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一百四十四章一劍卸甲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一百四十四章一劍卸甲←→:、、、、、、、、、、、、、、
「若現在未來,天龍鬼神,聞地藏名,禮地藏形,或聞地藏本愿事行,贊嘆瞻禮,得七種利益:一者、速超圣地,二者、惡業消滅,三者、諸佛護臨,四者、菩提不退,五者、增長本力,六者、宿命皆通,七者、畢竟成佛……」
老邁不堪的凈祐和尚,已經失去所有,唯有仰著脖頸的力氣,他看著浮島外那轟烈的戰斗,流淚不止,誦經不止。
偌大的浮島并無余聲,浮島之外,萬聲歸一。
除卻殺聲皆禪聲。
魚廣淵具甲于身,聳峙若岳,呼吸之間,狂風化卷。
但在霜風之下,盡皆瓦解。
高達數百丈的御海甲,雖身在浮島外,卻高出浮島不知幾許。足踏瀚海,盔接星穹,眸中血色翻滾,演化為雷霆萬鈞。
他就用這雙騰躍著血色雷霆的眼眸,捕捉那攻勢不絕的劍仙人,卻只對上一雙永恒不朽的燦赤金色眼睛。
照海神眸對轟乾陽赤瞳!
目光纏殺目光,神魂對撞神魂。
魚廣淵身入御海甲,隨之膨脹數百丈,狹刀卻在甲胄外。
御海甲手提山巒一般的百丈大刀,陣紋密布,偉力自生……卻被壓得根本抬不起來,從頭到尾一刀未能出。
他的狹刀則化電光疾轉,破空而走,穿梭伐敵。
人族曾有飛劍時代,短暫輝煌。
他亦專門研究過,得了幾分真意,能以飛刀殺敵,刀勢褊狹狠厲,常能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
但姜望卻看都不看,在瓢潑大雨般的攻勢里,只偶爾一橫劍……
魚廣淵的飛刀每每殺至,卻每每被輕易斬飛!
飛劍時代三絕巔都盡數見過,魚廣淵這一手飛刀之術,實在難以入眼!
魚廣淵是斷斷不能想到,他只不過隨手標記一個敵人,就為自己惹來如此大的麻煩。他更沒有想到,只是失了一步先機,就處處被壓著打!
甚至于若不是身懷血源神通,難死不滅,瞬間填補了傷勢……一開始他就被攔腰重創,現在應該尸骨難尋!
太強大了。
白象王說此人是人族驕命,并非全是諉責之言。
至少就魚廣淵自己的體會而言,他所感受到的壓迫感,已經非常接近面對驕命時。
姜望像是老于案砧的庖廚,以瀑海奔流一般的攻勢,壓著這尊巨大的御海甲——刀刀卸甲!
魚廣淵的肉身、神通甲、神魂,一齊被剝,片片似飛鱗。
真成砧魚了!
魚廣淵終不能再忍受,也深知在這等恐怖的對手面前,他靠等待,是永遠也等不來機會。
御海甲背插的三桿令旗中,那面「鎮」字旗倏然自展,旗面一卷,遮蔽了高穹!自此星光不垂落,唯見滄海橫。
此「鎮」,鎮星樓!
人族稱呼此世為迷界,海族稱此世為惑世。皆因它顛倒混亂,迷惑諸靈,于人族海族都算不得友好。
現世規則和滄海規則都無法主導這個世界,人族海族都要為異化所侵擾。
但又說到,在這個東西不分,南北不辨的世界里。人族以星穹為指引,海族以滄海為依撐。
現在魚廣淵鎮壓了姜望的指引,怒海卷起驚濤。
他在創造更利于他的世界規則,從而在這被壓制的境況里抬起頭來。
但亦不知何時,無盡幽光都為焰光覆蓋。
海影帶來的夜晚,早已被光明驅散。
魚廣淵低頭驚覺——烈焰在海水之上燃燒!
滄海變作了火海!仍聽得海潮來去,仍有驚濤駭浪卷惑世,可盡在
火海之下,也如他魚廣淵一般不得伸展。
又有一朵朵焰花綻開了。一花開過一花紅。火海之上又花海!
魚廣淵要做規則上的較量,他就要直接面對火界。面對姜望甫成神臨就有千丈方圓,如今拓展到一千三百丈的靈域!
烈焰流星劃破長空,無數焰雀向那「鎮」字旗旗面撞去。
在萬聲疊于一聲的巨響里,旗面被炸破,天光重新垂落,好似人間破曉時。
這樣說倒也不準確,因為此時天光盡星光。
只好說,迷界此時有了夜,星是人間星,人是人間人。
此間規則乃人定。
裂帛之聲干脆利落,好似驚雷一響。
而后漫天飄雪!
道途殺劍,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那旗面橫絕星光的時候,也遮住了北斗七星的移動。
以至于如此恐怖的一劍,直到此刻才被魚廣淵感受到。
這一幕美到極致。
天上雪花,海上焰花。
巨靈披甲,而仙人問罪!
魚廣淵瞬間搖動「殺」字旗,旗面未展,已經開裂。
又搖「疾」字旗,卻只剩光禿禿的一支桿。
在姜望根本不曾停歇的進攻里,兩旗盡削!
魚廣淵血色的眸子中所有血色歸于一點,似是聚成了一顆血滴,蕩漾在瞳孔的黑色里。
他作為血王最強的后裔,并沒有繼承血王賴以成名的血核神通。
但摘下了不死難滅的血源神通,已使得他秀出群倫。
還有一滴七情血,與生俱來。
這滴七情血,既是他的心尖血,也是他的神通種子,現今已開神通花!
七情者,喜、怒、憂、思、悲、恐、驚。
天若有情天亦老,自古傷情者難長壽!
他在神魂的世界里感受了六欲之迷離,他也要讓姜望受此七情之傷。
神通是宇宙之質,道則是天地之門。
有生之靈,皆不能免于七情。
他的一只眼睛里,血滴蕩漾于瞳孔。另一只眼睛則緊緊閉上,似是不忍再看。
他的鼻息一在嘆,一在收。
他的左耳在傾聽,他的右耳卻已封住。
他的嘴巴在大笑。
又思念又遺忘又歡喜又悲傷。
他如此復雜,而又超越想象的強大。
魚廣淵對于這七情血的神通,開發非常深入。針對這七情中的每一情,都構建了完整的戰斗體系,都有拿得出手的法術創造。
但在此刻,七情同發于七竅,就是要以最本質的神通之力,為自己挽回這場敗局。
姜望活在這世上二十二載,所喜、所怒、所憂、所思、所悲、所恐、所驚,一時都上心頭!
因其七情受七傷。
只是在那眸現血滴的一瞬間,七種感情洶涌澎湃如嘯海,在姜望心中掀起驚天狂瀾——往事遂成殺人刀!
那些難以割舍的,那些不曾忘記的,那些無法釋懷的,那些只能永遠遺憾的……都成了扎在心口的匕首,成了宣告死亡的罪證。
靈魂在衰竭!
壽元在凋落!
但也同樣是在這個時候,一點不朽的赤金之光,瞬間遍照身內身外。靈魂之衰,壽元之凋,全都靜止當場。
而與那雙照海神眸相對的乾陽赤瞳,始終平靜。
對應血瞳時如此,對應那落進墨瞳里的七情血滴,也如此。無論照海神眸是閉是睜,都如此。
不朽,不易,
不動搖!
赤心尚且未曾開花,但已能抗衡七情血。
當然,即便道心堅定如姜望,也不能免于喜怒,不能逃避憂思,無法抹去悲恐,常有驚時!
便是那洞世之真人,超凡之絕巔,難道就能免受七情之傷?
七情如賊,此心未死,則此賊不滅。
魚廣淵鼓動七情如潮,誓要摧毀那不朽之墻。
但他注意到姜望的眼睛,仍然沒有波瀾,沒有半點大廈將傾的恐懼,而仿佛是在等待什么。
等待……什么?
「時間到了。」
魚廣淵的耳朵里,聽到了姜望的聲音。
什么時間?
腦海里剛升起這樣的疑問,心神便是一震!
他自辛酉界域殺出來,一路辛苦,一路布局。
為真王之業費心費力,一路所留下來的那些「寵物島」,幾乎在同一個時間被攻擊!在同一個時間段里,接二連三的被摧毀!
他一路游走,一路布局寵物島。
姜望一路追蹤,一路掀翻當地海巢,斬殺當地海族主帥,瓦解海族戰斗力……而要求人族大軍兵圍「寵物島」,在他確定的時間點里,再來摧毀魚廣淵的「寵物島」。
姜望所等待的或許并不是這樣的時刻,但于此刻發生是恰到好處。
相較于姜望,魚廣淵的心潮先動!
每一座寵物島的摧毀,都是對他真王之業的破壞,每一條所謂「寵物」的死亡,都不可避免地會牽動他的心神。
在赤心神通與七情神通全面對抗的這個時候,這無疑是致命的!
姜望眼中不朽之光大盛,赤金色的光芒將七情之潮退回原處。
魚廣淵七竅流血!
予人七情,自受七傷。
赤心神通與七情神通的對決,說起來過程復雜,發生得卻很短暫。
此時那北斗位移的一劍仍在落下,無邊焰花仍然開得燦爛。
于是數百丈的御海甲士亦不見,只見有焰花和雪花
赤與白。
雪與火。
天地之間所有的絕色都在此,包括無盡流火繞寒鋒,一襲青衫踏雪來。
所有輝煌燦爛的辭藻都不足以描述此刻。
今日浮島之上眾人見得姜望者,莫不以為天神,此后代代供奉!
那數百丈的御海甲轟然垮塌。
藏在血色甲胄里的魚廣淵顯露人前。
一劍卸甲!
劍氣如龍袍滿身。
這縱橫滄海多少年,名在海族絕世天驕之列的強者,被姜望一劍剔成了白骨!
衣甲皆飛縷,血肉盡成絲。
魚廣淵倒也是骨頭硬,受這凌遲之痛,愣是一聲不吭,仍有反抗之意,似有再起之勢。
于是姜望又一劍,劍身繞不周風。
勢要削其骨,剜其髓。要看廝骨頭有多硬,又能切個幾斤幾兩幾分!
由神魂戰場產生的優勢,加快了身外戰場的勝負。
身外戰場的勝勢,又加劇了神魂戰場的碾壓。
海族天生強大的骨骼,也被一寸寸斬碎。
魚廣淵終是吃不住發出一聲源自靈魂深處的痛嚎!
就在姜望面前,這具白骨架子,碎成了一灘血!
死了嗎?還是逃去了哪里?
靈域之中已不存在半點魚廣淵的氣息,但姜望仍然覺得,事情并未了結。
這時候浮島上那已經氣血兩衰的凈祐老和尚,停止了誦經,嘶聲喊道:「這是血源神通!
即便他已經用盡余力,聲音還是很啞很小。
但也當然不會被姜望的耳朵錯過。
姜望飛身躍下,將他抱扶起來,一邊給他上些傷藥,一邊為他輸送道元:「大師剛才說,那是什么?」
「不用費力了……」凈祐老和尚搖了搖頭,簡單拒絕了一句,便抓緊時間說出自己知道的情報:「擁有血源神通者,不死難滅。號稱‘血源不滅則身不死,。因為擁有血源神通的存在,只需要凝聚出一滴源血,將源血拿出來,藏在隱秘之處。真身就可以肆意妄為,無論被打成什么樣,都不會真正死亡。無論被殺得有多慘,都能自源血新生。」
姜望手上動作未停,但也忍不住皺眉,血源不滅身不死,這魚廣淵要怎么殺?又上哪里去尋他的源血?
雖然有追思和念塵,但迷界如此混亂,太久遠的痕跡又不堪用……
凈祐老和尚繼續道:「血源神通強大如此,只有兩個限制。一個是自源血新生后,有一段時間的虛弱期。另一個則是,每隔五天時間,就需要向源血補充自身的活血,不然源血就會因為失去活性而失效……」
姜望的眉頭撫平了。
根據血源神通的限制來說,魚廣淵既然因為血源神通而逃離,那么他的源血,肯定就藏在他五天之內能趕到的地方。
回首這一路追蹤,已經追了足足三天。
這三天路程里魚廣淵的所有痕跡,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魚廣淵的源血不可能藏在這些地方。
那么就是他四天前或者五天前所待的位置?
因為迷界在三天前發生了位移,所以原路返回是沒有意義的。
只能說魚廣淵有些運氣在身上,若是姜望晚個兩天再追上來,魚廣淵原先所藏的源血就失去活性了,新藏的源血也必然會被捕捉……
不對。姜望迅速反應過來。既然說源血如此重要,那么魚廣淵肯定不會把它隨便藏在哪個地方。就算因為迷界混亂,他到處游走,無法將源血安放在海族大本營,至少也應該藏在某座相對重要的海巢里。
魚廣淵要定期給源血提供補充,肯定不會忘掉時間。
在五天期限逐漸逼近的現在,魚廣淵會不會在一邊布置「寵物島」的時候,一邊向自己的源血靠攏呢?
答案幾乎是肯定的!
源血的制造肯定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是損耗巨大重新制造一滴,還是順手補充一下活血,誰都知道怎么選。
更有甚者,在他到來之前,魚廣淵還能優哉游哉地折磨凈祐,說明對時間并不著急。
也就是說,魚廣淵源血的藏匿之地,離現在的乙亥區域或許并不遠!
雖然魚廣淵借助神通新生,已然丟失了痕跡。但若身處同一界域,仙念催動的念塵,應該還能發生感應!
姜望隨手一指劍氣,將苦得浮島上還活著的那些人束縛解開——正在成型的血肉泥潭周邊,也只剩下不到三十個人族修士了。
他將隨身的珍品傷藥放到旁邊,招呼幾個人過來照顧老和尚,輕撫凈祐老和尚的背部:「迷界人族皆袍澤,苦覺前輩又視我如子侄,我不會放棄你的,等我回來。」
凈祐老和尚輩分雖然不高,資歷卻很厚。當然知曉自家真人,也當然知曉苦覺宣傳已久的得意弟子凈深……就是眼前的大齊國侯。
與那魚廣淵巔峰大戰也纖塵不染,卻抱著自己沾了許多污穢。
他靜靜地看著這位天之驕子,眼神親切而悲傷,認真地說道:「老僧活不下去啦……請賜梵火,焚我殘軀。」
他不是不能活,雖然金軀玉髓已破,但懸空寺堂堂佛宗圣地,吊他幾十年命不成
問題。
可是他活不下去了。
姜望看到了這老僧眼中的悲傷,沒有辦法去拒絕。
伸手蓋在凈祐的眼睛上,一撫而過。
在驟然亮起又黯淡的焰光下,凈祐老僧已經消失,只有特意留下的骨灰一捧……以及一朵綻開如蓮的焰花。
三昧者,精,氣,神。
身朽而意長存。
姜望將這捧骨灰包好,一并留下傷藥和道元石,便拔身而起,遁為青虹。
只留下了一句,說是吩咐但更像請求。
「奉他于塔中。」
←→新書推薦:、、、、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