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明智屋首頁> 赤心巡天小說>赤心巡天最新章節列表 >赤心巡天最新章節  明智屋APP下載地址!
直達頁面底部
赤心巡天-第一百二十七章 鐫碑永名
更新時間:2024-09-28  作者: 情何以甚   本書關鍵詞: 仙俠 | 仙俠頻道 | 古典仙俠 | 情何以甚 | 明智屋小說 | 赤心巡天 | 情何以甚 | 赤心巡天 
正文如下:
綜合搜索仙俠小說第一百二十七章鐫碑永名第一百二十七章鐫碑永名

無名者所講述的故事,能夠解釋過去的疑問,填補歷史的空白。簡直是嚴絲合縫地嵌進歷史里。

但姜望只聽不言,不敢盡信。

這位超脫者接近全知,既知道很多隱秘,也知道很多人心里的疑問。要圓一個謊,填幾個所謂歷史真相,實在是再容易不過。

那邊斗昭則只是看著楚天子的劍,一心撲在對帝室劍術的研究上——雖然以他的身份,楚國一應藏法對他無有遮掩,但又怎么及得上皇帝的親自演示呢?

赤凰帝劍的每一次下移,都是無名者存身根本的粉碎。以斗昭的境界,雖不能捕捉具體的過程,也多少能感受劍意的闡發。

倒是左囂的聲音悠悠響起:“諸圣最初構想的所謂‘大成至圣’,應該不是你現在這個樣子吧?”

無名者垂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殘軀,已經透過那道蔓延此身的劍創,看到血肉萎靡的枯瘦雙腿下,屬于阿鼻鬼窟的幽幽空洞,無底之淵。

祂挪動視線的過程已經非常緩慢,就這樣緩緩垂落又抬起,勉強地看向左囂:“我這個樣子……如果你的路是為此而斷,想來你也不甘!”

祂深深地呼吸了一次:“事實的確如此,最早我在無冤嶺所設想的大成至圣,是一種極致圓滿的偉大存在,是一種幾乎不可能實現的設想。我們生活在最燦爛的時代里,但沒有人能夠立即邁出那一步。”

“尤其是墨祖的告警讓我們知曉,那種恐怖正在逼近,我們已經沒有太多時間。我們在禍水下定決心,想要成就的是一件無限靠近‘大成至圣’的武器——名為‘天衍至圣’!”

“我們遍思所有,這是無解之解,無路之路。”

“我們徹底抹掉了歷史,把自己的籌劃割出歲月,藏在遺失的時光中,想以此對抗那種真正的恐怖。以隱秘殺隱秘,用無限的力量,去殺死永恒的存在。”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我們要成就的是一具能夠演化所有大道的至圣之軀,演化出極致偉大的力量。最后以儒祖和法祖為主導,一起操縱天衍至圣,向那種恐怖發起挑戰!”

“最后如諸位所見——我們失敗了!”

無名者的眸中幾無光彩,那是一種衰竭的黯淡,絕望的吶喊:“我們曾經生活在一個怎樣的時代里,諸位深知嗎?”

“當年我們做不到的事情,今世能成功嗎?”

沒有人說話。

但祂感受著這些人的斗志,沒有一個人動搖。

其中如姜望、斗昭、楚太子、楚國師這幾個年輕的絕巔,意志更是昂揚如烈火。

年輕人永遠不會對這個世界絕望。

“今必勝昔”不是一句口號,而正是這種蓬勃的心情。

無名者一時默然,但又在不斷下沉的赤凰帝劍前抬眼:“所謂諸子百家,立說各家已過千數,真正擁有巨大影響力的,不過數百家。其中又有一些同宗共源——”

“以傳承遠古圣賢兵武的兵家而論,分兵權謀、兵形勢、兵陰陽、兵技巧。權謀者有十三家,是‘未戰而廟算勝者’;形勢者有十一家,講究‘相機而動,勢無常形’;陰陽者有十六家,‘以刑為陰克,以德為陽生,合五行生克之理,決機于天意之中’;技巧者有十三家,練兵擺陣、器械機關,木鳶流馬,莫不在其中。”

“百家爭鳴的過程,不過是兼收并蓄,此消彼長,去蕪存菁。經不起時間檢閱的學說,終將被歷史沖刷,而在這沖刷的過程里,凝聚出一尊尊圣名。”

“在創造蓮華圣界的時候,我們的時代也走到了最巔峰。偽圣數以百計,小圣、亞圣也過百,真正的圣人就有十七尊,而至圣有三尊,曰儒祖、法祖、墨祖。”

“我們共同創造了‘天衍至圣’,開啟了那場湮滅在時光深處的戰爭——最后的結局是諸圣命化,儒圣、法圣都沉眠。我也變成了你們所看到的這個樣子。”

祂掛在那里,仿佛在等待最后的風干的結局:“我是那個時代的殘跡,為了保留諸圣遺產,保留對抗那種恐怖的希望,躲藏在隕仙林里,日復一日地屈辱地活著!”

“我們失敗了,但是我沒有放棄。通曉陰陽的我,僥幸在那場巨大的災難之下保留了意志。就這樣一個人躲在隕仙林里,竭盡全力地隱藏自己,一點一點撿起‘天衍至圣’的殘軀,努力拼湊我們的舊愿。這實在是漫長的一段時光,可我已經忘了時光的流逝。只想要終我永恒的一生,完成大成至圣的構想,想盡一切辦法,彌補我們那個時代的遺憾。”

“我明明已經超脫于世,與日月同存,更勝于日月。只要我閉上眼睛,不看眾生苦難,只要我對酒而歌,不去回憶曾經的理想。沒有什么災難會降臨我身,我本可以有永恒逍遙!”

“可是……太遺憾了。”

“我們共同創造了那么璀璨的時代,對這個世界有那么多美好的期望,最后就這樣全部都忘掉嗎?”

“志同道合的人已經全部死去。愛恨都是歷史的塵煙。”

“我知道不會有人理解我。”

“但我還是要這么做。”

無名者以哀傷的眼睛,看著在場的所有人:“也許今日的人間對于我只有憎惡,可我仍然深愛這個世界,我的一生都為此,我的理想在其中。”

“聽起來非常感人。你是我聽過、見過的所有超脫存在里,唯一一個展現弱者姿態的人。我甚至以為我才是那個超脫的存在,在這里欺負你!”斗昭收回他對赤凰帝劍的注視:“要不要解釋一下你想要吃我的原因?這不太符合你孱弱的定位。”

“這沒什么可辯解的,我雖心懷人間,對你們兩個卻并不公平。所以今日若是你們兩個將我千刀萬剮,我也無悔無怨。”

無名者嘆息道:“其實當年那一戰,我們都沒有把握,甚至是預見到不幸的結局。在離開禍水之前,我們都做好了不幸的準備。也都以各種方式,留下道統和傳承。”

說到這里,無名者的情緒變得復雜:“如諸位所知,諸圣傳承都以不同方式流傳下來。但我們陰陽家是個例外,因為我最信任的人——稱名為‘陰陽小圣’的鄭韶和趙繁露,背叛了我!”

“他們為菩提惡祖所誘,墮于禍水之中,將我一生積累,傾入孽海!”

此刻無名者的眼神,已說不清是悲傷還是快意:“與虎謀皮的下場,史載不絕,他們想要借菩提惡祖之力,成就陰陽至圣,最終當然也為虎所吞,溺亡于孽海之中。”

“斗昭,姜望。”

祂在引頸就戮的狀態里,展現出一種剖出心肝的坦誠:“我知道你們在五德小世界里遇到了鄭韶和趙繁露的殘意,得以接受陰陽家傳承,但那已經不是真正的他們,而是更久之前的殘留,是我曾經留下的真意。斗昭在阿鼻鬼窟里煉神那一次,也是我有意給了你支持,幫你完滿你的白日夢鄉。也是在那一次,我幫姜望補充了潛意之海。當然我的居心并不良善。”

“我在那場大劫里失去了太多,需要取回這份陰陽真意,來調和自身,真正把控天衍至圣的力量。”

“所以我想等你們都走到絕巔,陰陽相衡之時,取你們為丹。”

“這事情我無法跟任何人商量,也不可能征求你們的同意。”

“我的孤獨不能與人分享,我的戰爭只能獨自前行。我要面對的恐怖,是你們任何人都無法想象。”

“這對你們很不公平。可我別無選擇。”

最后祂有一聲漫長的嘆息。

“我的故事已經講完。”

祂閉上了眼睛:“你們可以做出選擇了。”

“你說的選擇……是什么?”楚天子一手按著祂的臉,一手握著劍,從始至終都沒有遲疑半分,不斷地斬滅那維系超脫者命征的力量。而在無名者閉眼的這一刻,手持帝劍最后一次下沉,就這樣把無名者嶙峋的軀體豎劈成兩截!

滾滾國勢,碾壓殘軀。

天子龍氣,消磨不朽。

超脫寂滅,永恒斬斷!

他聽完了故事,但不動搖他的劍。

“是把你挫骨揚灰,還是鞭尸三日后,再挫骨揚灰呢?”

赤凰帝劍之下,從來沒有選擇。

就如先前所言,他堂堂霸國天子,傾國勢提帝劍而來,不是為了給無名者選擇的。

無名者的肉身已經分開,眼睛也無力再睜。但是祂還有最后的殘意,就這樣喃聲道:“若今夜是我的永夜,那么今日也是人間的末日。我經歷過最美好的人間,真是遺憾啊……”

“如果殺了你就會迎接末日,那就讓末日盡快來臨吧。”立在鬼窟崖壁之上的凰唯真,輕輕撣了撣衣角,仿佛撣去了什么臟東西:“這個世界的希望如果只能寄望在你這種怪物身上,那這個世界真是半點不值得我欣賞!”

無名者講了相當長的一段故事,但祂對故事不感興趣。

祂不是聽故事的人,祂是創造故事的人。

歷史所鐫刻的正是祂的經歷,未來正由祂來改變。

這古老超脫者所描述的恐怖,根本不能帶給祂任何波瀾。

祂從幻想中歸來后,沒有余力去做任何事情,一直糾纏在這場戰斗中。

將近兩年的時間,足夠漫長!

“諸位。”地藏就站在鬼窟崖壁的另一邊,面上仍然是慈悲的笑,祂在這個時候合掌為禮,而后平伸祂的手,對著無名者的尸身:“一如前約,這是我的緣。”

祂要收走無名者的尸體,作為這一次合作的酬報。

前約必踐,因果當償。

楚天子與崖壁上的凰唯真對視一眼,便將大張的五指,從無名者皺巴巴的臉上挪開。

無名者剖成兩半的身體倒是還粘合在一起,也并沒有立即墜落。

在最后的時刻,這具幾乎已經可以稱為尸體的存在,閉著眼睛,微仰著頭:“我鄒晦明這一生,有過遺憾、痛苦、失敗、悲傷,但終究可以說,對得起自己,對得起最初,我關于這個世界的所有理想……”

“抱歉——”

章華臺的星河波瀾中,諸葛義先的聲音響起。

一尊超脫者的悲涼落幕,就這樣被打斷了。

在無名者面前完全可以稱為小朋友的諸葛義先,此刻的聲音竟比無名者更蒼老,蒼老得不像話。

他蒼老卻很有氣力,甚是平緩地說道:“您乃前輩先圣,無論如何,于人族有功績。后輩晚生,本該不打擾您的遺言。但有錯謬于事實之處,在下不得不指出。便如早先您在超脫甕中替我身時,代我所言——‘楚人將為隕仙林中無名者立碑刻文,書寫無名者的一生,將無名者的死亡,寫成石刻的結局’……”

他贊嘆道:“您實在是了解我,替我發肺腑之言!”

無名者的尸體仿佛已經徹底成為尸體,并沒有回應。

但諸葛義先知道祂還聽得到:“碑刻上您的名字,請恕我實在不能寫下‘鄒晦明’這三個字。一則有辱陰陽真圣,二則不免使天下棄絕圣名,百年之后,還有誰能知您名家圣人公孫息呢?”

轟隆隆隆!

方才還平靜的天空,瞬間雷蛇狂舞,沉云欲墜。

但凰唯真只是抬掌一抹,一切就風流云散。

無名者猛然睜開了眼睛!

像一條僵死在岸邊的魚,猛地打起挺來。

可是祂已經要死了!

祂根本再沒有反抗的力量。

在三尊超脫戰力的注視下,祂什么都做不了。

祂已經什么都做不到了,卻還是如此艱難地扭動。

已經分開的兩半身體,各以不同的姿態扭曲。

一半想要竄起,一半想要沉墜。

祂已經表現過很多次情緒,可從來沒有哪一次,是這般失態……真正的失態!

就連被楚天子斬死這具超脫身時,祂也未有如此。

“我本以為您可以平靜地接受消亡!”諸葛義先的聲音,異樣的激烈。

“我已是衰死之身,即將永遠消亡。縱然做過些錯事,有礙于楚,使彼輩有恨于我。也不必在這樣的時刻,這樣言語。”無名者幾乎已經衰死的殘軀里,有哀哀的嘆息:“我當然什么也不能再做,但人死之后,連名字都要被更改,事跡也要被嫁接嗎?”

“為您確名,倒也不覺辛苦。人生所謀,只此一局而終!”諸葛義先的聲音道:“也該為您解惑,免得您苦等歸來之機,卻永不能見機得命,反留執念成孽。孽也無妨,但這世上還有一些跟您有關的東西存在,我總歸不能心安。”

他對無名者實在尊敬,但這殺意堅決得無法形容。

他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當然也要所有能要的。

章華臺給了諸葛義先支撐,讓他的聲音雖然衰老,卻宏大:“您腳下正是阿鼻鬼窟,此隕仙林鬼物源起之地,也是現世鬼氣最盛的地方。當年這里還不叫隕仙林,諸圣的確在此謀大事,作為主局者,陰陽真圣之所以選擇此地,就是因為此地鬼氣熾盛。”

“您說您是陰陽真圣。鬼圣仍然存世,卻于鬼道無所益,于阿鼻鬼窟無所用——我不信。”

“天公城立,我朝默許的唯一條件,就是天公城在立在阿鼻鬼窟之上,以此隔絕您有可能的對阿鼻鬼窟的索取——事實證明您并不需要。”

“山海道主歸來,鬼凰練虹誕生,大益鬼道。練虹誕生的第一時間就環飛隕仙林。您以為它是在尋找什么呢?鬼圣若存,當有道顯,而您寂而無名。”

“有此數樁,已經足夠動搖您陰陽真圣的身份。而您自謂陰陽真圣,卻還要吞斗昭、姜望而成丹!豈不可笑?”

“說什么丟失的真意……我朝宋菩提赴禍水圍殺孟天海,拾云夢舟游五德破滅世界,親見陰陽小圣殘跡,并無半分孽染。恰恰相反,他們是在抗拒菩提惡祖侵入的過程里消亡!”

“您所說的,哪有真話?”

“真相并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無名者痛苦地喘息,仿佛以此感受祂已經消逝的生命:“你被你片面的所見而蠱惑。”

“我所看到的真實,讓我走出您這樣一位超脫者的謊言!”諸葛義先的聲音道:“我相信藏在隕仙林里的無名存在,一定是諸圣之一。但若不是陰陽真圣,又會是誰呢?”

“我在超脫甕里,故意對左公說,隕仙林中超脫者,很有可能是陰陽真圣。這般對話就是為了給您一個順勢而名的切入點,而您果然以鬼圣自名!”

“因為您最了解他,也最有把握演繹他。”

“您對陰陽真圣太了解。講起很多事情,就像在祂身邊一樣。那位陪著陰陽真圣往謁至圣的,就是您吧?那位去無冤嶺救陰陽真圣,最后只接走鬼魂的,也是您——陰陽真圣的至交好友,名家真圣公孫息!”

“我相信您和鬼圣曾經親密無間,彼此有過最真心的信任。他最后也的確遭到了背叛,但我想背叛他的不是陰陽二賢,而是您。”

“您想要陰陽真意而不得,恰恰是陰陽二賢堅守鬼圣遺愿,至死不離禍水。彼處有蓮華圣界,有紅塵之門。您百求而不得,而斗昭、姜望得傳承,所以您一直在等他們絕巔。我說的對嗎?”

“墨祖雖然消失,墨家傳承猶在,故有‘墨’字傳世,故世人仍知有墨祖。”

“您從中獲取了經驗,為了徹底藏名,早就棄圣絕學。”

“故而最善變通的名家,卻死守先圣規矩,不肯更易一字,以至七代而亡學說,是百家學說里最早消亡的那一部分。不是您的后人不肯變,是您不允許。我說的對嗎?”

“斷絕傳承的不止名家,名家斷絕的過程不合理!這也是我懷疑您的原因之一。”

“請君試看章華臺!”

章華臺中,這時喧聲鼎沸,人人都在激烈地討論,各盡智慧,各顯辯才,其所論者,或“歷物十題”,或“辯者二十一事”,還有堅白之察、無厚之辯、白馬之辯、名實之辯、兩可之辯、是非之辯、本跡之辯、有無之辯、無序之辯、同異之辯……

名家傳承已絕,但散落在諸學的菁華,竟然絕大部分都被取出,于此刻在章華臺里,盡楚人之才智,反復論證!

無名者在這樣衰滅的境地里,幾乎不可自控地綻放輝光。

名家傳承復其名也!

章華臺轟隆隆隆,整個隕仙林陷入一種莊嚴的安靜。

只有諸葛義先的聲音,一再轟鳴。

而無名者一時并未立死,似乎被激起了某種執念,無法瞑目。一時衰聲道:“我通百家,也囊名學。爾輩所言頗多,無非……想當然耳!”

“聽明白了。您想要證據,更堅實的證據,讓您可以接受永恒消亡的那些,鐵和血的證明……”諸葛義先的聲音道:“您知道為什么隕仙林這么大,我們卻選擇把您釘死在阿鼻鬼窟么?”

所有人都聽得到,諸葛義先有一次艱難地呼吸聲,緩過來后,他道:“有勞陛下!”

楚天子的表情藏在旒珠之后看不清,但他的確給予諸葛義先毫無保留的支持,抬起手來,遙按鬼窟下方——

一聲悠長的、破界的嗡鳴!

所有人都能看得到,自那無底鬼窟之中,倏然飛來一桿黑氣環繞的青銅長戈。

其上銹跡仍在,分明血痕不朽。

一時殺氣沖天,不斷沖刷那尊超脫者的殘軀。

龜雖壽!

魏國大將軍吳詢之配兵。

也是縱橫真圣龐閔當年的配兵。

阿鼻鬼窟當然并不連接幽冥世界,可是陰陽貫通,鬼氣極盛,連不連接,也沒有分別。

在幽冥世界征伐的無上名兵,一躍而至此界中。

無名者在空中僵硬地低頭,褶皺深深的眼皮當場被殺氣割破,一對渾濁血腥的眼球露在了外間!

祂恰恰看到那向祂疾來的青銅長戈。

也瞬間被這支長戈,勾啄了面門!

并非是吳詢有此偉力,這是龜雖壽本身的因果。

如地藏這般的存在,尤其能夠看得到,龜雖壽上的那一滴血,正是無名者的血。

無名者當然也要想起來,這是龐閔當年予祂的創傷!

在祂入主‘天衍至圣身’,成道超脫之后,這滴血養在龐閔殺意中的血,竟然也躍升不朽。

好像從未離開祂。

于今成為祂消亡的因由。

龜雖壽從來沒有遺忘那個名為“公孫息”的人。

這是來自龐閔的復仇嗎?

但在這個時候,無名者想得更多的,卻不是過去,而是今天……

楚人既然能夠請得動吳詢的龜雖壽,自然也請得動吳詢的兵仙宮。

倘若姜望不能請來,這兵仙宮加上馭獸仙宮,也能成為隕仙林里的起手。

諸葛義先為今日,的確是做了太多或許用不上的準備!

當年角蕪山上的那個年輕人,這么多年躲在章華臺里寸步不離,難道就是為了避免被祂察知其謀?此人為今日到底籌謀了多久?

而祂直到今日,才來得及心驚!

“人間世不見人間,三途橋非有三途……”無名者呢喃,祂那似乎永遠不會磨滅的意識,也終于要消失了。

但諸葛義先的聲音繼續道:“您的喪禮還沒有完全結束,您還需要再堅持一下——有勞了,山海道主!”

凰唯真于是一按掌。

無名者的道軀竟然一個激靈,眼眸又再次泛起神光!

幻想成真的力量,使祂最后的意識沒法徹底渙散。

祂已經要死了,可沒法死得那樣痛快,更不能死得不夠干凈。

這一刻,祂裸露外凸的眼珠里,終于涌動了惘然!“為何……會如此!”

“難道……我真的做錯了嗎?”

“不!”

祂猛然激動起來:“你們根本不明白,我付出了多少努力!”

“你們根本不知道,我在對抗什么……”

“只有我能對抗!”

“那些人……我們……他們要做的,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只有我才是真正清醒的那個人,我做了唯一正確的選擇,我保留了我們的力量!也保留了這個世界的希望!!!”

“我愛你們!我愛這個世界!我為人族而戰!為何你們如此對我,為何!!?”

但祂的歇斯底里到此為止。

因為又一桿大旗橫空而來,獵獵作響的旗面,淹沒了祂的癲狂。

那巋然立于高天,與淮國公左囂并立的威煞身影,戴青銅鬼面、披國公戰甲,掌強軍而至,聚兵煞騰天……

大楚安國公伍照昌!

此公率大軍而來,大楚已兩位國公在此!

當初因嫡孫伍陵之死,凄惶入林,遍尋殘跡而不得,在林中徒然悲嘯的這位大楚國公,今日鼓張軍煞,強勢殺來!

還帶來了他的大楚六師之惡面!

惡面軍人人鬼神,的確是最適合掃蕩隕仙林的強軍。

可是伍照昌不是守在度厄峰嗎?

姜望還在疑惑,甚至斗昭都很費解。

可奄奄一息被強行吊住的無名者,一瞬間就想明白了一切。

祂懸吊在那里,凄聲地笑:“好久的伏筆,好長的布局,好深的前章!”

楚天子當年一劍削去南極長生帝君的帝號,為的正是今天!

長生君以名為道則,尤其懂得把握“姓名”,此懷劍其罪也。

楚國正要以此君為劍!

“出來吧!”伍照昌的聲音好像混入惡煞,兇炙魂靈:“做你該做的事情。”

那支惡面煞旗,在空中一卷,從中便走出一個面如傅粉的綢袍男子——早先穿的是帝袍,早已換成了常衣。

南斗殿宗主——長生君!

他跌跌撞撞地立定在空中,也不說別的廢話,只遙遙一指無名者的殘軀:“今予名——名家圣人公孫息!”

世之超脫者,永恒而不滅。

僅僅找出祂的名字,也不足以記住祂!

還需要立碑以刻,需要長生君這樣的懂名之人,予以鐫刻!

轟隆隆隆!

在地藏慈悲的眼神里,在凰唯真和楚天子的沉默注視下。

隕仙林中無邊鬼霧,就此聚成一碑刻,從天而降,就此鎮在無名者的殘軀,將祂最后的意志、所有的殘留,全部抹殺!

碑文鐫曰——

“公孫息之墓!”

本章7k5,其中2k,為大盟“涂山灼眼”加(2/3)

第一百二十七章鐫碑永名是赤心巡天的章節。作者大大情何以甚歷盡各種艱辛細作而成。只是收集赤心巡天。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