡錚來山神壁的必經之路上,布下了許多道術陷阱。當然真擋肯定是擋不住惡錚,只要能轉移一點注意力、遲滯一點速度便可。
按照先前計劃好的那樣,喧囂方起,三人立即打破隱匿,飛落山神壁之前。
姜望隨手捏了一個畢方印,按在山神壁上,根據左光殊的指示,以章莪之神名,打通了神降之路。
雪白玉璧頃刻流光溢彩,神圣的氣息降臨此間。
但見天邊一道長虹出現,洞破云煙萬里,跨過章莪之山,橫貫于高天之上。起不知何處,終不知何處。
眼前的山神壁中間,卻出現了一道門戶。古香古色,銘有獸紋。
姜望伸手按在門戶邊,急聲道:“你們先進去。”
左光殊和月天奴二話不說,便推門而入。
姜望緊隨其后,隨手燎動三昧真火,又燒下來很大一塊玉璧,非常迅速地收進了儲物匣里。
將身往門后一撞。
門后便是虹橋。
七彩繽紛,陷在云煙深處。
山神壁的力量連同了神降之路,也通往各處“神宅”。
姜望心想,或許這才是山海境里正確的趕路方式……
只是有幾人能殺死畢方,獲得精血,連通山神壁呢?
山海境對修為的限制,又讓這條道路成為外來者的空中樓閣——左光殊本來計劃依靠九鳳之羽踏上神降之路,所以北極天柜山才是他預想的起點。
這種一環套一環的計劃,在第一環就斷掉了,還能以這種方式連接起來,也真是怪異得很。
天風吹拂,吹不動虹橋上的人。
踏在虹橋之上,左光殊的表情很有些奇怪。傀儡臉的月天奴倒是沒什么表情,但眼神也閃爍得很。
顯然姜望隨手挖寶的行為并沒有被他們錯過。
“不毀掉這扇門,我擔心那頭惡錚會追上來。”姜望很自然地解釋了一句,便指揮道:“看路啊光殊,看我做什么?我臉上有凋南淵的輿圖嗎?”
姜大哥畢竟還是有威嚴的。
左光殊老老實實地轉回頭去,在穿行如梭的景象里,專心尋找著凋南淵的神宅。
在高掛天穹的虹橋之上,腳步不動,人卻隨著虹橋風馳電掣,將山景海景都掠過,這是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
虹橋的速度太驚人了。
山海境里每座浮山與浮山之間,都隔著非常遙遠的距離。哪怕是視線可及的浮山,也不是那么容易趕到的,所謂“望山跑死馬”。
然而站在虹橋上,一座座浮山簡直像是挨在一起,在眼前飛快掠過。一片又一片駐有神宅的海域,也在視線里不斷地后退。
但更令姜望心驚的是……
若出現在神降之路上的每一處浮山、每一片海域,都代表著一位或兩位山神海神。這山海境里得授神名的異獸,也太多了。
齊國有沒有這么多的神臨強者?
整個東域有沒有?
唯獨在此刻,山神海神的數量,以如此直觀的形式鋪開在眼前。
姜望才意識到,山海境若為真實之世界,竟是這么強大的一個世界!
“到地方了!”左光殊忽地道。
虹橋于是靜止。
姜望抬眼望去,只看到一個幽黑的漩渦,懸停在面前。
月天奴走上前去,身上金光一點一點綻開:“我先進去。”
她只說了這么一句,便踏進了漩渦里。
凋南淵里危機四伏,她自問傀儡之身要比姜望二人更結實,故而先一步進去探路。除此之外,什么多余的話也沒有。
姜望緊隨其后,踏進那幽黑漩渦中。
整個人驟然一松!
姜望幾乎要飄飛起來。
在山海境里時時刻刻要承受百倍于現世的重玄之力,其實倒也已經習慣了。
這凋南淵里,卻是幾乎不存在重玄之力,如在宇宙虛空。
驟起驟伏之下,人都險些站不穩。
姜望立即運勁于身,將身下沉。
但就在下一刻,那壓在身上的重玄之力,數以百倍地增加,好像要將他壓成一塊薄餅!
火紅色的煙氣蒸騰于身,姜望立即開啟了無御煙甲。
左光殊創造的這門道術,還真的是非常適合這種極度混亂的重玄環境。
道元劇烈地消耗起來,人卻是站得穩了。
他這才來得及打量身周的環境。
自神降之路而臨,所到之處必為神宅。
也就是說,必然有山神或者海神鎮守。
最好的情況,當然是那位神靈不在家中。不過這種期待也只是聊勝于無……
按照三人事前的計劃,降臨之后,第一時間就是要隱藏起來的。不過此時也顧不得那么多,若是站都站不穩,也沒法隱藏。
月天奴就在身前不遠處,身上金光變幻不停,顯然也已經適應了環境。能夠身成凈土的她,對世界有更多的認知,應對這些,肯定比姜望更容易。
“暫時沒有發現什么。”月天奴說道:“但是我們得趕快離開才行。”
此地神靈一定已經獲知動靜,正在趕來了。
姜望回過頭。
身后就是一塊通體漆黑的山神壁。
中間開著一扇門戶,左光殊正從里面走出來。
“趕緊瞅瞅,認不認識?”
姜望直接就一個問題丟進了云頂仙宮,讓白云童子分析這塊山神壁的材料構成。
過得一會,便傳來了白云童子沒什么精神的回應:“《仙方經》有載:海神若死,神軀流沙,萬載宙光,結為木華。仙主大人,這就是流沙木,仙宮力士的主材料之一。”
姜望大喜,直恨不得立馬召出三昧真火,燒它個痛快。
好在還有幾分理智,知道這一燒梁子就結大了,故而強行按住了躍躍欲試的神通種子。
左光殊走出幽暗門戶,也迅速感應到了環境的復雜,身上騰起淡藍色煙氣,一瞬間完成了抵抗。
迎著姜望的灼灼目光,他不由得道:“姜大哥,你這么時刻照看,反倒叫我緊張。”
姜望心想,你挪開你就知道我在看什么了。
距離仙宮力士也就一步之遙,如何能不激動……
他一咬牙,轉身便走:“我們先抓緊時間離開這里,等摸清楚情況了再回來。”
說起來,這仙宮力士的材料真詭異得很。不是山神死后所化,就是海神死后所化……
山海境之內,或許山神海神有些不同。
但在現世,可都是涉及神道的。
云頂仙宮這已經不是踩在神道的頭頂上作威作福了,完全是把神道剝皮拆骨,踩在神道的尸體上發展。
僅從這一點,也幾乎能看得出當年九大仙宮橫世的盛況。
須知神道可根本不是什么羊腸小道,更談不上軟弱。
便不說輝煌的時代了。
哪怕是在全面衰落的現在。也都還有一個霸主國沐浴在蒼圖神的神光中。這個霸主國現在還陳兵于盛地,正擼開了袖子要與景國大殺一場。
沒有些本事傍身,云頂仙宮如何敢這樣行事?
“姜大哥。”左光殊這時說道:“我們離開的時候可以走別的地方,不用再回來。”
“不行!必須要回來!”姜望斬釘截鐵。
見左光殊一臉愕然,又緩和了語氣:“從哪里來,就從哪里走。年輕人做事,一定要有頭有尾。”
左光殊愣愣地點了點頭。
雖然他并沒有搞懂,這怎么扯得上有頭有尾。但姜大哥這樣的人物,肯定有他的道理在吧?
三人早有默契,略觀察了一下環境,便要離開這里。
但幾乎是同時,頓住腳了步。
就在他們面前,一塊高大的怪石,裂開了。
更準確地說。是堆積在某只異獸身上的泥土塵垢……不知堆積了多少年,在此時炸開傾落。
無形卻有質的威壓,鋪天蓋地,洶涌而來!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只外形古怪、氣息混亂的異獸。
犬首,熊身,四腳,身上遍布長毛。
眼睛很大,但是黯淡無光,根本沒有神采,好像什么都瞧不見。
兩只圓闊的耳朵垂了下來,應該也是聽不見的,因為姜望并未察覺到任何聲音流經它的耳朵。
它的腹部鼓鼓囊囊,肚皮很薄,透光,隱約瞧得見一根直腸通到底,卻不見五臟六腑的陰影存在。
僅看外表,并不是多么兇悍的異獸。但它的實力,已經無需再多證明。
月天奴身上的金光,姜望左光殊身上的無御煙甲,都直接在這恐怖的威壓下被碾滅了!
人倒霉起來,真是喝涼水也塞牙。
想不到凋南淵的海神,居然就定在海神壁對面的位置!
但凡在別地睡個覺什么的,都還有糾纏逃脫的機會。
怎么跟章莪之山那么不一樣?
姜望作為三人組里與山神海神打交道最多的那一位,義不容辭地站了出來。
一邊密布道元于身內,對抗著凋南淵里變幻莫測的重玄之力。
一邊拍了拍自己,又指了指對方,大笑道:“我!你!朋友!”
這可是經過禍斗和畢方檢驗過了的交際手段,非常有效!
左光殊現在對姜望的信心已近乎盲目,十分期待地看著對面。
但……
凋南淵的這位海神一動不動,也不吭聲。
沉默持續了一陣。
“準備溜吧。”姜望無奈地道:“它又瞎又聾,即使是我出馬,也無法交流。”
“怎么溜?”被一道威壓就碾滅了煙甲的左光殊并不敢動:“我感覺都挪一下腳脖子就得死。”
姜望冷靜地道:“等會聽我指揮。月禪師用傀儡糾纏這丑貨,光殊用水行道術制造屏障,分割戰場,我來為你們斬開前路。等我數一二三,就一起發動。”
“吾乃混沌。”
異獸忽然張口說道:“不叫丑貨。”
它說的是道語。
聽其音,能察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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