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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話事人-082 帝國的體檢報告
更新時間:2023-10-18  作者: 憂郁笑笑生   本書關鍵詞: 歷史 | 歷史頻道 | 清史民國 | 憂郁笑笑生 | 明智屋小說 | 大清話事人 | 憂郁笑笑生 | 大清話事人 
正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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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差行轅,一片狼藉。

爆炸的威力,不可小覷。

轅門,帳篷甚至飛到了幾十米外。

尸體更是堆了一地,觸目驚心。

潰散的綠營兵已經重新集結了,正在八旗大爺的監督下打掃戰場。

把尸體堆到車上,拉走。

順便,檢查這些人的來路。

即使是斷刀,靴子,血衣,一張碎紙片,都要搜集起來,尋找蛛絲馬跡。

一個綠營兵悄悄的藏了錠銀子。

被監督的八旗兵發現了,喊過去,一刀。

嚇得其他人再也不敢私藏財物了。

巡撫,布政使,按察使,知府一大幫人,簇擁著欽差出來了。

剛一出來,就被血腥味熏的干嘔。

在場的大部分是文官,對于戰場認識還停留在紙面上。

都是些慷慨激昂,令人振奮的文字。

偶爾酒后也幻想著,書生萬戶侯,收服燕云十六州之類。

然后就去撕打丫鬟了。

實際上,人真的到了戰場。

就是恐懼,惡心,只想著遠離。

即使是真正的勇士,也沒有滿心期待上戰場的。

這才是真實的人性。

按察使是主管刑名的,心理承受能力要強一些。

他看到一具尸體的鞋子底,似乎有些東西。

于是翻開查驗,希望能從中找出一些線索。

“臬臺大人,有何發現?”

“此人靴下沾土,似是”

突然,旁邊趴著的一具尸體活了,一個翻身。

握著刀子,捅入了按察使的腰,深沒刀柄。

還狠狠的往上一豁。

按察使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又戛然而止。

這個裝死的白蓮教,也被護衛立即亂刀剁死。

“大人?大人?”

一群人慌張的抬起按察使,然而已經沒氣了。

眾目睽睽之下,江蘇按察使,堂堂三品大員,被一個裝死的白蓮教徒給刺殺了。

一群人被氣的發狂。

綠營兵們也開始對尸體泄憤,一具具的剁過去。

所有紅頂子都垂頭喪氣,這都什么事啊。

可以想象,皇上在接到蘇州白蓮教作亂,刺殺欽差未遂的折子后。

還沒來得及吃飯,又接到一份按察使被刺的折子。

乾隆那小心眼,如何容得下呀。

“諸位,咱們還是上請罪折子,準備回家養老吧。”

巡撫大人悠然來了一句。

所有人覺得,是這么回事。

一行人默默的回到各自屋里,寫起了請罪折子。

言辭誠懇,讀之令人淚下。

只可惜,議罪銀制度還沒出來。

和大人的為官之道,還沒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主要是升的太快,來不及反思。

雖然是做好了被罷官,回家自己啃自己的心里準備。

諸位大人還是有職業操守的,做出了一連串的安排。

調兵!

蘇州城守左營、右營,撫標左營、中營。

還有匆匆趕到的平望營,太湖協左營水師。

加上欽差衛隊的幾百八旗兵,進駐府城。

零星的和白蓮教發生了幾次戰斗,都是小規模的。

很意外,沒有發現大規模的起義。

所有地方官都不敢置信,只當是白蓮教又在憋大招。

動員了府縣民壯,弓手,日夜提防。

在各交通要道布防,同時宵禁。

黃四忙的腳不著地,幾天都沒睡個囫圇覺。

他把所有的衙役都灑出去,挨家挨戶的抓白蓮教。

白蓮教長什么樣,也沒寫在臉上。

不過衙役們只有辦法,抓陌生面孔。

凡陌生臉,外地口音。

除非有3戶本地人作保,或者是有身份人士。

其余的一概先上王法。

府衙的大獄顯然是關不下了。

按察使衙門又被炸塌了。

只能臨時征用了幾間糧倉,把人全塞進去。

黃四雖然很累,可是心情極好。

一來是大官人看到了自己的忠心,百分百的真。

二來是這全城大搜捕,肥差!

抓了一千多陌生人,這些人中絕大部分都不是白蓮教。

但若想釋放出來,就要使銀子了。

若是放在平日,這樣亂抓人,是會被詬病,甚至追責的。

蘇州城文人,士紳多如牛毛,哪個都能指點兩句。

可現在,白蓮教炸了按察使衙門,襲擊了欽差,官兵死傷無數。

這種情況下,誰敢跳出來?

立馬當白蓮教余孽給抓了,定個死罪。

借著大勢,做的出格點也無妨。

又是敲開一戶人家。

院子里有假山,說明有錢。

“奉撫臺大人令,搜捕白蓮逆匪。”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把他拉到旁邊,小聲說道:

“府里有女眷,不敢驚擾。”

“這是一點小小心意,官爺留著喝茶?”

黃四袖子一沉,根據他多年執法的經驗。

誠意滿滿!

“走,弟兄們。下一家。”

整個蘇州城,都處于一種惶惶不安中。

扛著虎皮大旗的官差,把那點職權發揮到了極致。

極盡刁難之能事。

一群未曾開蒙,也未曾接受過系統教育的人。

卻使用的極度嫻熟,讓人挑不出刺。

似乎,他們天生就會。

結果就是,

幾天下來,人均多收了三五兩。

李郁,也想抓著這個機會。

官府沒心思找自己麻煩,甚至忘記了自己。

那自己也不能閑著,趁著水混,多摸幾條魚。

“列個單子,把和咱們作對的人全列出來。”

眾人拾柴火焰高。

今天的李家堡骨干分子會議上,主題是“復仇”。

李郁是個寬容的人,一般不記仇。

這種格局不大的事,還是交給手下人。

半個時辰,列出了一張名單。

李郁接過一瞅,頓時震驚了。

“這么多?”

“是啊。我來介紹一下。”

“柴禾商會老張,有二心,妄圖從浙江長興煤礦購入優質煤,繞開咱們的供貨渠道。”

“橫塘鎮風順船行,奸商,加暗倉多收了咱們三百兩保密費。”

“府城王秀才,言論毀謗,說您是嘿澀會強買強賣。”

“布政使司衙門的宋書吏,心向朝廷,拒絕透露本省賦稅數據。”

范京一條條的念,足足幾十個。

李郁聽的目瞪口呆,我竟有這么多仇人。

“屬實嗎?”

“千真萬確。”

李郁拿過一支紅色的毛筆,在名單上勾選。

一共勾出了7個名字。

“白蓮教猖獗,這些人可以死于白蓮逆匪。”

“遵命。”

又拿黑色鉛筆,勾出了3個名字。

“此3人,頗有家財。現在世道不好,可以被綁肉票。能為我們的大業作出貢獻,他們理應驕傲。”

“好嘞。”

“記住,無論做什么都要敬業。每一行,做到極致,都能是仙人。”

“啊?”眾人不解。

殺人放火,這咋就成仙了呢?

于是,李郁耐心的解釋道:

“何謂敬業?就好比嫁禍白蓮,你們就要穿上白衣白褲,動手的時候一定要高喊他們的口號。”

“如果家里沒人呢?”

“在墻上寫字啊。”

“寫什么?”

“學武松,殺張都監后在鴛鴦樓題字。”

“懂了。”

“綁肉票的江湖規矩懂嗎?怎么定價,去請教一下劉千。”

“軍師,劉千他去徽州府還未回來。”

李郁一愣,倒是忘了這茬。

算算日子,也該回來了。

李家堡的人,一群群的離開了。

不進府城,里面全是綠營兵,太危險了。

在城外,挨個的清算仇人。

倉庫里有白布,臨時趕制了十幾套衣服。

杜仁,范京,林淮生,劉武各自帶人,分頭行動。

攜帶火油,火折子,短刀,李氏二型截短霰彈槍。

在郊區制造了若干起血案。

最終,成為馬忠義案頭的一疊紙。

全部羅列成了白蓮作亂。

李郁是個很會抓時機的人,搞事情不早不晚。

管一省刑獄的按察使都被刺殺了,衙門房倒屋塌。

所以,白蓮再殺點鄉紳財主有啥奇怪的。面對報官的家屬,衙門只有三個字:知道了。

這案,破不了。

有本事去找白蓮教!

有一戶家境殷實的,花了銀子請來了衙門老吏勘查。

“官爺,您看?”

“唔,手段極其殘忍,符合白蓮逆匪的作風。”

這一點,劉阿坤做的很到位。

“這墻上的血字?”

“官爺也覺得蹊蹺吧。”

“是有些不合常理。”

如果李郁在場,他估計會暴走。

墻上用血寫著“殺人者,武宋也。”

然而,“武”字不會寫,連寫了兩個錯別字,劃掉。

“松”也不會寫,于是寫了個“宋”。

依稀可見,錯別字的模樣。

老吏仔細辨認后,也是滿頭霧水。

“這,似乎是水滸里的做法。”

“老夫推斷,此兇犯應是崇拜武松的。”

“然文化水平不高,粗鄙。”

面對家屬的殷切期望,老吏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說了句真話:

“許是你們當家的,平時里就得罪了某位潛伏的白蓮教徒,此人長期隱匿,借著這個機會,上門尋仇。”

“聽老夫一句勸,這仇,沒處報。”

“堂堂三品按察使大人的家眷,還在靈堂嚎哭呢。”

“老夫有一句肺腑之言,不知諸位可愿聽?”

“官爺請講。”

“搬家吧。”

家屬如夢初醒,短短兩天,就從蘇州府消失了。

因為老吏的分析實在正確。

再不走,怕是睡不著覺了。

白蓮教或許就在鎮子里,甚至有可能是鄰居。

“白蓮”眾人是夜里出動,清晨歸來。

李郁一大早,就站在堡墻上迎候他們歸來。

“這是誰給你們做的衣服?”

“嘿嘿,好看嗎?”

白棉布的衣服,中間對襟處染了一個大大的“蓮”字。

伱們這白蓮教,正經嗎?

幸虧是夜里,遇不到聰明人。

綁票的只有2人,另一人因為反抗激烈,失手弄死了。

李郁也無所謂,只是吩咐把人關到地窖去。

李家堡為了做事方便,挖了幾個地窖。

終于派上了用途。

其中一人是布政使司衙門的宋書吏,此人是秀才。

一邊在衙門做事,一邊考科舉。

抓他,費了不少心思。

他家住在府城,很難動手。

不過此人有個相好的,在陽澄湖一漁村口倚門賣酒。

杜仁帶著人,先把相好的給抓了,然后讓她寫信。

托人帶給宋書吏,約他見面。

怕他不來,特意內容寫的勁爆了些。

奴家有了!

一下子就把宋書吏給釣出來了。

麻煩就是,又多綁了一個女人,還不能釋放。

“把她帶來。”

一個有些姿色的女人,表情里有害怕,疑惑,好奇。

“我不會釋放你,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個,被滅口。第二個,我給你安排個地方,乖乖待幾年,做你的老本行。”

“奴家懂規矩。”

女人忙不迭的應聲。

開玩笑,她開酒鋪子這么久,能不懂點江湖規矩嗎。

綁了你,還不怕露臉。

要么是準備撕票,要么是有恃無恐。

“以后,你只要不離開我安排的地方,你做什么都不干涉,亦可嫁人。”

“記住,如果想逃,發現一次你就活不了。”

“是,是。”

女人嚇的癱倒在地。

“軍師,真不殺她?”

“殺人不是目的,只是手段。西山煤礦那邊,狼多肉少,若是有表現佳的,可以許配。”李郁一臉淡然。

目前,西山煤礦已經有500多青壯了。

幾乎都是失去了家眷的年輕流民,天南海北的。

那邊和李家堡不一樣,實施的是一手胡蘿卜,一手大棒的策略。

李家堡是自己人。

西山煤礦,絕大多數人充其量算是仆從軍。

沒有工錢,提供住宿,一日三餐。

但是,給了一個承諾。

表現優秀者,可以離開,成為老爺的家丁。

培養雙向信任,需要時間和精力。

目前沒這個精力,只能這樣了。

小五這段時間,一直待在那里。

李郁給他撥了25個人的武裝,配備雁翎刀和李氏二型截短霰彈槍。

彈壓亂子,霰彈槍比啥都好用。

還多配備了一些刀棍。

讓他從礦工里挑選工頭,還有護礦隊。

工頭配包鐵短棍,護礦隊配刀。

不然,光靠那25人,根本管不過來。

以夷制夷,永遠是有效策略。

清廷也是如此,元廷也是如此。

陰謀只能一時,陽謀卻能管一世。

基于人性、利益分配制定的策略,才叫做陽謀。

陽謀干的最漂亮的是漢武帝,千古推恩令。

最毒辣的是清廷和漢人士大夫三百年的合作。

宋書吏終究是沒能抗住審訊。

把他知道的江蘇歷年賦稅錢糧征收情況全部交代了。

包括征收的時間,解送的路線,方式。

乾隆四十年,稅賦排名三甲分別是江蘇,浙江,山東。

一年的總稅收5000余萬兩,本省就高達900萬兩。

這些對于李郁來說,都很重要。

大清朝沒有互聯網,沒處了解這些數據。

看似是一串串數字,實則是一個帝國的體檢報告。

武斷的講,

一切矛盾的根源都是錢。

大到一個帝國,小到一戶家庭,都是如此。

若是經濟寬裕,足以掩蓋九成的矛盾。

若是兜里沒錢,很容易分崩離析。

從這些數據中,李郁就能獲得很多的靈感。

了解清廷的賦稅制度,健康程度。

逐步給他埋雷。

扯旗造反之前,一定會先把江南的賦稅錢糧截住,據為己有。

如果不能控制江北,就把淮安府清江浦給燒了。

這是個節點,決不能為敵所用。

考慮到地理位置,甚至可以把南邊浙江的也堵住。

即使自己拿不到,也不讓清廷拿到。

少了江浙的錢糧,直隸一定會亂。

李郁對著口供,還有一張抽象的大清輿圖,沉思了許久。

直到楊云嬌送來了晚餐。

“老爺,該吃飯了。”

“好,放這吧。”

他沒有注意到,稱呼變了。

以前是李先生,現在是老爺。

然而,心思白花了。

正在猶豫,要不要使點什么心眼。

泡綠茶還是打豆腐,還是低血糖的時候。

砰,李郁一拍桌子。

興奮的大叫一聲: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乾隆那么重視清水教起義了。”

“啊?”

“因為他們占據的是臨清啊。”

“奴家不明白。”

“小小臨清沒什么,然而卻卡住了京杭大運河。這才是乾隆最害怕的。”

李郁把她一拉:

“你看,如果清廷是個人,那京杭大運河就是他的脊椎啊!”

“脊椎在哪兒?”

“就是這里,從腰延伸到腦子的這一段。一共有34節。”

咦,怎么只數了32節。

李郁臉一紅,惱羞成怒,記錯了?

當初自己為啥不去學醫呢,哦對了,學醫救不了帝國。

學美術可以。

“老爺說多少節,就多少節。”

“不行,科學要講究嚴謹。少一塊,多一塊不行。”

數了五遍,總算是對上了。

李郁松了一口氣:

“總算對上了,學素描解剖圖的時候,我就老是記不清。”

“原來是忘記了尾椎。”

“好了,你可以走了。”

楊云嬌踉蹌的離開了,在夜色里極度狼狽。

好人,你都哪兒學的醫術。

這數的哪是骨頭,分明是咱的魂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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