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測世界之外，未編號秘境。

時間：清晨。

場景：尖峰學院。

人物：向地獄進發小隊。

“慶！功！宴！”

吉小祥第一個跳下了藍色的SUV，直指食堂。

“通宵清理完秘境，你就一點也不困么？”殷璃打著哈欠跟著下了車。

“就是要這種忙了一夜，吃頓飽餐再睡大覺的感覺啊。”葉淺一躍下車與吉小祥挑眉道，“對吧，鳳雛？”

“知我者，臥龍！”吉小祥笑嘻嘻道。

“可別再跟這兒臥龍鳳雛了。”艾可開了主駕的車門，掏出煙盒磕了一支出來叼在了嘴里，此時的她下眼瞼有些發青，皮膚也暗沉了不少，卻依舊點著煙笑道，“這么發展下去，你們都快成為學院第一偶像和第一向導了，你們是臥龍鳳雛，別人是上將潘鳳么？”

“早得很，早得很。”吉小祥連忙擺手。

葉淺則望向了殷璃：“還是璃姐比較強，清明走后兩個月就成為不可置疑的第一哨衛了……”

殷璃卻是臉色一沉：“說好了，都別提他。”

場面頓時冷了下來。

可很快，爽朗的笑聲傳來，最后的隊員，一個光著膀子，頭發中長的男人伸著懶腰邁下了車子。

他學著吉小祥的樣子喊道。

“……艾可你怎么看的？”殷璃當即皺眉望向艾可，“怎么又讓他把衣服給脫了？”

“這我哪看得住。”艾可夾著香煙咳笑著搖頭道，“我就一開車的，黎東給我當輔導員差不多。”

“媽的。”葉淺也跟著罵道，“為何東子的肌肉線條始終如此完美，也沒見他練啊。”

“多曬太陽，保持直接接觸空氣，你也可以的。”黎東朝葉淺挑眉道。

“這么說的話……如果兩個人一起裸也就沒那么怪了……”葉淺躍躍欲試地抓起了T恤底部，似乎隨時準備爆衣。

不知哪里冒出來的機械弩直接頂到了他的額頭。

“爆衣先爆頭。”殷璃冷冷道。

“不是……這不公平啊……你咋不爆黎東？”

“爆了37次了，都沒爆到，只好當他是變態秘境生物了……”殷璃說著弩頭突然一甩，同時扣下扳機。

弩箭應聲而出，猝不及防地射向了僅一步外的黎東。

黎東分毫未動，只一抬手便穩穩抓住了弩箭，欣慰笑道。

“這次時機不錯，嚇得我差點出汗。”

殷璃也只好嘆了口氣重新背上了機械弩：“下次會隔更久一點。”

“喂喂喂……”吉小祥這才驚聲道，“再怎么說直接爆頭也太過分了吧……璃姐伱現在已經在沖第六職階了，這么強萬一爆到了呢？之前跟李清明可都是說說而已沒來真的啊。”

“放心吧，黎東就不是個人。”艾可吐了口煙笑嘆道，“史上最強的無角色者，在秘境內完全隨心所欲，不被人設、背景和劇情支配的自由人，壟斷三年榜一的變態，你們隨便殺，死了算我的。”

“確實做不到啊。”葉淺跟著嘆道，“和東子一起干秘境的時候，很多時候都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只是在意識到遭遇絕境的時候，才會發現他已經解決了，根本不知道他還有多少底牌……”

“開掛了。”殷璃扭臉罵道，“掛逼而已。”

葉淺托腮沉思說：“這么定義的話，清明是不是也有開掛嫌疑。”

“他不用開。”殷璃哼笑道，“他就是掛。”

“哎，這都多久了。”艾可吧唧著嘴道，“你還是在明里暗里貶低黎東，強調他不如李清明這點啊……”

“那就不如唄。”黎東哈哈笑道，“我又沒你們這樣的求生欲，過一天是一天。”

殷璃當即罵道：“那你就給我立刻畢業去滾到外面去混日子。”

“沒辦法啊，我是個守信的人。”黎東枕著手掌看著天邊的晨曦道，“李清明在參加《尖兵》節目之前已經明確獲悉笑匠要出手，自己很可能回不來，特意找到我，讓我在他回不來的情況下接替他的位置，并且許了不小的報酬。”

“再說一次，他不可能干這種蠢事。”殷璃咬牙道，“真要下地獄的話他或許會放下吉小祥和葉淺，但一定會拖著我一起死。”

“這點他確實挺渣的。”黎東連連點頭道，“結果他拖著新歡一起走了，這誰想得到啊？哦對不起，只有你沒想到！”

黎東再次接住了一根弩箭。

“不是說要隔久一點么？”

殷璃倒也沒回話，只默默背上了弩，提著背包向宿舍樓走去。

“別！！”吉小祥慌忙追上，一把抱在殷璃腰間，

“都這樣了還有什么好慶的……”殷璃罵道。

“……”殷璃扭了兩下沒能掙脫，只好轉向食堂的方向，“知道了，松手。”

吉小祥這才小心撒手，不敢太用力地提醒道：“老桌位啊……”

殷璃這便獨自向食堂走去。

另一邊。

“你嘴就不能閑一會兒？”艾可忍不住踹了腳黎東。

“癡男怨女，總要幫她走出來。”黎東平淡地向食堂走去：

“這就是事實，李清明拋下了你們，和林煥去了他理想中的地方。

“這就是他，他早已想好的抉擇，他早已刻在了你們心頭的傷疤。

“你們要么帶著它活下去，要么永遠活在這個疤痕內，隨你們便，我只是在履行我的承諾，其實并不關心這件事。

“現在，距離我和他的約定時間還有最后一個月，那時他許諾的寶藏就會送到我的手里了，我也再沒理由留在這里了。”

看著他如此走遠，艾可也終是撞上了車門，再次點了支煙。

“他雖然沒心沒肺，但這話說得沒錯。想好自己的未來吧，向地獄進發的未來。”

“就你沒資格說別人！”吉小祥不知何時已經攥緊了拳頭，“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染上了煙癮，大清早的就不能少抽幾支么！”

“啊……抱歉。”艾可呆看向手中的卷煙道，“就是越來越感覺……很疲憊……很懵……強度也不進步了，靈感也開始衰退了……只有抽到這個……才能感覺好一點，反應過來的時候，沒有它就已經撐不下去……”

她說著苦笑向二人：“不是每個人都擁有你們的天賦和年輕活力，失意和衰退才是永恒的主題，就像是……想著海的盡頭游泳……越來越累，越來越慢，越來越吃力，但海的盡頭永遠在那里，一寸也沒能接近……而我已無法回頭……抱歉了。”

“……”吉小祥聽得垂下了頭，“那你至少……別抽這么勤……心疼！”

說完她扭臉朝食堂走去，同時說道：“抽完就來啊，慶功宴，誰也不許少！”

“哎……”葉淺看著她堅決地走遠，無奈道，“這事兒鬧的，這還有啥可慶的啊。”

“說老實話，一年前我就開始毫無食欲了。”艾可推了推葉淺向前走去，“但總要找點樂子。”

“你怎么……跟個老大爺一樣……”葉淺踉蹌走著，擔憂回頭道，“確定沒中什么詛咒么？”

“他們也不都是？”艾可轉望周圍死氣沉沉的人群努嘴道，“好像是某種秘境后遺癥……在那次事件后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失去活力了。你們，巴迪亞和K這樣保持成長的，純粹是少數中的少數。”

“就沒點調查么？”

“在做了，只是院長閉口不談。”

“哎，老秦頭在的話，好歹會透露一些吧，肯定也更關心我們。”

“誰讓他說辭職就辭職了呢，連個感言都沒留下。”艾可說著掐了煙頭踏上了階梯，努力地繃起笑容，“好了，打起精神吧，我也是吃一頓少一頓了，差不多該退役了。”

“是畢業！”

“哦對，是畢業……”艾可幽幽道，“可為什么……我滿腦子都是終于可以放下，要結束的感覺……”

“你再這么喪……我脫衣服跳鋼管舞了啊！”

“哦？那我努力再喪一點。”

“媽的裸男你還沒看夠！”

外部世界。

在李清明的率領下，尖兵們和他一起警戒著走向食堂。

林煥伴在李清明身側，唐糖迂回在外部，李陽老規矩殿后。

兩年的空置后，道路的縫隙中已經長出了雜草，綠化帶更是茂盛得嚇人。

樹上不時冒出一只松鼠，路前不時蹦過一只野兔，再放一段時間怕是連冒出一只狼來都不稀奇。

車棚內的自行車已經蓋上了厚厚的塵土，樓宇間和門把手上也爬滿了青苔。

僻靜，安詳，完全沒有任何危機來臨的預兆。

但李清明的耳機中，程星海的警告卻始終沒停。

“結合最新數據，輻射依然在加強。

“這些輻射源是點狀出現的，在東洲有上百個，源點完美匹配了兩年前的秘境分布。

“你得到的信息是對的，那些秘境從未消散，只是暫時無法被觀測了。

“毫無疑問，輻射最猛烈的地方正是四大學院，1號秘境與之相比都算是平緩了。

“只是現在的程度還無法確定具體的秘境強度，只能粗略判斷類型，從輻射特征來看，尖峰學院的秘境大概率是混亂類，無法預知，也沒有規律，甚至主宰自己都無法完全支配全境，處于一種野蠻生長混沌對撞的情況。

“而你和你的隊員在空間上，現在都身處該秘境內部，一旦秘境能量超過閾值，你們將會毫無防備地被卷入，但愿你們能保持清醒。”

“你呢？”李清明一邊欣賞著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一邊問道，“秘境爆發后我還能與你交流么？”

“當然不可能，即便我由人所生，但本質依然是一段AI，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本體數據存放在哪里，你手機里只是存有我的一個秘密接口。”

“那有什么要和殷璃說的么？”

“…………”極其罕見地，這位世上最強大的AI陷入了遲疑。

不知經過了多少算法與神經網絡的對沖后，她才終于開口。

“該說的已經說過了，最后的話我只想對你說。”

“那就說。”

“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和計劃……安東也能。

“他并沒有介入的意思，也從未暗示過機關，他也讓我不要影響你，你是常規手段外的最終手段，只有你自己才能決定自己，他不希望任何人影響你。

“但既然你問到了，我還是忍不住說……

“如果出現了最樂觀的進展，你達成了你的目標，并且殷璃義無反顧地要向地獄進發，那就成全她。

“可哪怕她有一絲不舍，就請放下她。

“她并不畏懼地獄。

“只是更愛世間的陽光。

“不過是你，讓她誤認為地獄也有陽光。”

“呵。”李清明輕笑道，“裝瘋的女人？這就是你的評價？”

“是努力去瘋的女人。”程星海忙又說道，“當然，你如果對她也存在某種深摯的情感，無法放下，那就當我什么都沒說……”

李清明登時眉頭一緊：“再廢這種話刪了你。”

“啊……你為什么認為我會怕這種威脅？”

“……我以為AI都怕。”

“那個AI騙你的，求生本能從不在AI的指令目標內，我們一點也不在乎這個……”

李清明就此收聲。

只因他已經站在了最熟悉的食堂門前。

他恍然一呆，身體像是過了電流一樣。

這無比期待，永不滿足的叫喊……

是你么？

吉小祥。

可他等了很久，卻始終沒聽到下一聲。

“你們聽到了么？”李清明恍惚回頭道。

身后的眾人一臉茫然。

李清明又按了按耳機：“你呢，察覺到什么聲音了么？”

“沒什么特別的發現……”

接著李清明摸出了懷表，看向了破損的表盤。

看到時間的同時，他的整個人生回憶慣性地劃過他的腦海，被無限強化的記憶錨點十分清晰地展現在了他的眼前，清醒而又一覽無余。

“別太敏感，并沒有秘境爆發。”程星海提醒道，“那會有明顯的感受，并且會和我失去聯系。”

“可我又怎么知道現在不是一場扮演了呢？”李清明搖著頭道，“或許秘境已經爆發，你是主宰創造出的虛幻，我的人設就是100的我自己，戲劇被安排在這里開場，我無縫銜接了秘境爆發那一刻的記憶，我根本無法區分……”

“那就無需區分。”程星海定聲道，“一個100的你自己，那就是你自己，扮演已不存在，你所展開的故事就是你的故事，你所見所聞所思所做皆是無可置疑的真實。”

“哇哦。”李清明瞬間茅塞頓開。

這段詮釋讓他對扮演的懷疑與焦慮頃刻間煙消云散。

是啊，100的我自己，那根本就不是在扮演了，就是真實。

來吧，沒什么可疑慮的了。

他就此抬起手，在合頁銹跡的吱吱聲中，推開了久違的食堂大門。

“我聽到了……我聽到了……”他酸澀著眼眸，恍惚著說道，“慶功宴……向地獄進發的慶功宴，我錯過了好多次，這次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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