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州。
玉林軍東軍大營。
但見大營之中人頭攢動,十萬甲士精銳正在緩緩調動開拔。
一位練肉圓滿的武夫不算什么,十個、一百個也不算什么,但上萬乃至十萬身披重甲的精銳武夫,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了。
這種軍卒不同于瑜郡何家、余家培養的那種精銳刀客,他們不僅僅是淬體境界到位,更關鍵是個個身披重甲,三五個聯手等閑易筋高手也要頭疼,數十人沖殺起來,鍛骨境也要望風披靡,彼此血氣洶涌澎湃,凝結在軍陣的陣勢之中,更是有著無形的壓迫。
“這就是玉林軍東軍……”
在距離東軍大營不遠處的一座山坡上,兩個人影正遙遙望向遠處開拔的兵營,其中一人正是趙鎮川,另一人則身穿一件紫色的官衣,正是陳牧。
監察司監察使是從四品的官銜,而玉林軍宣撫使則是正四品,基本屬于宗師之下的武者在玉州所能擔任的最高品階,再往上的巡察使等等官職,一般都是宗師領銜。
而玉林軍東軍指揮使、統管十萬東軍的那位從三品大將,雖并不是宗師,但練的本也不是尋常的武道功夫,而是軍陣掌兵一脈,這類人物單打獨斗的本事都不強,但統御十萬軍士,列陣之下,任何宗師都不敢直攖其鋒。
“陳師弟感覺如何?”
趙鎮川遙望遠處開拔的東軍兵馬,沖著陳牧笑道。
陳牧目光凝視片刻,道:“若只是這種松散陣勢倒也沒有什么,但我聽說軍陣持‘三才陣列’,其中‘人陣’變化,陣列之內能隔絕天地,比之領域還猶有過之,那種情況下就算是武道宗師,陷入其中只怕也要被活活耗死。”
武者從邁入五臟境開始,實力強大的根本就是勾連天地,若是處于被完全隔絕天地之力的狀態下,那么損失的可不僅僅是意境的力量,就連自身的元罡真勁,也是用一分就少一分,無法再通過吞吐天地元炁來生生不息,這對任何武者來說自然都是極其可怕的。
“不錯,所謂人發殺機,天翻地覆,軍陣之列的修行并不注重掌控天地之力,旨在以人力抑制天地,所以那些參將、指揮僉事哪怕也有五臟、六腑境的淬體修為,可離開軍陣單打獨斗實力都很是平常,可若是在軍陣之中與他們交手,我就很難討得好處。”
趙鎮川笑呵呵的道:“好了,咱們過去一趟。”
“好。”
陳牧微微頷首,與趙鎮川離開山坡,往開拔的東軍陣列中走去。
因為兩人都沒有刻意隱匿身形,沒有靠的很近,就已被東軍陣列察覺,距離最近的數千人馬立刻就停了下來,之前松散的軍勢一下子凝結起來,數千人旺盛的氣血之力仿佛一下子凝聚到了一起,給陳牧的感覺就像是不在面對一個個散人,而是一個整體。
但沒過多久,陣列中就有披著盔甲的將官走了出來,沖著陳牧與趙鎮川拱手一禮,道:“見過趙宣慰使,陳宣撫使,在下右軍參將郭郝,兩位大人請隨在下印證信物。”
“有勞郭參將帶路。”
趙鎮川沖著郭郝拱手。
玉林軍、玉州州府下轄各郡、以及七玄宗諸峰,這是玉州三股不同的勢力結構,雖然都屬于七玄宗統轄,但其中玉林軍獨立性最強,自有一套屬于他們自己的升遷歷練體系,除非開拔調動的特殊時期,往往和七玄宗各峰、州府官吏都沒太多交集。
只有到了這種全面調動的時候,七玄宗為了方便陳牧等諸多護法行事,才會直接讓各峰護法,同時兼任‘宗門護法’,‘監察司司職’,以及‘玉林軍銜職’三個身份,能夠在七峰、州府官方、以及玉林軍三方勢力中都能自如行動。
很快。
陳牧與趙鎮川都進入了軍陣之中,不過剛一踏入,陳牧就明顯感知到自己的氣息與整個玉林軍東軍的陣勢格格不入,盡管軍陣并未真正調度起來隔絕壓制天地,但他依然能感受到自己與天地之間的聯系變得模糊了許多。
“的確非同一般,若是在無法汲取天地元炁循環內息的情況下,以我如今的實力,最多也就從千人陣列中沖殺出去,若是上萬人重重包圍,最后也會內息耗盡。”
“不過若是我修成宗師,就是數千、上萬人也沒那么容易圍困住我。”
陳牧感知著附近的變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此時。
他細細體悟軍陣的結構,隱約間也有些許感悟產生,畢竟軍陣實際上也是一種意境的體現,其本質屬于‘三才意境’,囊括天地人三變。
“很奇妙的一種……武道。”
陳牧以前不曾接觸過軍陣,盡管他也有所耳聞,在各種典籍中也研讀過,但了解并不深,如今深入其中,身臨其境,才能感受到其玄妙之處。
他過去都以為軍陣,就是一種陣法結構,但如今看來,說是一種武道也沒有問題。
只不過,尋常的武道都是以個人為主,參悟意境乃至修成領域,全憑自身一己之力,可軍陣卻像是匯集眾人之力,來共同組成一個特殊的意境乃至‘領域’!
這對陳牧來說的確讓他感到有些新奇。
“天地萬物皆在乾坤之間,這軍陣也是一樣,我的乾坤意境其實也能夠經過演變,融入其中,組成這個陣法結構的一部分,成為軍陣的一塊拼圖……這實際上不也是一種天地變化么,領悟了乾坤意境的我,相對于這片天地而言,我也是一塊拼圖。”
陳牧一邊與趙鎮川等人往軍陣深處走去,一邊越來越有所思悟。
事實上陳牧自身的悟性本也不差,更兼如今的他,具備比及宗師的武道意志,一顆武道之心凝練,對自身武道毫無動搖,對于意境的感悟又在第二步的基礎上極其深入……說白了就是他的境界,經由系統面板的拔高,已經高出了他的眼界。
本來武者要練到他這樣的程度,基本都是四五十歲上下,習武兼行走世間幾十年,遍觀種種,參悟種種,而陳牧在步伐都沒有邁出過玉州,實際的閱歷和見識都遠遠不及行走江湖幾十年的老輩武者的情況下,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武道境界,那反過來自然是看什么都能觸類旁通,有所思悟,因為這些本就是他這個層次應有的閱歷與見識。
很快。
幾人來到了大軍開拔的中陣。
位于中陣的是玉林軍的各種輜重和行輦,由馴化的混有妖族血脈的諸多高頭大馬拉載,其正中央則是一個被車輦拉載的移動營帳。
陳牧與趙鎮川,先是在側帳驗明身份以及憑印信物,通過層層嚴密的核查之后,才終于被放行,進入中央的東軍主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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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營帳后。
就見到一個散披長袍,身形魁梧,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立于營帳之中,頭發半灰半黑,正是玉林軍東軍總將、指揮使韓立武!
作為玉林軍一軍總將,統率十萬軍士,韓立武的身份地位與七玄宗長老相當,并且玉林軍東西南北四軍中,也以韓立武統率的東軍最強,圍殺頂尖宗師都絕不在話下!
只不過前提是要能困得住。
“這位就是陳護法吧,我可是久聞陳護法之名了。”
韓立武對陳牧和趙鎮川卻并無什么架子,神情豪邁的笑了笑。
陳牧和趙鎮川不屬于玉林軍陣列,雖然兼了玉林軍的職銜,但都是虛銜,不會實際參與軍士調度,并且未來的糧道、供給等等各方面,都要依仗七玄宗,依仗陳牧等諸多護法的維持和回護,彼此之間看似職級是上下屬,但實際上更傾向于不同體系的合作。
尤其以陳牧的身份,乃是風云榜高手,甚至格殺過玄機閣大護法司徒樞,展現出的實力接近于風云榜前十,已是能比及一些宗師人物,地位也更不同。
“韓總將抬舉了,些許微末聲名,不值一提,韓總將統率東軍,十萬軍士如臂指使,這軍陣之威鎮壓下來,縱然是武道宗師,怕也難以抵抗。”
陳牧對韓立武還是保持一絲敬意的,不為其他,就為這十萬東軍軍士,統御軍陣之下,換血境之下,任何宗師都要退避三舍,畏懼三分,尤其是在這軍陣的中央陣心,他感受到的軍陣威勢越發強盛,即使沒有完全調動,都隱隱有種身處領域中的壓迫感。
韓立武咧咧嘴,道:“陳護法乃是寒北道百年來,年輕一代第一人,若是當初不走武道而走軍陣一脈,如今恐怕也能統御一軍……說來,我聽聞陳護法武道修行遇到了些麻煩,陳護法修乾坤意境,演化軍陣卻也不難,未來若是有意,統率一軍亦可威震四方。”
這句話落下。
趙鎮川也不由得看了陳牧一眼。
韓立武所說的是,陳牧受到魔氣侵襲,武道之路受阻,若是未來無法修成宗師,以陳牧的悟性和天資,也可以嘗試轉走軍陣一脈,能練到韓立武這種程度的話,統率一軍,那一樣是足以威震寒北,能令頂尖宗師都退避三舍。
當然。
就算陳牧愿意嘗試轉修軍陣一脈,也不能是現在,至少要等陳牧將魔氣慢慢凈化磨滅,消除這一隱患之后,才能進駐玉林軍修習軍陣,因此韓立武口中措辭也是‘未來’,而不是說的現在。
“多謝韓總將指引,只是我習武至今已自由慣了,不喜軍中束縛……不過我對軍陣之法倒是有些許了悟,不知可否在營中隨行,觀行幾日。”
陳牧沖著韓立武拱手說道。
他自然是沒有興趣轉修軍陣一脈的,實際上乾坤意境包羅萬象,只要他明白軍陣的幾分玄妙并稍加習練,乾坤亦能直接演化出軍陣之法,雖說他未來大概率沒有興趣掌兵,但從軍陣之中稍加參悟,卻能觸類旁通,明悟一些天地玄妙,給他提供不少經驗。
之前一路走來他獲取的經驗效率,已經不比他在云霓天峰上參悟天地低了,若是隨軍觀行幾日,大概率是能收獲不菲,如今他距離下一次推演,也就只差三四千經驗。
“陳護法為玉林軍宣撫使,自可在營中隨意出入。”
韓立武神色平和的說道。
對于陳牧的婉拒他倒也并不在意,畢竟陳牧如今還很年輕,等到過上一二十年,最終沒能邁入洗髓宗師之境,到時候再改變主意修習軍陣之法也不晚。
畢竟陳牧的根基是乾坤意境,與其他任何意境都不同,演化軍陣也是觸類旁通,不需要另起爐灶,因此什么時候都可以。
話音落下。
韓立武從身后拔出了一支令旗。
令旗這種東西在軍陣之中隨處可見,但韓立武手中這一支卻不同,才一拿在手里,陳牧頓時就感覺到整個軍陣的陣勢,似乎都隨著這支令旗而有所變化。
“靈兵……”
陳牧目光凝視著令旗。
韓立武作為東軍總兵,哪怕他練就‘三才領域’,也不可能單憑自己的人力,就將十萬軍卒都轉化為整個軍陣的一部分,凝成一個超大范圍的軍陣,要做到這一點,也是要同時依仗靈兵。
其手中這枚令旗,就不是寒魄靈刀、破邪雷矛這樣的殺伐類靈兵了,而屬于是‘特殊類’,有著勾連氣息,調度陣法,延展領域等等的效用。
“陳護法,趙護法,請在令旗上延展氣息。”
韓立武沖著陳牧和趙鎮川說道。
趙鎮川沒什么遲疑,立刻就上前,將一滴凝結有自身氣血、內息的鮮紅血液從指間擠出,落在令旗之上,被那令旗恍若妖物一般‘吞掉’。
陳牧也有樣學樣,做完之后,頓時就感覺到軍陣對他的排斥大幅度降低,之前那種處處受到壓制的感覺消失不見。
“好了,三個月內,兩位護法在軍陣中不會受阻礙。”
韓立武將令旗收了起來。
“勞煩總兵大人了。”
趙鎮川沖著韓立武拱手一禮,他與陳牧過來的主要目的也就是這個,將自身氣息在軍陣中延展一個臨時的烙印,以便于出入軍陣,不會受到壓制和阻礙。
韓立武神色平和的點頭,然后目送陳牧和趙鎮川離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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