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女士，隧道里有什么？”這個問題顧然之前問過，安遙沒有回答。

“什么也沒有，很像模特走秀的舞臺，又像是海邊延伸出去的棧橋。”安遙露出回憶之色。

“除此之外，別的什么也沒有？”顧然確認。

“沒有。”安遙立即回答，“這個我記得很清楚，但我隱隱有一種感覺，繼續走下去，肯定會有什么出現，但我之前檔期全滿，沒時間讓我探索。我這次來「靜海」，也是為了騰出時間，爭取多往里走一走。”

在精神病與超能力之間，她似乎更相信超能力。

顯然，她確實到了需要治療和干預的程度。

超心理學另當別論。

等等，顧然忽然意識到，莊靜會不會也在對他進行治療，只是沒有明說？

這個和泰國人妖一樣暫且不提。

“肯定會嘗試的，”顧然說，“有我們在，你也不用擔心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已經白發蒼蒼，住在臨終關懷醫院”

“「靜海」雖小，但也是負責任的醫院，會讓你一直住下去，對了，你想不想要孩子？如果想，我們可以給你安排一個。”能說出這種話的只有何傾顏。

“.真的靠譜嗎？”安遙在問自己，懷疑之前做出的決定。

顧然輕咳，繼續道：“安女士，時間隧道第一次出現是在什么時候？”

“記不太清了。”安遙說，“第一次，不，前幾次，我都當是做夢或者錯覺，大概是在七月份左右。”

“當時有發生什么讓你印象深刻的事情嗎？”

“和一個女歌手睡了一覺，名字我不能說，挺有名的。”安遙露出.那些喜歡足療的男人說起某某技師的笑容。

“我不問名字，但也有一件事想再次確認一下：你說的睡一覺，是指發生關系？還是女性朋友關系好，大家睡在一起聊聊天？”

“當然是發生關系，我們又不是小學生。”

現在的學生，只有小學生能代表純潔了嗎？大學生、高中生也就罷了，初中生也淪陷了？

“除此之外還有嗎？工作方面？人際關系？”顧然試著問，語速緩慢，給對方思考時間。

他沒有使用讀心術，總是使用，會讓他顯得專業，但實際上會讓他的專業能力下降。

何況，誰也無法保證超心理學不會消失。

也不是不用，只是沒必要急著用。

安遙一邊思考，一邊回答：“工作挺順利的，畢竟我身材好。人際關系.不能說多好，和之前相比也沒變壞，同行之間難免冷嘲熱諷，互相嫉妒，我看那些拿到大牌推廣的‘姐妹’也不順眼，沒什么好說的。”

“有人看你不順眼嗎？”顧然繼續問。

聊了兩個多小時，涉及時間隧道的話題較少，更多關注安遙的人際關系。

“沒問題了，”顧然看了眼咨詢記錄，“接下來給你安排房間，你就當在這里度假，這里有附帶恒溫泳池的健身房，有各種動物，還能學到包括鋼琴、韓語在內的各種技巧。”

聽到‘韓語’，悠哉小姐抬了下頭，想起了被護士長教訓的不堪往事。

顧然繼續道：“如果運氣好，你還能聽一聽其他人的故事，窗外的風景也非常出色，每周一次購物，每個月一次外出活動。”

“這些待會兒再說。”安遙有更關心的，“三位醫生，聊了這么久，你們怎么看我的情況？”

“只要不影響日常生活，心里又不覺得難受，其實治不治都可以，安姐，你沒事的。”陳珂溫柔笑道。

“有我這樣的情況嗎？腦袋里有一個時間隧道！”安遙希望他們更驚訝一點。

“我們這里有外星人、十六次轉世終于修成的菩薩，之前還有一個內功高手。據我所知，在我們來之前，我們的組長大人還從神手里搶走了一位信徒——那個人相信自己是神的兒子，來人間是為了磨礪，將來要成為新上帝。”何傾顏研究著自己的指甲說。

新上帝？

那個病人也遇見赫拉了？

“.這么說，我真是精神病？”安遙問。

“可能只是一時想不開，就像忽然買票去爬五岳的。”顧然說。

“人生在世，見識一下五岳很奇怪嗎？”

“沒說奇怪，重點是‘一時想不開’，安女士你的‘一時想不開’比較嚴重，大概類似于.賣房來海城看海鷗。”顧然說。

“我覺得人到了一定年紀——每個人的年紀不同，換一個地方住沒什么問題。”

“沒問題。”顧然感到棘手。

“我沒問題，那有問題的是你？”安遙反問。

何傾顏已經露出看熱鬧的表情，陳珂也微微笑起來。

“也能這么說。”顧然點頭，“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比如說打掃衛生，你大概掃一掃，沒人會說你，可你太仔細，打掃得太干凈，別人就會覺得你腦子有問題——總之，在一些人眼里，你可能是精神病；在另一些人眼里，你不是。

“對于你是不是精神病，我們也沒辦法給出明確的回復。”

“這是嚴謹，還是水平不夠？”安遙問。

“.安女士，我在照顧你的心情，你體會到了嗎？”

“照顧我的心情？所以你還是把我當病人了？我是精神病？”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我希望不是，所以盡量不把你當成精神病，我相信這里有利于呃，你思想恢復平靜。”

“思想恢復平靜？直接說治療好了。”

“還不確定.”

“那我問你，”安遙的氣勢和她身高一樣，“精神病、正常人，二選一，我是哪一邊的人？”

“真的有時間隧道嗎？”顧然確認。

“真的。”

“真的只能二選一嗎？”

“也是真的。”

“.大概是妄想、幻覺之類的吧。”

“精神病？”安遙盯著顧然。

“精神病。”顧然點頭。

安遙松了一口氣，繃緊的身體松懈，背往后靠：“是病就好，是病就能治，不是病才可怕。”

“可以去看看你的房間了嗎？”顧然也松了一口氣。

“走吧，挑個光照最少的，我睡覺不能有一點光，不然睡不著。”安遙站起身。

“沒有光照少的，但我們院的窗簾有兩層，第一層只為了好看，第二層就像夜空，拉起來后暗無天日。”悠哉小姐介紹道。

“我喜歡。”安遙笑起來。

暗無天日？

進入時光隧道后，無法感知外界的時間流逝。

這兩者之間會有什么關系嗎？

顧然沉吟著。

眾人走出咨詢室，悠哉小姐帶著安遙去選房間，顧然他們去了大廳。

下午的課已經結束，蘇晴也回來了，盡管窗外的陽光依然如同正午，清澈透明，可此時已經四點，不久就要下班。

“怎么樣？”蘇晴、顧然同時問對方。

“沒有問出什么。”蘇晴搖頭，“也沒發現手電筒，不過現在手機也能當手電筒使用，所以還不能排除同寢室舍友的霸凌。”

“我這邊就比較麻煩了。”顧然將咨詢記錄直接遞給她。

蘇晴看的時間，護士長給安遙安排主管護士。

因為安遙意識清楚，具備基本的生活能力，護士長猶豫之后，決定讓悠哉小姐擔任她的主管護士。

其實是拿安遙這個好伺候的患者練手。

世界上的事都是這樣，病人讓醫生看病，醫生護士通過病人獲得經驗，磨練技術。

父母撫養孩子，教育孩子，可孩子的出現，也刺激著父母的成長。

“什么自己選？”安遙不客氣地走進護士站，“就剩兩間房，201和203，我選了201。”

“二選一也是選擇。”雙手放在蘇晴椅子靠背上的顧然笑道。

“你報復我.”

安遙話沒說完，隱隱傳來低聲驚呼：“靠近感覺更高了！”

“真的好高！”

“身材好好，我看過她擔任模特的雜志。”

收起咄咄逼人，安遙露出燦爛的笑容：“大家好，接下來麻煩大家了。”

“好帥！”

“我可以！”

顧然現在也算是待在女兒國，稍微了解些一般男性不知道的女性知識：國產乙游活動，只允許女性入場，里面的男角色全都由女性扮演，全都是帥姐姐。

一部分女性，真心覺得，可以和這樣的帥哥姐姐在一起——能不能是另外一回事。

以安遙的身高和精致外貌，自然會被女性喜愛。

“安女士一來，療養樓第一帥哥的交椅，某人要讓出來了。”抱臂背靠辦公桌上的何傾顏笑道。

“起來。”顧然輕拍蘇晴的肩。

認真閱讀咨詢記錄的蘇晴回過神，面露不解，但還是站起身。

“安姐，你坐。”顧然對椅子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哈哈哈！”護士站一片笑聲。

其實只論精致，何傾顏最精致。

她不需要扮成帥哥，就女貌，大部分女生也可以，就是這么精致。

可正因為這份超越認知的精致，女生們反而不敢像面對安遙一樣說出心中想法。

格格曾經在私底下說過，如果是在百合校園漫里，何傾顏絕對是獨來獨往、但愛慕者無數的女二。

何傾顏當時想打她，被顧然阻止了。

蘇晴是女一，美貌與女二不相上下，但因為笑容多一些，所以成了學生會長，其實是真正的腹黑。

蘇晴阻止了顧然，所以何傾顏打了格格。

陳珂是女三，真正的美貌與善良的天使，雖然在漫畫中這樣的性格沒特色，但在現實中最動人心。

她還不特色——這是顧然當時的想法。

“我呢？”謝惜雅跟著問。

“你是女主角！”格格拔高聲音堅定道，“而顧然是男扮女裝的男主角，劇名就叫《一個太監闖女校》！”

“不是百合漫嗎？！”顧然很有意見。

——像這樣亂七八糟的對話，在歐洲的夜行火車上，就像打水的壺裂了口子，撒了一路，俯拾皆是。

閑聊幾句，到了下班時間，二組四人回辦公室換衣服。

顧然從更衣室出來，陳珂拿著手機笑著對他說：“顧然，菲菲讓你請客呢。”

“為什么？”顧然笑道。

“我和她說了你今天被打了。”

“都惦記著我這點補貼！”

“必須請。”蘇晴也笑道，“你的補貼肯定是用我的工資發的。”

“那我覺得何傾顏更有資格請客。”顧然看向何傾顏。

“好啊。”何傾顏甜美可愛地笑著，臉蛋雪白，嘴唇紅潤，“我們一人出一半，請她們吃飯。”

一人一半.

“我還是自己請吧。”顧然說完，又補了一句，“等以后我們再一人一半請也不能說她們。”

“心疼哥哥，”何傾顏右手像網紅似的做作的遮擋在嘴唇和鼻子前，“生在新時代還要經歷文字獄的苦。”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顧然說。

“是人、人、人、人上人，或者人上人、人、人、人。”何傾顏一字一頓，把幾個人說的清清楚楚，就像聽力考試的播音員。

“回家！”顧然宣布。

四人笑著走出辦公室，聊著哪一天聚餐，要吃什么，是吃想吃的，還是只吃貴的。

“去南城坐動車只要兩個小時，干脆這周我們去南城，吃喝全部讓顧然出錢，晚上住在珂珂家里。”蘇晴提議。

“好啊，我沒意見。”陳珂略顯期待地笑起來。

“沒想我的女朋友就是我白天說的那種‘突然買票去看五岳’的人。”顧然說。

“不滿嗎？”蘇晴問。

“沒。”

“不滿也沒用了，顧先生，你已經是我的甕中之鱉。”蘇晴笑道。

“我很樂意！”

四個人坐上車，下了{春山}之后，藍色寶馬將陳珂在公交車站放下，然后打了左轉燈，融入車流。

{靜海}門前其實就是公交車站，但有時候為了多聊幾句，藍色寶馬會帶著陳珂一起下{春山}。

回到家，吃飯、洗澡，看書，回到房間，將白天抽空寫下的日記整理在日記本上，然后便是睡覺。

漆黑的房間，香水中的紫色星子猶如點綴在夜空中。

《私人日記》：十月五日，周一，靜海

每個人的腦袋里或許都有一個‘時間隧道’。

我偶爾也會進入隧道，回到過去，耳邊全是白日的蟬鳴、黑夜的蟋蟀聲。

可如果一年到頭持續這樣，那這人沒瘋也一定會發瘋。

都惦記著我的補貼，幸好我娶老婆不花錢，不然這點工資，連日常開銷都不夠！

蘇晴提議這周去南城，不知真假，我有點想去，想去陳珂去過的玄武湖劃船。

不知今晚能不能夢見香水的主人，會是誰呢？

《醫生日記》：

安遙對身高很介意，并非她表現得那么落落大方。

她理想的身高是179，而非182。

（莊靜批語：三厘米，改變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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