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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妹妹,先來這邊坐著
等陳恒跟林玨回到賈家安排的廂房內休息,他的小舅子還在對賈赦的行為乍舌不已。
林玨人才坐在床榻上,就盤腿道:“姐夫,你說大舅說的話,可當真?”
陳恒明知故問道:“你說的是什么?”
林玨一下子就急了,忙揮動著雙手,“就是二嬸想讓寶玉表哥承雙府的事情啊?”
“糊涂。”陳恒被這渾子逼問的沒辦法,只好反問道,“你覺得此事有多大可能?”
林玨在心中反復斟酌,最后自己先喪氣道:“若大舅犯的事,已到削爵的程度。怕是二嬸的算盤,要落個一場空。”
知道還問?陳恒頗為無語的瞪他一眼,又主動開始檢查起床鋪。
人在外,不能不小心一些。賈家如今是墻倒眾人推,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何等狗急跳墻之事。
這也是賈家明明安排好兩間廂房,陳恒還是執意把林弟拉至一屋同眠的原因。
不然第二天天亮,睜眼發現自己床邊,突然多出一個女娃來。那是怎么解釋,也解釋不清了。
林玨的心思,尚沒有他姐夫這般陰暗。仍在一旁感慨著‘聰明反被聰明誤’的語句。
其實哪有那么多機關算盡,完全就是當局者迷。
整日困在賈家的大觀園里,能看到的景色自然也有限。時間越久,越以為世界只在這方寸之地,卻忘記了真正的廣闊。
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城。當做局人的眼界,只停留在賈家。那就注定這些人的命運,只能被人玩弄股掌之間。
“趕緊歇息吧。”陳恒催促道,明個兒起來,賈家還有諸多事要幫忙。
“哦。”林玨應了一聲,直接和衣躺在姐夫身側。
說來也是有趣,陳恒來到此世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住在賈家。
偏這一次,怕就是最后一次。想到這些,陳恒不禁多了幾分目睹高樓塌的感慨。
躺好的林玨還不安生,側過身對著陳恒打聽道:“姐夫,那你說大舅這般鬧上一場。是為了什么?”
“自救。”陳恒給林玨分析起賈赦的心思,“他大概是覺得二舅手上還有能救自己的法子。”
“姐夫覺得呢?”林玨頓時來了精神,他最喜歡聽這種八卦之事。
“救不了的。除非二舅有說動陛下的法子,不然無論大舅怎么鬧,都是白費勁。”
兩人正拿著賈家的私事說的起勁,外頭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陳恒當下打起十二分警覺,探身問道:“夜已深,人已寬衣。若不是要事,就明日再來。”
“妹夫,是我。”外頭傳來清脆的聲調。
陳恒一聽,竟然是寶玉的聲音。忙跟林玨對視一眼,相互走下床,將寶玉迎進屋內。
這貴公子最近經歷可不算少,先是目睹疼愛自己的祖母過世,又見證了大房、二房的反目。
林家沒什么親近親戚,林玨一下子無法體會。陳恒卻能理解這兩件事,對賈寶玉造成的打擊。
寶玉走到屋內的明燈下,陳恒就注意到他的沮喪神色。他忙給林玨使起眼色,后者撇撇嘴,就去給自家二表哥倒來一杯茶。
三人分坐圓桌,陳恒看出寶玉有話想說,又不知如何開口。稍稍細想,就主動開口道:“外頭的事情怎么樣?”
陳恒問的是靈堂上燒紙守夜之人,寶玉卻誤以為對方在問大房、二房,直接搖搖頭,略帶嘲諷道:“倒是剛剛吵累了,各自回房歇息。”
陳恒默然,這是賈家的家事,他一個外孫女婿如何好插話。更別說賈母在世時,陳家跟賈家來往就不親密。
寶玉嘆口氣,他此來也并非為了大房、二房之事。懵懂如他,也看出大伯之事的兇險。
連他爹都要顧慮三分,又如何要求陳恒鼎力相助。別說談及此事會被拒絕,寶玉連提都不好意思提。
雖是夜深,陳恒的耐心還是足的。他為人處事,向來不缺這點本事。
可他等的住,林玨的年齡到底小一些,主動問道:“表哥來找我姐夫可有要事?”
我就應該把你丟出去。陳恒心底泛起嘀咕,橫了林玨一眼。寶玉倒沒注意陳恒的小動作,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面前的茶杯上。
綠色的茶葉,在水中翻滾、沉淀,真好似每個人不能自主命運一般。
寶玉深吸一口氣,抬眉望向陳恒,終于開口道:“我就是想找你聊聊天。”
他說這話時,還有些羞澀。估計是想起自己早年的糊涂,寶玉帶著幾分羞愧道。
“老太太離世前,曾叮囑我要好好操持這個家,給姊妹們撐起個歸處。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做……”
說話間,他又不自覺低下頭,看向那雙留著指甲的玉手。視線短暫停留,又快速移走。
好似手中握著一條已經蒙塵的金玉帶,不忍多看,又不舍得丟。
陳恒看出了寶玉的迷茫,更沒想到他特意深夜來找自己,所問的竟是此事。
想到對方正處于人生最難的關卡,陳恒又明白些寶玉內心的苦惱。
那是既不見前路、身后亦無歸處的困頓和無助。
兩人對賈府的亂象都閉口不談,陳恒直接跳出話題,主動問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寶玉有些愣神。
“嗯。”陳恒點點頭。想到當初在平安州,對方的鼎力相助。陳恒真心實意道。
“家中幾個姐妹,尚有你爹在。只要二舅心氣不高,不想著攀龍附鳳,給她們挑個老實中意的人家,大家的日子總能過得去。”
“可你呢,寶玉。你若只是借著老太太的話,逼著自己去做一些事情,未免會把日子越過越苦,到最后反倒生些怨言。”
寶玉有心說自己不會,可看著陳恒平緩的講述,他又不自覺的細想。如果只是為了姐妹們去努力,是否真能堅持下去?
陳恒主動點出問題重點,也是怕寶玉受迫于賈母的意愿,一味盲從。
哪怕賈寶玉勉強自己做上一段時間,很快也會被責任的重量壓趴。
生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命運’的消極感,或是‘我已竭盡所能,到這就差不多’的逃避之念。
人生有許多事,是一旦挑起這個重任,不到死是不能松手的。
原著中寶玉最后消極避世,出家為僧。既有黛玉死后的萬念俱灰,何嘗又不是逃避責任的表現。
賈璉死后、賈珍入獄。賈家能撐起門面的晚輩,就只有寶玉一個。
可他偏偏舍了一切,執意遁入空門。每每看到此,都不禁叫人扼腕嘆息。
可陳恒算漏了一點,寶玉并不是他。他是從鄉野泥地里一路掙扎出來的農家子,身上最少不了的,就是直上青云的昂揚斗志。
可寶玉從小就長在云巔,此番眼看要墮入萬丈深淵。真叫他在此時想清楚以后,也是難為人。
寶玉躊躇半天,也說不個準話來。這些事情,對這個尚未脫離貴氣的公子哥來說,尚有些遙遠。
他想去完成祖母的期望,又不知如何做。聽完陳恒的講述,更不知自己能不能堅持到最后。
就在寶玉猶豫的片刻,陳恒自己也揣摩明白寶玉的猶豫。見此,陳恒還是針對寶玉的問題,提出自己的意見。
“過了秋,你就該當爹了吧。”陳恒問道。
寶玉點點頭。提到此事,他難得露出片刻的笑意,主動道:“因不知是男孩、女孩,我連名兒都想了好幾個。”
只從這點來看,此時的寶玉尚有繼續生活之念。這是個好現象,陳恒接著問:“比起你的姐妹,你更該操心的是寶釵和你未出世的孩子。”
這是每個為人夫、為人父,都逃不過去的責任。陳恒點醒著寶玉,“你想給她們娘倆什么樣的生活?”
“自然是……”寶玉有心說要像自己小時候那般,又覺得那條金玉帶,丟了就難再找回來。現實的艱難,讓他在此刻陷入語塞。
陳恒卻明白這份心理,他只淡聲道:“現在想不明白不打緊,等你孩子出生,你自己就會知道了。
只是有一點,你要記住。往后的日子,再沒有人替你撐傘做依靠。
你就是她們娘倆的靠山,就是她們倆的天。你若只想著自己痛快,沉溺于過去的時光里,你將她們倆置于何地。”
陳恒的一番話,直接落在寶玉內心深處。寶釵肚里的孩子,已經漸漸長成。
前段時間,還有過胎動。寶玉后知后覺的想著,臉上立馬浮現羞愧。
當時寶釵跟他分享這個消息,他自己還沉浸在祖母過世的悲痛中,對寶釵的喜意置若罔聞。
現在想想,那個孩子是自己的親骨肉啊。一瞬間的恍然,讓寶玉的額頭冒出細汗。
他突然想見寶釵,迫切的想回去看一看對方。
“我現在還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寶玉的神色已經悄然發生變化,他沉聲道,“可你說得對,我得照顧好她們娘倆。”
像是做出某種決定,寶玉突然露出釋懷的淺笑,道:“等他長大了,到了清明時節,我要帶孩子去看看老太太。”
說完這話,寶玉就走了。林玨對他的突然離去,還覺得有些驚奇。
站在門后,眼巴巴的瞅了半天,才回頭道:“姐夫你真神了,里外才說上幾句話,就把他哄好了?”
“你想啥呢。”陳恒擺擺手,“是他自己想明白了。他之前一來,就提起他的姐妹。顯然是忘不了府里的榮華富貴。
他是想要去做些什么,又擔心自己能力有限,才生出這份煩惱。”
林玨越聽越有趣,趕忙湊到陳恒的身邊,追問道:“那后面呢。”
“我對他說,那是二舅的事情。就是告訴他,他煩惱的事情,本就不該他操心。與其擔心有的沒的,還是踏踏實實看看自己的孩子。這孩子以后過得好不好,才是他最該頭疼的事情。”
陳恒確實有些乏了,一邊說一邊起身朝床鋪走去。林玨背著手跟在后頭,還是沒想明白其中的竅門。
陳恒心中亦藏著些事情,他腦子里突發奇想,寶玉的孩子,會不會變成‘賈雪芹’?
兩人各懷心思,潦草的度過一夜。
湊合著休息一個多時辰,就是天亮時分,賈家照例如先前那般忙碌。步驟都差不多,不必一一言表。
只賈敏領著黛玉上門時,特意給兒子、女婿帶了點心來。顯然是擔心賈家的飯菜,不合兩人的胃口。
連日的奔波和勞累,終于讓黛玉從無法言語的悲傷中醒悟過來。亡人已去,生者總要繼續前行。
黛玉難得把注意力放在夫君身上,才驚覺對方的疲態。如此一看,倒叫黛玉內心越發愧疚。
想到自己從北上京師開始,就沒少讓陳恒操心。可對方偏偏一句怨言都沒有,只默默在一旁關切著。
想到此,黛玉心中既有甜蜜又有自責。滿腔的關懷無處施展,黛玉只好把飯菜往前推了推,道:“多吃點。”又道,“吃慢點。”
見陳恒光顧著點頭,黛玉看出夫君的精神不佳,接著道,“等吃完再睡會吧,別累壞了自己的身子,晚上我再給你煲些參茶過來。”
陳恒還未做出反應,林玨已經氣的放下筷子,嘟囔道:“我吃飽了,姐姐、姐夫,我去外頭看看有什么要幫忙的。”
真是受夠了,吃頓飯都不安生。等我以后成婚,你們夫婦倆也給我好好受著。
黛玉對林玨氣沖沖的模樣,表示無法理解。陳恒卻看的暗笑不已,強忍住自己失禮的舉止。他對著黛玉道:“沒事,左右也就這幾天,熬一熬就過去了。”
陳恒如今是州官,上頭還有知府在,下面還有府衙的干吏,一時半會倒不急著回去。
朝廷給的假足,倒也省了陳恒來回奔波的辛苦。等忙好賈母的喪事,回到松江再慢慢調理就是。
夫婦倆一個吃,一個看,極慢的吃完這頓飯。才并肩走出房門,朝著靈堂處走去。
今日賈家的客人少了些,該來的賓客這幾日來的差不多。剩下還能來的,都是各家派來幫忙的人。
府中的下人免不了把賈母的喪事跟秦可卿的相比,覺得京師里勛貴都是群勢利眼。要沒這檔子破事,咱們家的門檻都要給外人踩破。
等到陳恒跟黛玉入內,只見氣氛相當和諧肅穆,全無昨日爭吵的模樣。
賈赦到沒敢在三妹面前放肆,不止是賈敏脾氣火爆,關鍵她夫君一直在旁護著。
有林如海在,賈敏要是發起脾氣,賈赦還敢回嘴?
王夫人看出賈赦的老實,心中更是來氣。好啊,這是把二房當成軟柿子來捏啊?
她昨日就知道她哥今日還會來,只好眼巴巴的瞅著門口,守著王子騰的身影。
賈敏的到來,倒讓府內下人精神一振,干起活來都麻利不少。這位姑奶奶脾氣可不好,誰也不想做些錯處,給自己尋不痛快。
約莫過了午后,陸陸續續又有零散的賓客前來吊唁。多是車轱轆話來回講,待客的事情自由林如海、賈政出面。
其中倒有一個人,引起陳恒的注意,是帶著一點心意上門拜會的劉姥姥。
這個時候能出現都是情面。賈、林兩位男性長輩不好出面,賈敏倒是客客氣氣留下劉姥姥,囑咐她一定要在家里用頓粗茶便飯。
劉姥姥在靈前哭的很傷心,她說自己家當年困難,都是老太太跟鳳少奶奶出手搭救。
陳恒知道其中緣故,只在一旁默默看著。
就在眾人相互追憶往事,感懷老太太過去的善舉時。一架馬車也停在賈府門口,只過了片刻,兩個門房就護著一位紫衣人走進來。
這服飾一看,就是宮里來的人。待他走近些,賈赦和賈政先露出激動的模樣。這是陛下身邊的打太監――夏守忠夏公公呀。
一群人激動的上前相迎,倒像是眾星捧月,陪著夏守忠走入靈堂。
來到此處,免不了要給老太太上柱香。夏守忠替李贄傳達些慰問之意,聽的賈赦心里高興的不行。
看樣子陛下是要對我們家網開一面啊。這樣的思緒,免不了飄過眾人心間。
賈政主動留客道:“勞煩公公跑一趟,家里多有不便。公公這邊請,且在家里喝盞茶再走。”
賈赦猛給賈璉、王熙鳳使眼色,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在此處愣神?快去準備打點的銀子啊。
到底賈璉是他兒子,對賈赦的指示心領神會。將銀票藏在袖子里,露著笑臉正要上前。
夏守忠已經道:“先謝過賈二爺的好意,只是陛下遣小的來,還有要事要辦。”
“應當的,應當的。國事為重,國事為重。”賈政拱拱手,客氣中帶著惋惜道。禮數可謂十分周全。
夏守忠點點頭,轉過身打了個彎,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站到陳恒的面前。
彎身行禮道:“陳大人,陛下在臨敬殿等你。還請陳大人速速寬衣,隨小的一道進宮吧。”
啊?原來你跑這一趟,是來找我的啊。陳恒點點頭,刻意略過投在自己身上的火辣視線。對著身側的黛玉道:“你等我,我去去就回。”
才反應過來的黛玉,忙點著頭道:“小心些。”
黛玉擔心陳恒連日沒休息好,在陛下面前說錯話。
夏守忠卻是接話道:“陳夫人多慮了,陛下召見陳大人是急事,也是好事。”
聽到對方這么說,陳恒總算放下半顆心。忙帶著夫人走到偏房處,將自己脫下的喪制物品交給她。又擦洗一把臉,就隨著夏公公出門,坐上宮里的馬車遠去。
他們倆人的事情,先不必多提。只等黛玉放好陳恒的衣物,回到靈前。
賈赦的妻子邢氏,已經湊到她的身邊,有意無意道:“這侄女婿真是,咱們家里的下人這么多。連這點小事,都離不得你。”
邢氏本意是想夸陳、林二人夫妻和睦,偏偏黛玉好像沒聽懂,只低著頭輕聲道:“夫君一慣不喜陌生人近身。”
這到不是虛話,陳恒確實有這個臭毛病。邢氏面色微尬,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賈珍的發妻尤氏,已經在相公的逼迫下,不情不愿走上來。緩聲道:“妹妹快坐過來一起歇歇,難為你這剛當娘的,近日這么辛苦。”
“當初老太太還在世時,就說玉兒最有孝心。”邢氏接口道。
兩人夾著黛玉步步上前,倒讓賈敏看的想笑,王夫人看的生恨。
前頭,賈璉已經搬一張凳子,放在賈敏的身側處。連聲對黛玉道:“妹妹,先來這邊坐著。日頭還長著呢,小心跪壞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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