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現在的小學生
早上吃飯的時候,何傾顏忽然說:“昨天晚上,比起吃海鮮,吃河鮮是不是更新鮮一點?”
“海鮮確實已經吃膩了。”莊靜笑道。
嚴寒香右手食指橫在下嘴唇下方,想了想說:“昨天考察的時候,看到不少值得一吃的淡水魚。”
“如果是昨晚聽到這些話,顧然會當場崩潰。”蘇晴道。
作為客人,陳珂不好意思說什么,只是笑著看向顧然。
顧然端起一小時前還在樹上的果汁,咕嘟咕嘟灌著自己。
眾人有覺得好笑的,也有被他喉結吸引的,總之,盤子之中的草料都變得好吃了。
吃過早飯,一天算是正式開始。
如果是現實擁有一座資源神話般豐富的荒島,他們的生活多少會有改變,比如說購買船只或者直升機,聯系裝修公司蓋別墅之類。
可夢中擁有一座島,第二天該上班還是要上班,那么多水果,那么多野菜,那么多魚,別說吃,聞也聞不著半點。
101病房,墨鏡妹妹雙眼眼皮顫抖,像是掙扎著要出殼的小鳥。
努力之后,依然無法將眼皮完全睜開。
“和昨天相比,睜大了一些。”蘇晴安慰道。
“昨天什么都看不見,但今天朦朦朧朧,能看清人影。”唐穎重新戴上墨鏡。
“朦朦朧朧也好,”何傾顏嫣然笑道,“醉生夢死看世界,風景隨心變幻,何嘗不是一種美好人生。”
“墨鏡小妹只是睜不開眼,不是瞎了,你安慰她做什么?”顧然說。
唐穎:“墨鏡小妹.”
“你們兩個都閉嘴。”蘇晴冷眼瞥了他們一下。
102病房,胡茜。
與剛來時戰戰兢兢相比,她的神情放松了很多,只要不發病,說話也不用顧然‘翻譯’了。
“昨晚睡得好嗎?”蘇晴問。
這是查房的常用句式。
只要睡得著、吃得下、拉得出,除此之外,某種意義上都是小問題。
胡茜輕輕點頭:“嗯。”
“腳步聲還能聽見嗎?”
“不去想的話,就聽不見。”
就像鬼故事,想不起來的時候,一個人在家能哼歌跳舞,想起來的時候,洗澡都不敢閉眼。
胡茜害怕腳步聲,毫無疑問是心理障礙,那么,害怕鬼故事是不是呢?
失業的顧然放飛著思緒。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就算想起來的,也不會聽見腳步聲,要試試嗎?”蘇晴望著胡茜。
胡茜:“.”
蘇晴看向顧然。
眾人看向顧然。
“什么?”顧然不解。
“你沒有在聽?”蘇晴看他的眼神變成審視和打量。
胡茜:“.”
“胡茜說的就是‘什么’。”顧然無奈。
蘇晴看了他一秒,才把視線投向胡茜,這時候視線已經從冰水變成溫水。
還不是一般的溫水,是燒開之后放涼的溫水。
顧然松了口氣。
“是嗎?”蘇晴確認。
胡茜點頭。
蘇晴稍稍沉默,不是因為‘誤會’顧然,而是胡茜的小聲說話,代表她已經知道蘇晴要說什么。
盡管如此。
“我們可以報警。”蘇晴說,“把他抓起來。”
靜海不是逃避之所,相反,這里是直面苦難的戰場。
胡茜蜷縮在床上,抱住雙膝不說話。
“可以。”顧然道。
驚訝的眾人再次看向他,連胡茜也是。
“她說可以。”顧然重復。
“顧然。”蘇晴說。
“胡鬧可是死罪。”何傾顏雖然是提醒,但提醒的是蘇晴。
“真的。”顧然一臉認真,“你們沒聽見,我聽見了。”
眾人將信將疑,之前就算她們聽不見,至少能看清胡茜微動的嘴唇,這一次她根本沒動。
可顧然不是在正事上胡鬧的人。
“可以嗎?”蘇晴輕聲問胡茜。
“可以。”顧然道。
胡茜顫抖,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身體內部跳動了一下。
“真的可以?”蘇晴再次確認。
“報警,現在就報”
“等等!”胡茜像是從水里探出頭,“讓我再想想,讓我再想想,再想想。”
她將臉徹底埋在膝蓋中。
走出病房,何傾顏立馬道:“蘇晴組長,怎么收拾顧醫生?”
她的意思是,不要公私不分。
“胡茜本人沒有否認,你有證據證明他說謊嗎?”蘇晴問她。
“你這樣放縱他,早晚會重演農夫與蛇的故事。”何傾顏雙手插兜,冷言道,“等靜姨躺在床上,說話聲音只有他能聽清的時候,他會說,‘靜海院長由顧然做’。”
“不是遺書,只是遺言,還對我不利,你覺得有效果嗎?”
“大膽!你們竟然敢想象莊靜院長的身后事!”顧然說。
再次證明了夢境無用,不然顧然一定使出左青龍探爪式,把兩個亂臣賊子的當場拿下,壓在春山下一萬年。
“你也應該住在里面。”何傾顏對著顧然指指病房。
“連何傾顏都這么說,你應該知道自己病情的嚴重性。”蘇晴說。
“啊?你什么意思?”何傾顏不滿地看向她。
“繼續查房吧。”陳珂笑道。
蘇晴不理何傾顏,走進103病房。
胡茜的事令人遺憾和悲傷,可當走出病房,醫生護士們就不會放在心上,猶如怕鬼的人不看鬼片,忘記鬼故事。
103病房內,身穿病服的李笑野,盤腿坐在床上,望著床頭的《李笑野拉磨磨頭圖》。
無頭的李笑野,拉著石磨,石磨上不是黃豆,是李笑野自己的腦袋。
“李先生,昨晚睡得怎么樣?”陳珂問。
“不好。”李笑野說。
“具體呢?”
“做噩夢。”李笑野摸摸自己的脖子,“夢見腦袋變成血漿,想要喝回身體,發現沒有腦袋。”
“這是療法的效果。”何傾顏語氣輕快地指出,“怕了,你就好了。”
李笑野嘆氣。
“怎么了?不舒服嗎?”陳珂問。
李笑野愁悶的不說話。
蘇晴看向顧然。
“給他買本安遙的雜志消消愁吧。”顧然說。
“不必!”李笑野左手掌心對著他,“抽刀斷水水更流,你們盡快收一個腿長的女病人進來,才是正經的。”
這人是不正經的。
陳珂稍稍整理情緒,繼續道:“關于你自己,你有什么.正經的想法嗎?”
“腦袋只有一顆,磨了就沒了,而且沒了腦子,磨出來的腦漿又怎么吃下去?”李笑野沉吟,“我想到一種更健康的方式。”
“什么方式?”陳珂引導他說下去。
“現在社會上,不是流行著一種讓人羨慕的體質嗎?能把吃進嘴里的任何東西,都百分百、近乎無消耗轉化成肉的體質。”
不少女護士露出彪悍的眼神。
如果她們是機器人,殺人條例已經被許可,雙眼從藍光變成紅色。
“易胖體質?”陳珂道。
“對。怎么才能擁有這種體質呢?”
單純吃東西長肉,只要身體沒什么病——包括腸胃不好愛拉肚子,都能輕而易舉變成這種體質。
但李笑野的易胖體質,比荒古圣體還要不可思議,一切種種,都能變成文學資糧,化為讀之色變的絕世文章。
“人!”李笑野望著《石磨圖》。
“活著就是個‘大’,‘一’是把鋸子,‘內心’與‘現實’是鋸子手。
“偏向內心,人會痛;偏向現實,人也痛。
“拉扯多了,人一分為二,要么死,要么瘋。
“老子想寫書,寫出好書,但現實呢,拉屎自己都做不了主!
“我(嗶——)!干(嗶——)!你(嗶——)!
“嗶!嗶!嗶!嗶!”
眾人默默退出病房。
顧然關上房門前,最后看了一眼李笑野,一邊罵,他一邊保持著左手掌心對著他們的姿勢。
“你們,”蘇晴對陳珂、何傾顏說,“加大力度。”
“我(嗶——)是什么意思?”何傾顏好奇。
眾人沉默不語,蘇晴冷眼看著她。
何傾顏舉起雙手,投降認錯。
上了二樓,201病房是小學生,昨天還是初始化狀態的房間,此時已經是溫馨的兒童房。
小學生沒有穿病服,這是顧然的意思。
在心理障礙的治療上,很多癥狀之所以不說是病,其實是為了治病。
“小晴晴,還習慣嗎?”作為主治醫生的顧然笑著問。
蘇晴看他一眼。
何傾顏、陳珂笑起來,護士們也露出隱隱的笑意。
“嗯。”扎著雙馬尾的小學生點頭。
一般人點頭有種含糊感,她卻很認真,顯得很可愛。
“今天早上想吃什么?對了,你是面包三明治派,還是豆漿油條派?”顧然問。
“想吃壽喜鍋。我不是面包三明治派,但也沒吃過豆漿油條。”
“如果吃豆腐腦,你是甜黨,還是咸黨?”
“甜的。”
“你這孩子,”顧然摸著下巴,“恐怕是沒救了。”
蘇晴是一個和平主義,如果這是《圣斗士》,她就是和平女神的轉世,就算有問題,也主張用語言解決。
這是她第一次動用武力,扇巴掌似的拍了顧然背部一掌。
“你能理解我是在開玩笑嗎?”顧然不放心地問。
“我已經五年級了。”小學生眼神冰冷地看著他,“而且是一個喜歡思考的五年級小學生。”
“那就好。”顧然點頭,慶幸自己沒有犯錯。
“我已經學會記仇了。”
“對不起,我錯了,早上應該不可以,但中午或者晚上我一定請你吃壽喜鍋!”
“還要炸雞。”
“這個.”
“炸雞必須是黑色的。”
“奕晴同學。”
“炸雞必須是膀肋。另外,我不喜歡番茄醬,喜歡檸檬汁。檸檬必須是黃色的,表皮光潔得像我的皮膚,沒有一個痘痘,還需要一條繡有小狗的圍裙,防止把衣服弄臟。”
“可以,但不能多吃,同時必須吃新鮮蔬菜和水果。”顧然同意了。
“我明白了。”小學生無奈嘆氣,“這就是人生。”
“沒錯,這就是人生,在哪里都要吃蔬菜和水果。”
“你幾歲了?為什么這么膚淺?”小學生再次嘆氣,“想吃喜歡的食物,就必須接受自己不喜歡的食物,這才是人生。”
顧然鼓掌。
“大聲點。”小學生命令道。
“啪啪啪!”
小學生看著他,輕哼了一聲,得意地冷笑起來。
走出病房,連蘇晴都佩服:“顧然,你果然有當狗的資質。”
“別鬧,上班呢。”顧然說。
接下來是202病房。
阿秋上師的房間全是經書,幸好不允許焚香,不然就算他出院,房間也無法恢復原樣。
阿秋上師沒有主治醫生,這么說好像沒人管他一樣,其實每個人都管。
蘇晴給了何傾顏一個眼色。
眾人大吃一驚,竟然讓何傾顏查房?
何傾顏眼睛都亮起來。
她立馬走上前,對阿秋上師說:“你今天還認為自己是菩薩嗎?”
“太陽就是太陽,不是人們認為它是太陽,它才是太陽,太陽就是太陽,我就是菩薩。”阿秋上師的眼神深邃和善。
“我這里有安遙的泳裝照。”何傾顏拿出手機。
阿秋上師屁股離開床,然后又坐回去。
“阿彌陀佛。”他雙手合十,“差點變成與顧醫生一樣的人。”
顧然:“嗯?”
“你也喜歡腿?”何傾顏笑著問。
“你問我?”顧然更不解,“我對安遙的腿可沒興趣,沒阿秋.林濤那么齷齪。”
不能說病人壞話,所以只好說沸羊羊護士了。
“你不喜歡腿,喜歡喝尿嗎?”何傾顏又問。
“不喜歡。”
“能喝嗎?”
“必要的時候,也能喝。”顧然道。
“能吃釘子嗎?”
“吃不了一點。”
“那你就算半個菩薩。”何傾顏看向阿秋上師,“按照上師你的邏輯,是這個道理嗎?”
阿秋上師笑著搖搖頭,沒有解釋。
“可是,”何傾顏露出美女困惑,“你證明自己是菩薩的方法,只有喝尿與吃釘子,喝尿顧然也可以,這不證明他是半個菩薩嗎?”
“關鍵是吃釘子。”阿秋上師說。
“能把釘子當飯吃就是菩薩?”何傾顏問。
“這都是外象,”阿秋上師好笑道,“最重要的是,甚深的覺悟與禪定。”
“總有理由,和顧然一樣。”
‘你是查房,還是埋汰我啊?’顧然很有意見。
“好了,沒事了,回頭我問問安遙,如果她同意,我就把她的泳裝照打印出來,貼墻上,保證你這個月內出院。”
走出病房后。
“你說真的?模特泳衣照能治療他的病?”顧然忍不住問。
眾人也好奇。
“沒聽說過風月寶鏡嗎?”何傾顏理所當然。
拿《紅樓夢》作根據?
心理學也是科學!
《私人日記》:十月二十一,周三,靜海
現在小學生太可愛,想和蘇晴生一個。
《醫生日記》:
奕晴就像一個時時緊握拳頭的人,指甲已經戳破了皮膚,自己傷害自己。
我想對她稍稍放縱,讓她放松身心、松開雙手地過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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