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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倫文豪-第281章 狡猾大大的狡猾
更新時間:2024-01-24  作者: 員在   本書關鍵詞: 歷史 | 歷史頻道 | 外國歷史 | 員在 | 明智屋小說 | 英倫文豪 | 員在 | 英倫文豪 
正文如下:
第281章狡猾!大大的狡猾!第281章狡猾!大大的狡猾!←→:最新網址:mayiwsk

看書友們的評論,把我都搞慫了。

本來想寫寫革命和民族,最后還是放棄。

大家多擔待。

陸時的話振聾發聵。

章太炎沉默,

似是被懟得無話可說了。

他的目光四處游竄,表情微微有些急躁,似是在尋找什么。

陸時好奇,

“你這是怎么了?”

章太炎擺手道:“沒有,沒怎么。我只是……唉……我只是有些無法集中精神。本來想好好與你辯上一辯的,但現在恐怕很難。不靈光,腦子不靈光啊……”

陸時正疑惑,驀地想起對方是個煙鬼。

章太炎什么煙都抽,從煙卷到水煙,

每抽一筒水煙,家里的地面必留一個煙蒂,甚至把地板燙出了幾千個小黑點。

而且,他講課時也抽,一只手拿粉筆、另一只手拿煙卷,

寫板書時,誤拿著煙卷在黑板上寫字;

吸煙時,又誤將粉筆當做香煙放進嘴里。

經常引得哄堂大笑。

陸時十分無語,

跟丘吉爾認識后,他知道嗜煙之人確實會這樣,沒煙便無法集中精神。

他出去喊人,

不多時,衛兵便送來了煙。

章太炎不由得雙眸一亮,

“好東西!”

他對煙盒愛不釋手,低聲道:“我自己從來不買大英牌,這玩意兒實在太貴!”

大英牌其實是中譯,

英美煙公司在初入中國時主要靠進口,成本高昂,無法大量銷售。

所以章太炎才說它貴。

“呼”

他貪婪地吸了一口,雙眼又變得犀利。

陸時說道:“你再待一會,我找人把伱放了。”

說完,起身便要離開。

章太炎趕緊道:“慢來,慢來。”

他拉住陸時,

“陸先生,你為何不現在就放了我?還給我煙抽,是想留下我?”

陸時不由得撇撇嘴,

“你是頭山滿請來站臺的,結果被投進了監牢。我如果不關你個半天,現在就把你放了,頭山滿問起,你怎么解釋?”

章太炎哈哈大笑,

“那還用講?”

他將煙灰往地上隨手一磕,說道:“當然是說你辯不過我,被我教育得幡然醒悟、痛哭流涕咯”

陸時徹底被這個狂士給打敗了。

他擺擺手,

“你接著幻想吧。我還有事,沒功夫陪你嘻嘻哈哈。”

章太炎抽了煙,腦子清明,

忽然,他放低姿態,

“陸先生,你剛才說的確實有些道理。只是,唉……人家黑龍會出錢出力可是實打實的。這叫人如何揣測其心思?”

陸時不由得挑眉,

章太炎“揣測”別人還少了嗎?

陸時想了想,問道:“章先生對關羽之死是怎么看的呢?”

其實,他想把話講直白,

但晚清民初的文人們大多有相同的尿性,不講掌故而說理,在人家看來就是缺味兒。

陸時也沒辦法。

章太炎十分詫異,

“陸先生,你怎會知道我對這件事的看法與眾不同?”

陸時說:“聽說過你的文章。”

確實是聽說。

章太炎認為關羽是虎臣,劉備死后,后主難以控制,

但關羽的功勞很大,又沒犯過錯,無法找到令人信服的理由除掉他,所以提出一個理論:

“荊州之土假手于吳,以隕關羽之命。”

這聽著就很暴論。

但因為是章太炎的觀點,再加上足夠新穎、大膽,被現代很多孔明黑當成圣經。

陸時說:“你那想法不就是‘揣測’嗎?站不住腳的啊。”

章太炎露出“讓我好好教教你”的表情,

“你看書不仔細。想一想,諸葛亮是怎么建議劉備處置劉封的?再加上劉封……哼哼……陳壽評之曰,‘處嫌疑之地,而思防不足以自衛’。”

劉封剛猛,不好控制,

劉禪成為太子之后,劉封的身份那就尷尬了。

而且,劉封也不懂得如何自我保護,也就是陳壽那句評價,

諸葛亮才勸劉備除掉他。

陸時無奈道:“你這叫什么話?劉封丟掉了三郡,按軍法處置,不該殺嗎?”

章太炎抽了口煙,撇撇嘴,

沒說話,但看樣子是不太認可陸時觀點的。

陸時說道:“你看過我寫的《日本文明的天性》、《大國崛起》,那你應該知道我對史料的看法。對史料,你得合理分析、邏輯推理啊。”

章太炎看陸時一眼,

“那好,我聽聽你那什么‘logic’。”

陸時解釋道:“我們退一步講,就算諸葛亮想害關羽,他能做到嗎?”

章太炎擺擺手,

“借刀殺人嘛”

陸時說:“扯!太扯了!諸葛亮又沒法指揮關羽發動那么大的一場戰役,更無法指揮東吳打配合。更何況,關羽兵敗,有偶然因素,哪是人類能控制的?”

章太炎沉默,

他始終覺得歷史應該以史料為基礎,

歷史人物的動機,也應該從史料中尋找蛛絲馬跡。

沒想到,所謂“邏輯”竟能如此有趣。

陸時又說:“而且,隆中對你總該知道吧?在諸葛亮心目中,荊州地位那么重要,會用它來跟東吳交易?殺的還是己方虎將……況且劉備入蜀,一同隨行的還有大量荊州人士,祖業都在那里,他們會怎么看諸葛亮的設計?”

簡直就像現代某些電視劇,

皇帝一個懷疑,就把自己7萬精銳滅了,完全不考慮訓練這么多人要花多少錢,

也不考慮這些軍人得有多少家屬在全國各地,甚至在朝中當官,

仿佛他們全是從孤兒院出來的。

陸時只聽過軍屯農、就地解散之類的政策,從來沒聽過“改兵為尸”的。

真是離譜他爸給離譜開門——

離譜到家了!

當然,章太炎到了晚年,也修正了自己的觀點,認為自己對孔明的評價站不住腳,

他曾說:

“少時所稱云兒,晚涉季世,益窺古人用心。”

從《正葛》改為《評葛》,又覺得不妥,再改為《議葛》,最后采用的卻是《思葛》。

陸時繼續道:“所以,你就別說我‘揣測’別人了,這很雙標。”

章太炎一臉懵,

“雙……雙什么?”

陸時說:“就是雙重標準。”

章太炎老臉一紅,陷入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點著的香煙燒到他的手了,他“啊!”地叫了一聲,才回過神來,說道:“陸教授研究歷史的方法,確實值得學習。”

對陸時的稱謂又升了一格。

最初是“陸時”;

變成后來的“陸先生”;

現在則是“陸教授”。

陸時低聲嘀咕:“你們這些人,一個兩個的是不是都這樣……”

章太炎啞然,

“還有誰跟我一樣?”

陸時說:“辜鴻銘辜老先生。”

章太炎沒忍住,翻了一個白眼,說道:“他治學的水平,應該比我還是稍差一些的。當然,跟陸教授比,差得就更遠了。”

說出這種話,相當于承認了陸時比他強,

只是,過于傲嬌,不明說。

陸時也懶得計較了,

“行了,我真得……”

話音未落,

“等一等!”

章太炎再次叫住陸時,低聲道:“陸教授,話都說到這兒了。那你覺得,黑龍會資助我們是出于……”

話沒有明確地問完,

一切盡在不言中。

陸時說:“你不是不喜歡‘揣測’嗎?”

章太炎回答:“我不喜歡不合理的揣測。合乎邏輯的揣測,我喜歡。”

說變就變,

臉皮未免也太厚了。

陸時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道:“章先生倒也是個重視實用的妙人。”

他低頭沉思片刻,說:“你們一旦完成釋放革命思想的使命,就會被黑龍會拋棄的。我言盡于此。”

說完,不再在房間里停留,徑自離開。

章太炎又吸一口煙,

“呼”

煙圈隨之吐出。

煙霧是淡淡的橙紅色,仿佛被陽光染過,

它們緩緩升起,在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軌跡。

陸時的話在章太炎心中久久不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咚咚咚——

外面傳來敲門聲。

衛兵也不等章太炎答話,直接就進來了,生硬地說道:“走吧!陸爵士說了,不能留你太久!”

章太炎將煙頭踩滅,

隨后,他跟著衛兵一起離開。

剛遠離布坎南的宅邸不到兩百米,頭山滿便帶著十幾個黑龍會的人出現。

他右手壓住武士刀的刀背,

“章先生,沒事吧?我剛才還想進去解救你呢。”

這話聽著十分的真誠。

但此時的章太炎卻是不再信了,

他搖了搖頭,

“沒事。我沒事。”

頭山滿又問道:“剛才,我看陸爵士乘馬車離開了,目的地好像是帝國大學。他有沒有答應……”

章太炎說:“沒答應。不過,他跟我講了很多先進的思想。”

頭山滿的眼底閃過億絲絲興奮,

“您說,‘先進的思想’?”

章太炎定義的“先進”,還用過多解釋嗎?

頭山滿萬萬沒想到,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自己拉來兩個中國人幫忙站臺,實在是無比正確的決定。

他問道:“那你現在準備怎么做?”

章太炎回答:“我回去就……先不急。我們去帝國大學看看吧?說不定能趕上陸教授和學生們的交流呢?”

他心里明鏡似的,

對待黑龍會,果然還是要有所保留。

這幫人,所圖非小!

頭山滿卻沒察覺自己已經被陸時給撬了墻角,滿心歡喜地命令手下道:“快去找車夫!”

東京帝國大學。

帝國大學,簡稱“帝大”,是1886年至1945年間存在的一個日本國立大學群,

這些大學象征著日本最高榮譽并具有濃厚帝國主義色彩。

作為“帝國大學之首”的東京帝國大學是日本全國最高學府,直到大正時代,日本天皇都會出席年度畢業典禮,親自給優秀畢業生頒發手表。

4月初,春天的氣息已經開始彌漫,

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灑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給這個古老的學府帶來溫暖的氣息。

陸時、夏目漱石、菊池大麓正走在一起。

菊池大麓說:“前面便是育德園。”

陸時點頭,

遠遠地,他能看見那里人頭攢動,

“人挺多的嘛”

菊池大麓不由得笑,

“陸爵士,您或許對自己的名氣有些低估。作為《大國崛起·日本篇》、《日本文明的天性》的作者,必然受到學生們的追捧。”

“追捧”這個詞用得很微妙。

陸時沒接茬。

菊池大麓也不覺得尷尬,

他看看陸時身后那幾名精干的英國衛兵,說道:“陸爵士,一會兒交流的時候,您不會還準備帶著他們吧?”

陸時點頭,

“當然要帶著。”

“啊這……”

菊池大麓摸摸鼻子,說道:“您在倫敦政經、劍橋時也這樣嗎?”

陸時神秘一笑,

不回答,卻也相當于給出了答案。

菊池大麓說:“那我建議您最好是……我沒別的意思。您始終帶著衛兵,容易讓人產生誤會。”

陸時問道:“誤會什么?”

菊池大麓“額……”了一聲,

他自覺已經說得夠直白了,沒想到陸時還是沒聽懂,

或者,聽懂了,但是在裝糊涂。

沒辦法,菊池大麓只能把話挑明道:“陸爵士,您這樣,會讓全校師生誤會您不信任他們,連簡單的交流都要全副武裝地戒備。”

陸時攤手,

“這不是誤……額……我的意思是,你們想多了。”

菊池大麓滿頭黑線,

心說,

陸時可真是一點兒面子也不給。

既如此,那就不要怪學生們在提問環節不留情面了。

菊池大麓繼續道:“陸爵士,你我兩國文化同根同源,學生們難免對漢學了解深刻,所以提問會比較尖銳,您多擔待。”

這是開始打預防針了。

陸時早就習慣了類似場面,來者不拒,

“當然。”

他們聊著,已經進入了育德園。

這里有一座天然的池塘,池水清澈見底,池中有許多烏龜悠然自得地游弋。

只是,本應寧靜的環境中,滿是學生們的交流,

“那個就是陸時?看著真年輕啊……”

“他怎么帶了那么多的衛兵?”

“衛兵都是英國人……哼……陸時怕是想給我們下馬威吧。能調動大英的衛兵,相當于在彰顯他KBE的身份。”

“真是狂悖!”

議論聲漸漸大了起來。

菊池大麓偷瞄陸時,

本以為陸時會讓衛兵們暫時回避,卻沒想到一點兒表示都沒有。

他也沒辦法,走上講臺,

“安靜!”

一瞬間,德育園安靜了下來。

帝大的學生們確實能做到令行禁止,簡直就像一只軍隊,

寂靜席卷。

陸時這才發現,周圍的樹林中,不時傳來鳥兒的歌聲,

但它們的鳴叫沒能給德育園增添幾分生機,反而顯得這片寂靜有些陰森可怖。

菊池大麓十分得意,對陸時點點頭,

“陸爵士,您請?”

陸時擺擺手,

“不,還是菊池總長開場吧。我在劍橋演講,一般會由校長先生先對我進行簡單地介紹。”

菊池大麓心知這是陸時的試探,

他看向學生們,

“今天,我們請來了《日本文明的天性》、《大國崛起·日本篇》的作者,來自倫敦政經的陸教授。同學們,掌聲歡迎。”

又是瞬間發生的事,德育園內掌聲雷動。

陸時看了眼菊池大麓,

對方沒說自己KBE的身份,到底藏了什么小心思,無需多言。

當然,他也不在意,走向講臺,

“感謝菊池總長。”

話音剛落,德育園內又安靜了下來。

不得不承認,陸時確實有一些不適應,

他不是理工科教授,所以,每次的演講、交流,即使下面再安靜,也偶爾會有學生小聲討論,

此乃文科的特點。

但東京帝國大學的學生不同,

他們就像被植入了奪心魔蝌蚪,被同一個主腦控制,愣是能做到完完全全的閉嘴。

陸時沉吟,

隨后,他說道:“各位都讀過《日本文明的天性》嗎?”

回答他的仍然是寂靜,

陸時感覺自己像在給一片紋絲不動的松樹講課。

他又問:“你們是否知道,《日本文明的天性》的名字其實取自小泉八云先生的著作——《日本與日本人》,《日本文明的天性》正是該書第一章的標題?”

結果,當然沒人說話。

倒也不出意料,

陸時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衣物,說:“各位帝大生,你們認為你們自己了解日本嗎?”

日本人是否了解日本?

這個問題仿佛在現場投下了一顆小男孩,

“混蛋!你在說什么啊!?”

“裝神弄鬼!”

“實在是沒想到,竟然有如此狂妄的中國人!”

小男孩爆炸了。

陸時帶來的衛兵們都不由得汗流浹背,

他們心說,

陸爵士,咱能不能別搞這些暴論?

這幫學生一擁而上,幾個人不可能頂得住。

陸時卻笑道:“我剛才說的,并不是我自己的觀點,而是小泉八云先生在《日本與日本人》中提出的問題。”

在場之人,不知道小泉八云的居大多數,

他們面面相覷。

不過,聽陸時剛才說“帝大生”,便知道陸時多少是了解日本的,哪怕只是皮毛。

帝大的學生被如此尊稱,

該名稱也和“帝大”一同被賦予了強烈的民族榮譽感。

當然,只有榮譽感是不夠的,日本政府對帝大生日常服飾等許多方面也有特殊規定,優待非常。

有人舉手,

“小泉八云先生是誰?”

陸時說:“小泉八云是混血,父親是愛爾蘭人,母親是希臘人。他七歲就成為了孤兒,左眼因為在學校和同學們打架而失明,十六歲便輟學走入社會,底層謀生,大半輩子漂泊無依。后來他去日本工作,期間對日本的風土人情一見鐘情,于是在40多歲加入日本籍并改名。”

學生們聽得直想罵人,

愛爾蘭?

希臘?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陸時繼續道:“你們或許想象不到,‘國民性’這個日本所創的詞,最早在出版書籍中使用的作家便是小泉八云先生。”

這話又讓現場稍微安靜了一陣,

隨后是更多的竊竊私語。

陸時說:“不過,我不建議大家在論文中以此為題。因為‘國民性’是一種大而統之的歸類,基本不會有好成績……好吧,如果你是我的學生,用這個來寫論文,我肯定不會給好成績。”

國民性,

19世紀末到二戰結束,日本宣傳的就是這個,

陸時的話屬于公然唱反調。

立即有人不滿:“陸教授似乎很看不上啊?”

陸時狡黠地一笑,

“我剛才不是在說論文的事嗎?大家要明白,小切口、個性化、細節化、精準到點的研究,才可能拿高分。我跟你們說這個,跟學問無關,跟學術有關。畢竟,大家要畢業,學問做得好,也要落于紙面上嘛”

菊池大麓在旁邊聽著,心里暗罵陸時陰險,

剛才說起“國民性”的時候,絕對跟論文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他的演講策略十分成功,

現場的氣氛已經完全被帶著走了,如果這么搞下去,不要說群起而攻之,學生們說不定還會被洗腦。

這姓陸的小子,

狡猾!

大大的狡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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