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人族·知生祖第二百三十六章:人族·知生祖←→:
虢石父離去,而風允已入典籍宮,在殿前與一位老者相視談笑。
“老聃先生,許久不見。”
“哈哈,風子啊,你我在曾國秋別,卻也是快兩載了。”
秋別……
風允恍惚道:“是啊,我在楚國待了兩年,見證了許多事情,自己對道也有了更多的感慨之處。”
“感慨?”老聃撫須一喜。
“且論道一番,老夫與計然行多地,對道也有感慨之處啊。”
風允點頭,也不覺一路來周之辛勞,與老聃走入殿外一處亭下。
“恍惚中,猶似在曾國之亭下一般。”老聃施禮以請。
風允回禮而坐。
老聃這才坐下。
“論道不若論閑事。”
風允說后,老聃一樂,卻也笑言:“人之一生,順其自然,其道自顯,人閑事即人之道也。”
兩人點頭。
風允先問:“方才聞計然,不知計然之行?”
老聃撫須一笑。
“計然悅山間之事,為其道,自德也,老夫欲順勢之事,得謀生,自善也。”
風允頷首,計然看來是放下了揚粵與宋國之苦惱,此時已經在尋他心中的山水之道了。
或者說,是在延伸老子的道,開辟屬于自己的道。
風允與老子,皆是近圣之人,所創之德道,玄道,皆是新生之言,其主張自然多有空缺,其非一人能定論,能以此成道者,自然更多機遇。
就如同《周禮》一般,周禮之天,其下不知孕育了多少大才,特別是《周禮》方成之時,其畢公、召公,都得禮道之便,延伸自己之禮,成就圣人位。
而之后禮道的先天、半圣大能者,更是數不勝數。
“風子,此番一路,又為何行乎?”老子一問。
風允淡笑輕言:“一路為尋老聃先生來,允在這繁華周都無落腳之居,望能收留一二。”
“哦,哈哈,風子入周,豈會無居。”
這時,內侍上前。
“風子,您的偏殿已收整,就位于老聃先生之旁。”
“虢石父有言,天子德令,您可觀閱這典籍宮中所有典籍。”
內侍招手,五個內侍舉著五卷單薄的銅書,來到面前,觀之,只有書名。
“天子還在秘殿中,為您選了幾本圣人之書,您可擇一而觀閱。”
似多此一舉,卻是在試探風允此行之心。
《周禮》《周易》《大雅》《儀禮》《太公》。
一共五本,皆是俱全的圣人之書。
文王內圣外王,之下,還有周之四圣。
文王的《周易》自不必多說,風允得之機遇多矣,此時,恐怕只有這周都有全文,風允就是走遍諸多,不來周地,都無法湊齊。
而四圣中——
太公望以《太公》,金匱言道,統兵行法,陰符謀術,創武道,稱武圣。
周公旦以《周禮》,定規周官,諸侯尊王,共舉天子,創禮道,稱元圣。
召公奭以《大雅》,教化思想,以正人心,護衛天子,兼禮道,延禮樂教化之法,稱召圣。
畢公高以《儀禮》,規范制度,約束亂世,階級分論,兼禮道,延禮儀制度之法,稱畢公。
其中,太公望與周公旦皆為至圣位,而召公奭與畢公高為亞圣位。
召公與畢公,再有大周氣運相助,亦不亞于至圣之力,何其強盛。
這也是周之四圣,庇周四百年的原因。
而這五條圣道,也是當世的易、武、禮三道之極,為大周之根本,若以風允所創的一國傳承之‘顯學’一詞,也可稱為大周顯學。
如今風允卻可擇其一而觀。
一旁的老聃也贊嘆。
“天子慷慨,老夫在典籍宮中,也不過是得閱零星之言,不得其核心之要。”
笑著搖頭,老聃這般說,卻毫無不滿與貪心,似已滿足所得,順其自然而學,不過度追求,以免煩惱。
這抉擇卻是給了風允。
這老聃之言,風允也清楚,兩人都是近圣之人,已經揣摩到了自己的圣道,臨近一步可入其中。
而如今這五本圣道之書,卻與他們的道,多不相同,不可因貪而迷惘內心之本。
風允對老聃微微頷首。
這才望向那五本書。
天子雖迷惘,但也有所謂的智慧。
這五本書對風允這位人道之人來說,迷惑太大,不察覺間,恐怕就會被天道所同化。
就像是當初在大庭時,大庭大宰交給風允的《大庭三十六卦》一般,同化后人。
或許初來此界,破胎中之迷的風允得到這些書,會被同化。
但經歷世間多國,他心早已有道——人。
“心中有人,自然不會迷失自我,即使深陷迷霧,也能選擇不悔之路。”
風允招手,玄氣化為輕柔之風,卻托舉起那幾名內侍手中的一份銅書——《周易》。
“允在大庭初學時,得見半本《周禮》,又得幾卦《周易》。”
“那時,就擇《周易》為觀,后即使又得《六韜·龍韜》,也不曾為之改。”
“如今來大周時,允恍惚初學,稚嫩之時……”
風允眼中閃過懷念之色。
那內侍莫明,見風允并非嚴肅之人,遂斗膽一問:“風子為何重《周易》而輕《周禮》與《太公》?”
風允望著那銅書之上,周易二字,這應該是《周易》原本刻錄其上,上面還有道韻流轉,似乎以此銅書,就可觀盡《周禮》之言。
風允低眸,淺望那內侍。
一普通人,只有些許文氣罷了,未曾異人。
這銅書珍貴,恐怕不是所見這般簡單。
而老子也看出來了。
風允與其對視,也無奈一嘆。
這大周莫非無看透本質之人,竟然如此坦然將如此珍貴的銅書拿出,還是說,有自傲之心,不認為誰能奪走?
不管這些,風允答方才之言。
“允之所以重《周易》輕《周禮》,當初是因為不喜《周禮》之言論,認為其為人族多弊端也。”
那內侍大驚,風允怎能說出此言。
但風允又說。
“不過此時卻不是因此而輕……少時稚嫩之想已難作數,如今眼中,這《周禮》的大智慧我心亦曉,其非人族之弊端,而是大利大德之物。”
望向天,其上有禮道氣運彌漫,庇護著大周,穩固此世,少去了不少人性爭端。
風允淡聲道:“世間有黑白,卻不只黑白,這五顏六彩,才是人之所見,所感,所存的天地,絢麗而悠久,春夏秋冬,日月交替,斗轉不絕。”
“允收下《周易》,不是不希望觀閱《周禮》,只是,周禮為周官之道,諸侯之道,天子之道,允不在此列啊。”
“《大雅》,是世人尋禮之道,禮樂教化,尋心之德,而我如今,已經聽到了自己的心聲,遂不需多觀。”
“《儀禮》,只要不觸碰《儀禮》之罪,遵守各地的規矩,就可安然,遂也不需多觀。”
“而《太公》……武道啊,允曾經在大庭時,自己弱小,遂也修行過武道,仗劍慍怒,而伐不德,但之后卻發現,那是個人勇武,而非真的武道。”
“真的武道是《太公》,以文武為道,以統兵作法,以謀策為術……但,允知,興戰,勝或敗,皆為人族之苦痛,遂少深研此道。”
風允手中,刻錄周易二字的銅書,徐徐而飛,其上紅光陣陣。
一聲風鳴,隨著文氣升騰,擴散至整個豐鎬之地。
不管是宮殿內的天子,士大夫,還是街道民居,田間地頭的周民,皆能驚聞。
而風允此時,卻目入道天,意識沖破一二重,來到了一樸實混沌之處。
“有巢祖,燧人祖。”
此道天三重,有巢與燧人已經在此等待。
而在兩人中間,有一位健碩婦人,看之恍惚是一位戰者,但其身上多是柔軟皮毛所縫補的衣物,面目和煦,親切視人,這讓風允想到了百越的巫婆。
對此三人行禮,風允靜候而待。
那婦人笑著。
“嗯,汝在百越、楚地的解,有巢與燧人,皆與老身說了。”
和藹地望著風允,但眸中卻有敏銳之色。
這讓風允又想到了女媧,當初在瑤地卜祝之時,就曾見過女媧尊榮,之后的女媧伏羲規矩圖,也曾見過。
“嗯……女媧氏,乃是老身之后。”婦人點頭,贊賞風允的智慧。
“老身為知生氏,曾教導人族,制衣,飾品,雕刻,槍矛,弓箭,挖井……之事,以知曉人之生存,傳之人族,而為名也。”
聞言,允禮道:“后生,禮見知生祖。”
人族之祖,風允自無不尊。
有巢為人族造居,聚人為族,庇護也。
燧人為人族燃火,薪火相傳,文明也。
知生為人族謀生,創造生產,生存也。
這些在后人看似最基礎,簡單不過,習以為常的事情,卻在他們的時代,是那般的耀眼,為人族開辟了廣袤的天地和未來。
以德為人祖。
在此鎮守人族道天三重。
讓人信服!
“嗯,汝之心,誠也。”知生祖喜愛風允這位后生,不只是樣貌俊秀,有禮有節,更是因為風允的所做,雖有不足,但多利人族,更是在此時,為人族帶來了玄道,闡述了天地人三者的關系。
讓人道被世人廣而傳之。
此時,即使風允卒,就此人道之言,也能死后為圣,歸于道天。
這也是風允能一舉為近圣的緣故。
人道之言尚且發酵,將為后世帶來無比廣袤的思想之路,亦是一種開辟。
“老身也清楚,道天對汝而言,早已能上數十重,但該為難汝的,人族在前,老身也不會留情。”
“此番,汝既然來大周豐鎬,那老身有一題,汝需仔細思索了。”
三祖從亙古之前來,自然能在人族汪洋中,探究一絲歲月的風聲。
此時,大周后續,他們都略有猜想。
但他們不清楚風允為后世之人,比他們更清楚大周的后續。
“論……人心之私,人族何解?”
人心之私?
眸光一黯,卻是恍惚中從道天離開,回歸了典籍宮內。
那天空懸浮的《周易》銅書,似要燃起火焰,風允招手,那銅書才安穩,緩緩落下。
其上,周易二字的周圍,卻多了一只玄奧的風鳥,火紅而璀璨,神秘而肅穆。
內侍呆愣,方才的鳳鳴聲,實在嚇人,他的驚愕之色難以壓抑。
想要詢問。
風允直言道:“此些銅書,還請天子勿輕之。”
內侍驚醒。
“這…”
就聽,一急奔而來之人,高呼。
“除卻風子所選銅書,其余速速歸天子閣中!”
這人持寶劍而對,掃過那幾名舉著銅書內侍,內侍們后背發涼,顫抖不已。
而看向風允后,這人見風允選擇了《周易》,默默不敢言。
只拱手道:“天子近衛,此番來收回銅書,風子勿怒。”
風允也無何所怒的,天子在意臉面,卻也沒有收走他手中的《周易》。
內侍對著這天子近衛,匆匆而離。
一時間,這典籍宮也就剩下些不敢接近的典籍宮之士和老聃這位大周典籍宮的守藏史。
“老聃先生還請與允一同觀閱《周易》,互相印證,方才能察不覺之處。”
老子也非推諉之人,點頭含笑。
“此番倒是得了風子之便利。”
機會之處,圣人眼中,已無界限,其皆人族之德也,不傷這機會的此時之主,即可。
故步自封,藏私獨享,寶物蒙塵,遺失圣德,皆是人族之罪。
風允欲將此世還能探尋的古籍,都歸總,收錄,傳承在一地,以便后人不會缺失這些圣德之物,此時自然不會藏私獨享。
畢竟,當初老子與風允在曾國論道時,就留下了《德道》一書。
只不過風允有自己的道,也已經與老子論道,知曉德道之外貌,遂一直未曾觀閱其書。
經歷多載,風允初來時十六近七,出入大庭與禹越,在百越國自我及冠,出使風澤諸國,入荊楚,以玄之人道入近圣。
等過了本年之夏,也是二十之歲,早已知曉——
人道,非獨享能成大勢,非藏私能傳承不滅。
可人性本私,要克服私心,是不易的,風允也有私心,他不愿意尋找消除人私心的辦法,因為這違背了人性。
可人族私心不除……
知生祖所題——人心之私,人族何解?
這也是風允玄道的難題。
此題不解,玄道難成,人道大勢也將一次次被推翻,人族的朝代會一次次重建,底蘊難豐,不得突破。
“老聃先生,私心,如何解呢”
風允詢問老子。
老子一笑。
“如何解?”
“風子之問,只有私心二字,是想問何為私心,還是如何去除私心,或是約束私心?”
聞言風允默默搖頭。
“此些,允皆有解,但卻不是允所欲。”
老子笑而不語。
道天之事,他已經是近圣,怎會不知呢,他如今,也有一個難題,不足道也。
風允與老子入偏殿,也不再提及道天之事,兩人都對自己的道,有了迷茫之處,皆在探尋,此刻能說出口的結論,不足幾言,遂不足道也。
如今只能觀閱《周易》,以先輩之智慧,探尋自我之難,以求自解。
兩人都是近圣,此難題,也將是他與老子的入圣之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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