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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風1276-578章 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更新時間:2010-08-24  作者: 貓跳   本書關鍵詞: 歷史 | 兩宋元明 | 貓跳 | 漢風1276 
正文如下:
百草凋敝、朔風勁吹。又是一年冬來也,草原腹地的哈喇和林四郊,一望無際盡是白雪皚皚,從西伯利亞呼嘯而來的寒流,將芳草碧連天的漠北草原變成了素白的冰雪世界,一切生命跡象都被掩埋在數尺深的雪下,蛇鼠蟄伏、種籽休眠,一切都等待著來年的融融春日。

這座蒙古帝國的舊都,位于不兒罕山腳下,斡難河畔,窩闊臺汗以之為都城,并將成吉思汗鐵木真戰無不勝的蘇錄定戰旗豎在城中,恒河沙數的勇士從這里出發踏上萬里征程,拔都、速不臺、哲別、赤佬溫等耀眼的將星,也是從這里走上了世界征服者的道路。

蒙古帝國幅員極其廣闊,乃是人類史上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大帝國,國勢空前強盛,和林成為當時世界最繁盛的城市,各國國王、使臣、教士、商人來訪者甚多,波斯的商人、中亞的王公、甚至羅馬教廷的使者,都到這里來覲見蒙古大汗。

中統元年(12﹐元世祖忽必烈在草原東南部靠近漢地的上都路即位。阿里不哥則據和林地區,并召開庫里臺大會受擁立為大汗。其后,忽必烈打敗阿里不哥,進占和林,蒙古帝國政治中心逐漸移至漠南漢地,以大都為正式都城,上都為夏季陪都,和林城僅設置宣慰司都元帥府,喧囂一時的草原腹地名城,漸漸變得蕭索凋敝。

現在,這座荒廢已久的草原城市,又變得人煙稠密,漫天大雪下也有不少衣衫華貴的官員在街上來來往往,不少鐵匠鋪子傳來叮叮當當的打鐵聲,契丹、黨項族的鍛奴們,在蒙古官兵的皮鞭和彎刀督促下,于紅熱的火爐邊揮汗如雨,便是外面早已雪花漫天,他們還精赤著上身,皮膚也在熱浪的炙烤下呈現出病態的紅色。

只不過,這一切紅火都顯得那么虛假,好像病人臨死前的回光返照,街市上往來的商旅行色匆匆,人人眉頭鎖著憂愁;身穿綃金質孫服的蒙古貴官,不是左擁右抱著胡姬美女,就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直到爛醉如泥。盡情享受這末日降臨前的狂歡;鐵工場的監押武士,發泄似的抽打著僅僅犯了一點點小錯的鍛奴……人人眼中透著股瘋狂的勁頭。

是什么讓他們窮途末路?

伯顏、張弘范、阿術、塔出等等等等曠世名將,倒在了南方那個新生帝國的腳下,沙粒般眾多的各族精兵,化為了戰場上的一抔白骨,耶律楚才之后最有王佐之才的劉秉中,留在世上的兩大高徒公然棄元歸漢,長城以南的所有漢地,已然丟失殆盡……

更可怕的是,就連象徵著帝國戰無不勝的赫赫武功,所指無不摧糜,所擊無不降服的蘇錄定戰旗,成吉思汗手持以定天下,承載長生天之授命的神圣戰旗,居然被敵人奪去,成為了敵人的戰利品!

蒙古帝國,已經山窮水盡,漢元之戰中最后一點老本也拼了個精光,連草原南緣與漢地接壤的諸多部族也漸漸離心離德,可以說曾經不可一世的蒙古帝國,已經到了日薄西山之境地。所有人都明白,他們不過是在茍延殘喘罷了。

吾日暮而途窮,故倒行而逆施!

哈喇和林的城市并不大,城南北約四里,東西約二里,大汗所居的萬安宮在其西南隅,有宮墻環繞,周約二里——當年窩闊臺大汗修建這座城市的時候,還沒有脫離游牧民族的習慣,城市只是作為政權機構的核心部分,而數十萬部民是居住在城市周圍搭建的蒙古包中,太過宏大的建筑對這些剛剛從蒙昧中走出的人,顯得過于奢侈了。

可對目前設汗廷于此的忽必烈來說,這里實在太過局促,太過簡陋不堪了:沒有透光琉璃窗,呼嘯肆虐的北風下只好四面門窗緊緊閉上,殿中黑咕隆咚的,點著的牛油大燭散發出一陣陣牛毛燒焦的糊味兒,和他在大都皇宮光天殿中極目四顧江山無數的感覺,實在天差地遠。

曾幾何時,蒙古大汗也落到了這步田地,關于未來,忽必烈也曾設想過很多種可能,是派兵征服日本,再巡游海上,完成秦始皇未能完成的夢想;是將南洋納入帝國的版圖,在成吉思汗征服陸地之后,以征服海洋的方式讓蒙古帝國到達新的頂峰;抑或大軍西出玉門關,擊敗海都之后。再經河中之地,到拔都西征曾去過的、馬可.波羅的故鄉去巡行一番?

可這個肆無忌憚的屠戮中原百姓的劊子手,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戰無不勝的蒙古彎刀會崩缺了刀口,那些驚恐的看著蒙古武士們耀武揚威的百姓,會武裝起來反抗他的殘暴統治,大元朝所向披靡的軍隊會一次接一次的折戟沉沙,而他這位天之驕子,會凄凄慘慘的跑到草原腹地的廢都,困坐愁城!

蒙古貴官們大多醉生夢死,享受著最后的狂歡,各部族的首領也做著自己的打算,忽必烈自嘲的苦笑了一下,那些鍛奴隸打造的兵器,只怕也抵擋不住漢軍的步槍和大炮吧?備戰,不過是聊以自,或者說自欺欺人罷了。

“幸好,朕還是有幾個忠心臣子的,”忽必烈欣慰的看了看階下,他的月兒魯那顏正像以前那樣畢恭畢敬的等待著,直到大汗的目光從無限遠處轉到他的身上,他才上前一步拱手奏報。

“大、大汗”。大元朝的月兒魯那顏也是眉頭糾結成了一團,玉昔帖木兒斟酌著,盡量不讓自己的壞消息觸犯大汗:“金帳汗忙哥帖木兒和伊兒汗阿魯渾現正駐于天山南麓,說是要待冰消雪化再翻越蔥嶺回去,兩位汗王有書來,要朝廷給他們糧餉,賠償他們損兵折將的損失……否則,否則……”

“否則什么?”忽必烈的聲音冷如不兒罕山上終年不化的冰雪。

玉昔帖木兒猶豫著道:“否則,他們將和海都聯合,自行召開庫里臺大會。”

忽必烈的鼻子抽搐了一下,右手在那條瘸腿上用力揉了揉。玉昔帖木兒和熟悉大汗的官員們都知道,這是風暴即將來臨的前兆,大汗顯然被兩位汗王的要求激怒了。

事實上,蒙古帝國從建立開始,就沒有軍費糧餉一說,兀魯斯制度下武士們必須自備糧食、武器、盔甲、馬匹,聽從大汗征召,并為大汗打下大大的疆土,報酬則是被征服的土地,以及土地上的金銀財帛和異族女子。

忽必烈在漢地按照中原正朔王朝模式建立元朝之后,才逐漸有了軍餉,那還是從江南地區的新附軍開始的呢附軍不像蒙古軍那樣能打善搶,搶不到財物自然要靠朝廷來養嘛!

然而,幾乎所有的蒙古軍和大部分的探馬赤軍,都按傳統沒有軍餉的,此次召集四大汗國的軍隊前來征戰,自然也不會有什么軍餉,忽必烈在戰前以召開庫里臺大會推舉大汗為誘餌吸引四大汗國前來,同時用漢地財富調動武士們的胃口,讓他們替自己賣命,那么現在既然沒能深入漢地,談何軍餉呢?

出乎群臣的意料,忽必烈并沒有爆發雷霆之怒,可以清楚的看見大汗脖子上青筋正在劇烈的跳動,他的鼻子也習慣的抽搐著,但他竟然平生第一次壓抑住了怒火,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征詢玉昔帖木兒的意見:“那么,他們到底想要什么?究竟是庫里臺大會,還是金銀財帛?”

“偉大的汗,我推測他們只不過是想要點錢,”玉昔帖木兒此言一出,明顯發現忽必烈的臉色好了許多,于是他才侃侃而談:“實際上他們遭受的損失不比我們輕,南蠻子策動波斯人造反,阿魯渾甚至連自己的伊兒汗國能不能保有,都是個問題了,現在他們必然面臨軍心動蕩的問題。向咱們要錢,只怕也是為了穩定軍心士氣。”

玉昔帖木兒分析的不錯,四大汗國本來準備到漢地大撈一筆,可現在倒好,漢地沒能打進一步,遼東方面也只占了幾座空城就遭遇了失敗,可以說蒙古武士們除了讓馬兒啃吃了田園中的莊稼,再喝了幾口漢地的河水,在此之外連一粒糧食、一尺綢緞、一兩金銀都沒有撈到。

即使僥幸沒有把命丟在漢地,逃回來的武士也到了破產的邊緣,海都、阿魯渾軍中向巴依老爺借了羊羔兒息置辦武器盔甲馬匹的武士們,已經準備賣兒鬻女應付債務了——用后世泛濫成災的說法,這是個“與階級矛盾并存”的時代,蒙古武士破產而賣身為奴的并不鮮見,四等人的江南儒戶大地主,家中也有因貧困而賣身的第一等蒙古奴仆。

這樣的前提下,便是一貫支持忽必烈的阿魯渾也改變了立場,很簡單,他的伊兒汗國已經很懸了,如果從忽必烈這兒撈到一筆,鼓起士氣,再借上金帳汗一兩個萬人隊,說不定還能有翻盤的機會,要是就這么灰頭土臉的回波斯,白癡也只道他的下場只有一個:成為光明神的祭品,被光明圣女塞里木淖爾抓起來,扔進圣火堆里燒成焦炭。

玉昔帖木兒分析了形勢,忽必烈倒是松了口氣,他揉搓著那只瘸腿因為嚴寒而酸痛難忍的膝蓋,不屑一顧的道:“就這點出息,還想問鼎蒙古大汗之位?

群臣笑起來,新任的財政大臣回回人桑哥就笑道:“贊美真主,大汗的敵人已經沒有了問鼎汗位的實力,兩位汗王的士兵必定沮喪萬分,便是真的召開庫里臺大會,也是沒有辦法和大汗爭奪的——所以我們根本沒必要給他們錢,哪怕一枚銅錢都不需要支出。”

朝堂之上,眾官歡笑,有名無實的左丞相趙復卻是冷笑連連:四大汗國倒是被嚴重削弱了,可這是誰的功勞?而且,以前汗廷還有絕對的實力壓制他們,現在呢,單單兩位汗王那點兒殘兵敗將,都能讓忽必烈一驚一炸的了,北元的衰敗,可想而知吶!

誰知聽了桑哥不花一分錢的論調,忽必烈倒是立刻大搖其頭:“不,朕的敵人不是四大汗國,而是可惡的南蠻子大漢!錢,在這草原腹地用處不大,難道要留給大漢?所以,要錢,給他們,讓阿魯渾拿著我的錢,去和波斯人斗,和南蠻子斗!”

忽必烈一代梟雄,即便是窮途末路也很看得開,從來都沒有哪個雄略帝王會往錢眼里鉆,只要不涉及蒙古大汗汗位的爭奪,他還是有幾分梟雄氣度的。

“大汗圣明!”玉昔帖木兒由衷的贊頌道,目前四分五裂的蒙古帝國,可實在經不起任何折騰了,要是四大汗國再鬧起來什么風波,這座哈喇和林只怕要血流成河!

忽必烈起身,雙目炯炯有神的望著南方,長笑道:“草原南緣的部族投向大漢,朕不怕,當年塔塔爾人、克烈部不是金人的奴才,吾祖成吉思汗鐵木真照樣擊敗他們,將他們納入帝國的軍隊之中;失去了所有的漢地,這也沒什么,蒙古帝國起家的時候,就連漠北草原都只占據了一隅之地呢!”

被忽必烈的話鼓動,包括玉昔帖木兒在內的蒙古、色目群臣,又恢復了幾分自信,還有人開始自鳴得意起來:那些愚笨的同僚,竟然不來上朝,整天在酒肆中醉生夢死,還嘲笑我們不知道及時行樂,哼,瞧大汗的氣度,未嘗不有重新崛起的一天,到時候我們是困厄中不離不棄的從龍之士,你們呢?哼哼!

忽必烈自信滿滿:“漢人沒法到這草原腹地來,咱們有的是時間。朕還不老,朕頓食五斤羊肉,開得硬弓,騎得駿馬,再給朕十年,不,五年時間,在這草原上休養生息,待兵精甲備,再去漢地一絕高下!”

群臣歡聲如雷,惟有冷眼旁觀的趙復,一言不發,盤算著自己的心事,國勢方張的蒙古帝國,被從東海彈丸之地崛起的大漢打到了這步田地,豈不是和當年金滅遼、元滅金一模一樣?還想重新崛起,只怕是癡人說夢吧?

哪曉得正在此時,便有飛騎傳報舉著金牌,一路飛奔到殿外下馬,千里冰封,傳騎極為不易,那騎士已然臉青面黑,嘴唇都凍得發烏了,進殿之后雙膝跪下奏道:“啟稟大汗,大事不好了,南蠻子、南蠻子在關陜修路,從長安直通包克圖(今內蒙古包頭市,即秦代九原郡轄區)!”

此時,就在哈喇和林南方三千里以外的關陜之地,冰雪沒有草原上那樣寒冷可怕,但也夠嚇人的了,可若干修路工地上,民工們干的熱火朝天

——大漢紡織廠生產的棉襖和鴨絨服裝給了他們抵御寒冷的裝備,鯨肉、香干肉等高熱量的食物給了他們充沛的體力,至于冬天凍得硬邦邦、無法用鋤頭挖掘的泥土嘛,在鋼鐵廠生產的鶴嘴鋤那鋒銳的尖端下像豆腐渣一樣被輕而易舉的刨開,任何凍土和巖石,在烈性炸藥的巨大威力面前紛紛讓路。

“始皇欲游天下,道九原,直抵甘泉,乃使蒙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塹山湮谷,千八百里”,由于“直道”修建在鄂爾多斯草原中,特別是還行進在子午嶺主脈上,子午嶺處于洛河流域河谷大道和涇河支流馬蓮河流域河谷大道之間,因為它居高臨下,對其兩側的河谷大道有扼控作用,子午嶺的地理位置決定“直道”在防御匈奴族和北方少數族奴隸主入侵中具有很重要的軍事戰略地位。

這條到二十一世紀已經湮沒于地質風化和山地運動的古代高速公路,在環境污染還沒有太嚴重的宋代,保存得還不錯,至少開鑿的巖壁,夯土修筑的路基都還在,有著新式裝備,并有火藥幫助的大漢筑路隊伍,其實面對的工程量,并沒有想像中那么浩大。

工地北方三千里的哈喇和林,忽必烈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條秦直道,只好讓趙復在地圖上給他指出來。

看著基本上成直線,從關陜之地直通草原腹地包克圖的道路,忽必烈只覺得腦門一陣陣發緊、生疼,這個劊子手開始感覺,也許自己的末日就要來到。

玉昔帖木兒已然無計可施,現在的天氣,南下干擾漢人筑路?且不說帝國的精銳剩下的已是屈指可數,就是這見鬼的白災天氣,連南下騷擾一下都難以做到啊!

最近距離上,給忽必烈指點地圖上秦直道位置的趙復,分明清晰的看見這位天之驕子的手在瑟瑟發抖。

“也許,我應該給自己謀另一種出路了,”趙復默默的想著,儒門的人生信條,諸如“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大丈夫審時度勢”,等等一條一條的從內心深處冒出來。

朝堂之上,君臣頹然,窗外,有幽幽的歌聲傳來:“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胭脂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