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瑤被嚇到了，下意識地就抓住了高伯懿的手臂，“你干什么？”

高伯懿道，“放心，我不會摔著你的。”

說話的語氣里帶著幾分揶揄，也不等步瑤說什么，就抱著她繼續往外走。

不同于步瑤的小心翼翼，高伯懿的步子走得大膽且篤定，他人高腿長，很快就來到了門邊。

步瑤想著他兩只手正抱著自己騰不出空來，便伸算去開門。

哪曾想，手還沒有碰到門閂，自己的整個身體忽然被往上托舉起來。

這猝不及防的情況又一次把她給嚇到了。

她也顧不得開門了，兩只手本能地摟住了高伯懿的脖子。

低下頭看去，才發現高伯懿竟然用一只手托住了自己的身體，另一只手已經抓住了門閂。

似曾相識的摟抱姿勢，讓步瑤有一瞬間的恍惚，并且心跳不受控地加快了幾下。

啪嗒。

高伯懿打開了屋門，一陣冷風迎面灌了進來，冷得步瑤渾身哆嗦的，摟著高伯懿的雙臂也收緊了些。

顧忠就站在門外，見高伯懿竟然單手這么托抱著步瑤出來了，愣怔住了。

高伯懿卻旁若無人地伸手去攏了攏步瑤的斗篷，盡量不讓冷風鉆進斗篷里去。

“出來了出來……”

老汪頭似乎是等得久了，從正屋里出來往這邊看，一邊還不忘沖正屋里等著的老汪氏說話，在看到高伯懿抱著步瑤的姿勢后，說到一半的話直接戛然而止了。

別看老汪頭年紀大了，眼神還好得很呢，借著顧忠手里提著的氣死風燈，他是看不清小夫妻倆的神色，但不妨礙他看清兩人姿勢的大致輪廓啊。

老頭兒有些尷尬，心想這年輕人有點太沒顧忌了。

在屋里怎么著都行，這當著外人的面，怎么還這樣呢？

想他們老夫妻剛成親的時候也年輕，都沒這么干過！

他干笑了兩聲，“晚飯準備好了，再不進來吃就涼了。”

老汪頭說完這句就轉身回了正屋。

其實他們平日里吃晚飯的時間是更早的，今日主要是收拾那些舊物太花時間了，所以才拖到這么晚。

步瑤有點尷尬地松開了高伯懿的脖子，拍了拍他的手臂讓他把自己放下來。

“知道你喜歡我，但下次悠著點吧。”步瑤兩手抓著斗篷，丟下這么句話，就徑自往正屋那邊去了。

高伯懿默默跟上。

全程被無視的顧忠直到這會兒，才緩過神來。

乖乖！他剛才看到的都是真的吧？

知道主子挺中意夫人的，但是真沒想到竟然中意到這個程度啊！

果然老鐵樹開花，總是讓人吃驚的。

顧忠如此想著，合上了步瑤他們的屋門，也跟著去了正屋。

主仆三人先后進到正屋，就看到老汪頭夫妻倆已經坐著等了。

顧義則是站在門邊。

步瑤已經把剛才的尷尬拋擲腦后，面上帶著可親的微笑。

“汪伯父，汪伯母，讓你們久等了。”

老汪頭還記著剛才的事情，這會兒笑得多少有點尷尬。

老汪氏已經聽老汪頭嘟囔過剛才看到的事情了，她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不過略帶點笑，說道，“也沒有等多久，快坐吧。再耽誤下去真要涼了。”

步瑤干脆地就坐下了，后面跟進來的高伯懿自然坐在了她的身邊。

顧忠顧義還記著自己作為下人的本分，壓根就沒有想過要和步瑤他們同桌吃飯，兩人就在門邊守著。

老汪頭看得莫名其妙，問道，“欸，你們家這兩個小兄弟不過來吃飯，守在門口邊做什么？別再凍著了！”

老汪氏伸手掐了下老伴的腰，說道，“要你多事，人家愛怎么樣怎么樣！”

步瑤看了眼桌面，上面擺放的就是今晚的吃食了，有粗面饅頭、炒米、雞湯、燒兔肉。

這四樣東西，一看就管飽，量很大。

步瑤還注意到桌上還放著六副碗筷，很顯然，老夫妻是把顧忠顧義都算進來了。

她轉頭吩咐顧忠顧義，“阿忠阿義，你們兩個也過來吃吧。”

顧忠忙說道，“多謝夫人好意，只是我們晚點再吃也好。”

早在被抄家前，步瑤就已經提前做好了部署，把將軍府里的人，能遣散的都遣散了，不能遣散的都送去了逍遙王妃那里。

顧忠他們一家子本就是逍遙王妃的陪嫁，他們不愿意出去“自謀生路”，步瑤自然便把他們的身契全部轉交給了逍遙王妃。

別說他們現在還不是自由身，就算是自由身了，他們一家子也都還是“忠仆”心態。

所以哪怕步瑤他們如今的身份地位今非昔比，兄弟倆的態度也依舊與過去無異。

試問這世上有哪個奴仆能夠跟主子們同桌吃飯的？

若是做了，那真是半點規矩都沒有了。

在顧忠和顧義看來，將軍和夫人是被人構陷才淪落到如今這樣的處境的，但不管是身處何地何種境況，有些規矩都不能破，這是他們的底線，也是他們認定的高伯懿的“體面”。

兄弟倆的態度堅決，步瑤也不是個強人所難的，說了兩句便不再說了。

高伯懿全程沒有說話，倒不是他故意擺架子，主要是這兄弟倆自幼便跟在他身邊，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們，知道勸也無用。

老汪頭夫妻倆看了看高伯懿和步瑤，又看了看顧忠顧義，最終鎖定在了高伯懿和步瑤的身上。

高伯懿就那么坐著，面容冷淡，身姿挺拔，散發出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勢，而步瑤呢？面帶微笑，語氣柔和，卻又讓人有種捉摸不透的疏離感。

眼前這對夫妻看著就跟他們不是一類人。

再看看顧忠和顧義跟門神似的守在門邊，那身姿凜凜目不斜視的樣子……

嘖，明明這四個人也沒有對他們做什么，老夫妻兩個竟也感到了一絲壓力。

有一瞬間，無論是老汪頭還是老汪氏，都想改變主意，不讓他們在家里住著了。

不過想想剛到手的銀子，他們心有靈犀地選擇了堅持。

大家開始動筷子了，老汪頭夫妻倆看起來頗為拘謹，不主動開口說話，就連筷子都不敢伸太遠，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個屋子的主人不是他們，而是步瑤和高伯懿了。

氣氛安靜又尷尬。

步瑤覺得這樣下去可不行，便主動與他們交談起來。

“汪伯，汪嬸。”

“哎喲，可別這么叫！”步瑤才喚了一聲，老汪頭就趕緊擺起手來，滿臉的不能接受，“我這年紀都能入土了，擔不起這么年輕的叫法呀。”

步瑤從善如流，笑道，“那，叫汪爺爺？”

老汪頭還想說什么，旁邊的老汪氏拿手肘碰了他一下，“一個稱呼而已，人家愛叫什么叫什么！”

這老頭子，這兩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尋常人，跟他們計較這種小事做什么？

老汪氏心里面很是瞧不上老汪頭這較真的模樣。

見自家老婆子生氣了，老汪頭趕緊閉了嘴，沒有再多說什么。

步瑤看著他們兩個的互動，眼底帶著笑意，“汪爺爺和王奶奶感情看起來真好。”

老汪氏撇了撇嘴，哪里感情好了？

這個老頭討人厭的很。

老汪頭卻是樂呵呵地笑，“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這么多年處著，感情再不好也得磨好了。”

步瑤笑道，“汪爺爺，你是自幼在這個村子長大的嗎？”

“那是，我們兩個都是這個村子里長大的。”老汪頭應道。

步瑤點點頭，“剛才沿路過來，我四處看了看，感覺咱們村子里人好像不太多？”

“那是真不多啊。”

提起村子里的人口，老汪頭可就有話說了，他放下了碗筷，輕嘆了口氣，“咱們蓮花村，什么都缺，最缺人，到現在整個村子總共才十二戶人家，哦，對了，加上你們一戶就十三戶了。”

“十三戶啊……”步瑤呢喃著，說道，“那確實是少。”

“那是啊。而且你不知道，每一戶當中還有人搬到別處去的。”老汪頭擰了擰眉，說道，“就不說別的，我們家幾個兒子，就都搬走了，還是拖家帶口搬的，就我們老兩口留在這里了。”

步瑤對于這對老夫妻有些印象，但是畢竟重生了那么多次，充斥著不少人和事，這對比較久遠某世中出現的老夫妻都成邊角料了。

這下聽老汪頭提起，慢慢也想起來了。

這老頭老太兩人年輕時應該感情挺好的，所以很能生，總共有八個兒子，也都娶妻生子了，但就是沒有一個留在這個村子里的。

“嗯？怎么會這樣？”步瑤流露出疑問的表情，“俗話說父母在不遠游，你們總共有八個孩子，怎么竟沒有一個留下來給你們養老的？或者說把你們一塊帶出去也好啊。”

這話聽起來，就好像那八個兒子都是不孝子。

老汪頭趕忙解釋道，“不是他們不帶我們出去，是我們老倆口在這里住習慣了，對這個生活了幾十年的房子也有感情了，不舍得，所以不愿意跟他們走。他們都是很孝順的。”

“那他們好歹得留一個下來照顧你們啊？既然汪爺爺說他們都很孝順，那這里面難道是有別的什么隱情嗎？”

老汪頭再次輕嘆了口氣，“挨，說起來還是村子里的日子太苦了！”

他不但嘆氣，還忍不住地手握拳捶腿。

他抬起頭來，說道，“你們剛才一路過來應該也看到了，我們這村子里都沒什么耕地。沒有耕地就種不出糧食，沒有糧食，怎么好過日子？”

步瑤問道，“不是說可以開荒嘛？”

老汪頭的表情變得尷尬起來。

步瑤露出不解的神情。

老汪頭干笑道，“這個沒有耕地，不單單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們是可以開荒，關鍵是開荒出來，我們不會種啊。”

額……

步瑤沒想到竟然是這么個理由。

怪她，從第四世開始，她就一直都是在南方打轉，對北方這邊的了解也不多，哪怕是后面兩世刻意去了解了些，但都是“道聽途說”，還是不夠真切。

可以說，她對這邊其實了解真的不多。

老汪頭解釋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們的祖先原本出身更北方一個小部落，素來多以打獵捕魚為生，對種地是一竅不通。雖然很努力去學了，但總是收效甚微。我懷疑不會種地是我們根子里的東西，所以傳到現在都這么多代了，還是種不好地。小老兒我的八個兒子都是實在沒把種地，又不能坐吃等死，便干脆出去外面謀生路了。”

“你們也看到了，我們這地方實在是太荒僻了，村子里人戶少，與其他的村子又距離遙遠，肯定沒法在這里找到出路的。”

說到這里，步瑤明白了。

王家八個兒子是被逼無奈才出去外面的。

“其實他們搬出去挺好，至少能找到合適的活計養家糊口，日子能好過點，而且他們幾個都是孝順孩子，總是給我們送吃的喝的。就是因為這樣，我們兩個老骨頭如今在村子里的日子是屬于過得極好的那種。”

步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你們呢？會種地嗎？”老汪頭反過來開始問步瑤。

步瑤搖了搖頭。

他又看向高伯懿和顧忠顧義他們，三人接收到了他的目光，都搖頭否認。

老汪頭聽到這話，開始替他們嘆氣了。

“你們這樣也不行啊。我聽剛才送你們過來兵爺說的話，你們接下來都是要種地過日子的。這什么都不會，那你們以后拿什么吃飯？”

步瑤笑道，“不會可以學呀。”

“學？”

老汪頭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老頭子故意潑你們冷水，你看我們村子里的人，幾代了，都在努力學著種地，還是學不會。”

言下之意，他是覺得步瑤他們就算是想學也學不會的。

步瑤聽了他的話并不生氣，笑著解釋道，“謝謝汪爺爺擔心，我們肯定能學會的。要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就去專門請幾個很會種地的人幫幫忙。”

老汪頭還想說什么，老汪氏拿筷子敲他的碗，“還吃不吃飯了？廢話那么多。”

聽了媳婦這話，老汪頭再次閉緊了嘴巴。

外婆過世了，這段時間都沒什么精力更新。現在調整過來了，但之前的內容要修整下，爭取在明天弄完。希望大家再等等，見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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