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是戰場

臥榻之上也是戰場。

永琰兇狠搏殺，掩飾內心的驚懼

蕭小七夢回人間，被潮水反復淹沒，數次瀕臨溺死。

心中感嘆：

“帝國的九五之尊為了掩飾受損的自尊，居然選擇了這樣粗暴的原始方式來掰回一局。”

“呵，男人。”

“你想戰，那就戰吧。”

“智力碾壓不了吾，臥榻之上就能碾壓了？”

她的內心對于帝國的精英階層充滿了鄙夷。

偌大的帝國變成如今模樣，袞袞諸公有極大的責任，一個個狂妄而傲慢。

論智力：自己＞和珅＞永琰＞陳輝祖。

和好和尚交流不多，不知深淺。

那一日的那場佛前荒唐，只不過是一個迷茫而虔誠的佛教弟子最大誠意的布施罷了。

金銀俗物無法表達信女對我佛的尊敬，只能布施肉身。

卻不知那遠方的吳皇是何等男子？

想來類似劉邦。

在女人家眼里，劉邦終究不如霸王有魅力。除非，那個女人想當呂后

永琰下榻時幾近虛脫，眼前陣陣發黑，強裝鎮定。

實際又輸了。

但表情還是贏。

更衣后，倆人繼續剛才的話題。

“愛妃認為，朝廷應于何時開始經營西北？”

“今日就開始。”

“如何經營？”

“派潛邸心腹接任陜甘總督、伊犁將軍、烏里雅蘇臺將軍。金銀銅鐵、彈藥糧食即刻起運西北。”

永琰喝了一口熱茶，提出了關鍵問題：

“以后，軍事方面要繼續倚重旗丁嗎？”

蕭小七對著鏡子補妝：

“勇則用，不勇則棄。”

“朝中重臣呢？”

“臣妾建議一個都不要，全部啟用素人。籠絡重臣的心，代價太高。籠絡素人，一頂官帽即可。”

永琰若有所思，心想女諸葛真是名不虛傳，這等見識超越朝堂當中的九成臣子。

細細琢磨，大有裨益。

果然很補

只見蕭小七緩緩起身，隨手披件素綢袍子，笑道：

“太子爺，臣妾其實還有個疑問，什么是滿洲八旗？”

“愛妃莫不是在戲耍本宮？”

“不，臣妾是認真的。所謂滿洲八旗到底是什么？血統？族群？還是擁有相同目標的團體？”

永琰騰的站起身，臉色漲紅。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障眼法。

滿洲八旗來源有（熟、生）女真人、有韃靼人、有蒙古人、有漢人、有楚科奇人、有魚皮韃子、有哥薩克、有達翰爾人

萬物皆可滿八旗。

蕭小七莞爾一笑，扭頭離開。

她只是想提醒下永琰：

所謂滿洲八旗只是一個人為塑造的概念。

本質是大型武裝馬匪集團。成員不論出身，不論職業，只要身強力壯，認同老汗王并且愿意服從汗令就可編入。

旗人？

障眼法罷了，一群傻乎乎的爺們還真當真了，天天念叨什么旗民大防笑死個人。

今日點醒永琰，對未來大有裨益。

有用之人，就是滿旗。

無用之人，就是非旗。

千萬別把十幾萬京旗當成自己人，他們存在唯一的作用就是皇城氣氛組，天下太平時給皇室提供特殊的情緒價值。

蕭小七還有一層意思，沒敢明說：

歷代皇帝們擔憂的國族人數太少、國本不固，乃是一個偽命題。

國族多寡，是一個經濟問題。

只要朝廷發的起足餉，滿洲八旗可以擴編到五百萬，一千萬。

甭管抬旗之人曾經是什么身份什么職業，抬旗之后，吃上了鐵桿莊稼，取起了滿名，那就是國族。

認同感高于一切。

榮譽感高于一切。

鐵桿莊稼高于一切。

唯獨沒有血統。

蕭小七認為，如果從直隸或西北招募大量的貧苦漢子，然后告訴他們，經過朝廷考證，其實你們祖上都是八旗。

從今日起，你們恢復鐵桿莊稼。

再稍微打上幾仗，隨便打誰，關鍵是贏，那大清立馬就多了成千上萬的忠誠八旗。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

女人庸俗，男人就能免俗嗎？

人性都一個樣。

強者標配蕭小七，思維恐怖如斯。

永琰智商一般，但好在他年輕，相比老邁昏庸的乾隆更能聽得進去正確建議。

三件工作同時進行：

第一，將乾隆移至瀛臺。

第二，提拔上百名現官職不低微的漢八旗武官，抬旗后派遣至西北任職。

第三，令和珅主持對吳談判。

消息傳出，四九城震驚。但無人反對，就連粘桿處這樣的秘密機構也表示了臣服。

誰坐龍椅，誰就合法。

老皇帝確實老了，新皇帝才是八點鐘的太陽。

永琰雞賊的宣布因皇上年老體衰，自己不得已以監國太子的身份主持一切事務，一切旨意以乾隆的名義發布。

將來，神州陸沉時讓老爹做大清的徽宗。

但自己絕對不做欽宗，要做，就做清高宗。

高宗其實還行，南宋半壁江山維持一百多年年，比咱大清的國祚還長。

淮安府外。

一艘船上，劉千再次見到了于運和。

“劉大人，這是家父在京城搜羅的一些情報。”

“于老大人以七旬高齡堅持在龍潭虎穴戰斗，不簡單吶。”

劉千草草翻閱情報，突然愣住了。

“清廷在旅順秘密建造艦隊？”

“對，千真萬確。”

劉千瀏覽了2遍，頻頻點頭。

笑道：

“這份情報很有價值，本官會如實轉告陛下。”

于運和微笑道別后，先行離開。如今他已是江蘇布政使，腳踩兩條船左右逢迎。總之，家族傳承最大，可清可吳。

誰做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老于家還坐在轎子上。

劉千則是馬不停蹄的帶著情報趕回蘇州。

信息量太大，通信高塔不適用。

必須親自跑一趟。

他抵達吳皇宮時已是次日清晨，陛下剛剛洗漱起床。

當劉千走進這座規模不大的辦公宮殿時，他特意留意了一下略顯狹窄的偏殿門，材質似是磁鐵。

任何人懷揣兵刃進入，立馬暴露。

劉千心中思忖，陛下如今日漸謹慎，卻不知和親自執掌內政部是否有關聯。

人，總會有點職業病。

就像自己閑逛時，經常會“發現”一些財物。真不缺錢，主要是一種情懷。

“劉千啊，你坐。”

“謝陛下。”

李郁態度隨意，一邊喝著綠茶一邊看情報。

于敏中身為中樞重臣，接觸的情報全是絕密級，所提供的戶部存銀、秋闈規定、開禁耶穌會、編練歐式新軍、乾隆被架空等等全是干貨。

正如劉千所料，其中最有含金量的當屬“旅順艦隊”。

“3年前就開始了？乾隆想做什么？”

“回陛下，臣認為兩種可能。一，偷襲江南。二，逃亡海外。”

李郁起身，幽幽的冒出一句：

“不可不防。”

“是。臣也覺得，必須打掉旅順這支規模不明的艦隊。海上不容有失，江南不容有失。”

次日上午，召開緊急御前會議。

重臣們急匆匆乘坐馬車入宮，大臣們在鋪著天鵝絨桌布的長條桌兩側就坐，談笑風生。

“老林，何時回來的？”

“3日前。”

“西南一切可好？”

“好。”

林淮生依舊惜字如金，眾人倒也習慣了。

工業大臣杜仁逗趣道：

“老劉，可是稀客。”

經濟大臣范京，明知故問：

“哪個老劉？”

眾人一陣哄笑，殿內充滿了快活的笑聲。

在場的有海軍副大臣劉武、情報署長劉千，倆人都姓劉，倆人平時都很少在蘇。

劉武長駐崇明或者太倉。

劉千神出鬼沒，誰也不會打聽他的行程。

“老杜、老范，好久不見。我常年在江北奔波忙的腳不沾地，難得回來一趟。”

教育大臣吳敖不經意的瞥了一眼

見杜仁笑容如常，范京眉眼間略有陰霾。

他心中暗自琢磨：

老范、老杜，這樣的稱呼略顯出格，這位矮小的劉署長攻擊心很強啊。

范、杜、劉三人皆是最早的從龍之臣。

看似官階有差距，實際未必。

情報署就是大吳的錦衣衛，誰也不知道真正實力。說不定，劉署長的檔案柜里就有在場所有人的黑材料。

自己根基相對較淺，還是不要隨便卷入意氣紛爭較好。

劉千突然扭頭，似笑非笑：

“老吳，司馬尚要出獄了”

“他，洗清嫌疑了？”

“是。”

吳敖嘆了一口氣，不知說些什么，只能說自己這位朋友比較背運，也比較好運。

劉千湊近低聲道：

“陛下親口，否則誰敢說他無罪？陛下點名，要讓司馬尚去遠點做官，具體還沒定。”

吳敖肅然起敬，拱手道：

“陛下圣明。”

劉千也收斂笑容，自言自語道：

“陛下確實圣明。”

坐在倆人上首的財政大臣胡雪余好似沒事人一樣，自顧自的掐著手指，明顯走神了。

大家倒不詫異。

如今陛下花錢如流水，國丈壓力山大。

突然，

胡雪余抬頭，眼神幽怨，盯著劉武。

“老劉，海軍部花錢能不能省著點？戰艦燒錢我認了，士官學校那幫公子哥帶資入校、吃穿多占點經費我也認了，普通水手吃那么好干嘛？朗姆酒配咸肉，當海上畫舫啊？”

劉武尷尬的解釋道：

“都是陛下指示，下官也不敢擅自修改。”

胡雪余一拳頭打進了棉花，扭頭盯著老友杜仁。

“老杜，你工業部要那么多經費干嘛？準備給太湖加蓋子嗎？”

“件件都是陛下指示。”

眾人哄笑。

窮兇極惡的胡雪余突然將目光投向四海票號總經理劉金鑫。

“劉總經理，你知道我要說什么吧？”

劉金鑫連忙露出諂媚的笑容，答道：

“下官竭力為陛下分憂，為胡大人分憂。”

“嗯，加把勁，速速吸干北方士紳存銀送來部里。”

“下官遵命。”

劉金鑫心里暖暖的。今日能夠列席御前會議倍感榮幸，在場所有人，自己資歷最淺，出身最尷尬。

承蒙陛下信任，挑起吸儲大梁。

辦得好，日后飛黃騰達。

辦不好，滾回老家就蒜吃刀削面。

范京低聲問道：

“老杜，你那最近花錢是有點狠，到底在干嘛？”

杜仁無奈，壓低聲音解釋道：

“水利堤壩就不提了。省際水泥道路、通信高塔、后膛槍炮、還有高壓蒸汽機試驗、硫酸試驗、合金試驗，全部鋪開了按照目前燒錢的進度，明年咱們的國丈可能要指著我的鼻子罵娘。”

范京剛想問高壓蒸汽機和蒸汽機有什么區別。

門外站崗的禁衛軍突然推開殿門，喊：

“陛下到”

眾人立即停止交談，迅速起立。

一身戎裝的李郁快步走到長條桌頂頭，坐下，靠著椅背。

擺擺手：

“坐。”

臣子們齊刷刷坐下，目光投來。

這等作派看似很氣派很腐朽。

可在18世紀卻是一股寒酸的清流。哪怕在吳廷內部也有很多人對君臣同坐極為不滿，認為這是對君權的羞辱。

大半個時辰后，御前會議解散。

眾人有說有笑的離開皇宮，在禁衛軍的注視下走到廣場上搭乘馬車離開。

劉武和劉千被留下和陛下一起用餐，順便商議進軍遼東的戰略。

“清廷也未必真有海上襲擊的魄力，但事關腹心，不得不防。”

“寡人也不妨告訴你們，構建帝國絕對國防圈需要提上日程了。”

“北起遼東半島、高麗半島，南到呂宋島，必須牢牢掌握在帝國的陸海軍手里，必須將黃海、東海變成絕對安全的內海。早晚有一天，敵會從海上來。”

劉千眼珠子一轉：

“陛下，臣請布局海外。”

“你早就該布局扶桑、呂宋，乃至更遠的安南、暹羅、爪哇了。”

劉千臉紅，有些尷尬。

情報署近期一直在布局北方尤其是中原地區，有些忽略了海外。

李郁瞥了他一眼：

“寡人建議情報署多在移民里摻沙子。南洋各地漢人眾多，他們就是細作活動的天然屏障。”

“另外，你是不是在擴充行動隊？”

劉千后背微微出汗，如芒在喉，還是硬著頭皮老實回答：

“臣想控制在1000人以內。”

“想搞就搞點，不用藏著掖著。寡人準你從野戰軍團里挑些人，玩槍玩炮，他們才是專業的。”

“臣遵旨。”

“目前布置在什么地方？”

“在揚州城外有一處基地。”

“情報署要配合好四海票號，吸干中原士紳的身家。明年，海軍大出，會順手拿下瓊州府，準你在島上選塊地建個訓練營把行動隊弄過去。你聽好了，明年，要讓南洋亂起來。安南、暹羅、貢榜王朝才會來找寡人主持正義。”

“臣遵旨。”

李郁微笑

揮手示意他可以先行離開了。

退出皇宮時，劉千一身冷汗。

他對陛下存有深深的敬畏，總覺得陛下的眼睛能看透一切，自己在御前是透明的。：xqishu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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