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yingsx第一百六十五章白羽第一百六十五章白羽←→:
唐百貼強壓著鄔瑾坐下,搭上鄔瑾左手,凝神探脈,探過之后,愁眉不展,換上右手,眉頭擰的更深。
鄔瑾看的惴惴不安,以為自己忽生大病,不由跟著他擰起眉頭,等唐百貼收回手,便道:“唐大夫,我是不是.不大好?”
唐百貼擺手:“沒事。”
“沒事?”鄔瑾看他那模樣,不大信,小心翼翼道,“若是有事,無須瞞我,我家中就是我做主,父母辛勞,不敢再叫他們憂心。”
唐百貼捧起書:“不瞞你,確實沒事,只是我近來裹足不前,又無人請我看診,見你沒病,很是失望。”
鄔瑾虛驚一場,如釋重負,背后卻是讓唐百貼嚇出了一層牛毛汗,忍不住道:“唐大夫,我曾看楊泉言‘夫醫者,非仁愛之士不可托也;非聰明答理不可任也,非廉潔淳良不可信也’,您此心此舉,實不算是仁愛之舉,如何能讓病患相托啊。”
唐百貼近來求進心切,已入迷津,只盼人人有病,各個都是疑難之癥,李一貼看出他浮躁不定,故意不讓他出診,只讓他在藥鋪中看書。
他正是煩躁之時,聽了鄔瑾直言一句,心中咯噔一下,猛地想起初拜入李一貼門下時,李一貼曾讓他背藥王之言:“醫者,無欲無求,先發大慈大悲惻隱之心,誓愿普救生靈之苦。”
然而近日來,他把大慈大悲惻隱之心丟失的一干二凈,只一味盼人生病,簡直是丟了醫者之本。
他站起身來,對著鄔瑾拱手一揖:“鄔瑾,多謝你指點迷津。”
鄔瑾連忙起身,側身避開這一禮:“不敢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唐百貼松開手,復又坐下:“又來買蟲齒藥?”
“不是,天冷了,我爹斷腿處總是不快,我來買一盒去年用過的膏藥。”
唐百貼扭頭對一個小郎喊道:“阿萬,給鄔瑾取一盒萬應膏。”
一個小郎連忙站到藥柜前,取了萬應膏出來,鄔瑾想著鄔母一到陰天下雨,總是摩挲膝蓋,就告知小郎癥狀,小郎還未開口,唐百貼已經大聲道:“也用萬應膏,送你一盒。”
小郎再取一盒給鄔瑾,鄔瑾堅持付了銀子,將藥膏收在懷里,和唐百貼告辭。
唐百貼目送他出門,見好風拂過他的衣袖,他迎著日光而走,滿身都染上一層金光,目光清澈明朗,望之令人溫暖。
收回目光,唐百貼暗道:“此人若是為醫,必為良醫。”
鄔瑾出門后,沿著大街一路往莫府走,街上大小鋪子都開著門,生意遠不如從前。
他一路走一路買,在炭行要了十秤炭,讓伙計送到家里去,伙計等了一上午,都只等到他這一個主顧,主動問他要不要碎炭。
他又買了一秤碎炭——今年炭價貴的驚人,爹娘本就節省,若是他不備在家中,他們是舍不得買的。
買過炭,他在小販的擔子里挑了榛子、松子、梨肉、楂條、大蒸棗,每樣稱一斤,讓伙計仔細包起來,也送回家去——弟弟年紀不大,既饞嘴,又在長身體,也給他吃點好的。
買完了東西,他走到莫府去,進了山野居,鋪開紙,研了墨,坐在案前,想寫一張過年的單子給殷北。
莫聆風會回家過年,府上一個做主的都沒有,等她一回來,看見別人闔家團圓,她這里冷冷清清,心中免不了要難過。
一個字都沒往下寫,殷北就走了進來,對著鄔瑾一揖:“少爺。”
他奉命去堡寨送蟲齒藥和信,莫聆風在看過鄔瑾所寫王知州一事后,迅速給了回信,他帶著信剛回來,風塵仆仆,身上還帶著堡寨中特有的氣味。
那種粗糲、空曠、沙塵、血肉交織在一起的氣味,不帶任何修飾,像矛,筆直沖到鄔瑾鼻端。
“聆風牙還疼嗎?”
殷北搖頭:“已經好了,姑娘給您帶了東西。”
他將手里揣著的長條匣放在案頭,然后悄然無聲退了出去。
鄔瑾將木匣取到身前,打開匣蓋,就見匣子里放著一根雪白的長羽。
他不明所以,拿在手中,只覺得這根又粗又硬,應該是猛禽的羽毛。
匣中還放了一封書信,他放下那根不同尋常的羽毛,打開書信細看。
“鄔瑾,你真厲害,王運生恐怕要氣死了。”
打頭一行字,寫的還算娟秀,之后越寫越潦草,連字都帶了火氣:“我的牙已經不疼了,但是種將軍不許后營給我沙糖!”
寫了如此憤怒的一句話之后,她的怒火平息下來,說他們在懷遠寨時,金虜偷襲,她騙馮范去要沙糖,馮范去了后營,躲過一劫。
于是她自封為馮范的貴人,馮范跟著她,就能紫氣東來,馮范嘴里不信,人卻經常在她身邊晃悠。
她又說他們在還擊金虜時,一只鷹長唳而過,通體雪白,羌人以為神明降臨,竟然不分敵我,棄刀不顧,跪地俯身而拜。
戰事過后,她在一個羌人手中撿到了這根白色的羽毛,特意讓殷北帶回來給鄔瑾一觀。
信的末尾,她說:“鄔瑾,這只白鷹給我們帶來了好運,我只撿到這一片羽毛送你,讓你也看一看白鷹,黃沙萬里,日月星辰,在我眼中,也在你眼中。”
鄔瑾放下信,看著那根白羽,腦海中一只雪白的雄鷹呈現,毫無保留地對著他發出一聲厲叫。
于書房一隅,他仿佛看到了橫山那一點青綠顏色慢慢鋪開去,黃沙以山河為界,不休不止地滾動,日光照耀人的眼睛,風鼓噪人的耳朵。
江山如畫,從不吝嗇自己的美麗,無論它身上撒的是鮮血還是熱淚,都只是一個點綴。
莫聆風和他一同看過這份景色,不同的是,她戰甲冷冽,他青衫儒雅,橫山上的風,一同吹向了他們二人,將寬大的袖子高高吹起,如火,似云。
放下白羽,他不再回信,而是提筆寫下“炮仗”二字。
過年有炮仗,總歸會熱鬧一些。
他奮筆疾書,將這一張過年的單子寫的又臭又長,毫無水平,連炒瓜子都寫在了其中,寫到最后,他看著滿滿一張紙,也是啞然失笑。
莫府主子少,但是下人多,還有姨娘們,他這零零碎碎的年貨單子,只夠聆風一個人的。
他換了張紙,再次慢慢寫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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