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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沉浮-第一二二零章
更新時間:2010-01-01  作者: 舍人   本書關鍵詞: 官場沉浮 | 舍人 | 宦海沉浮 
正文如下:
VIP第二部第一二二零章

南平縣與中國其他縣一樣,儀事制度很詳細,縣政府實行全體會議、政府常務會議、縣政府專題會議、縣政府黨組會議和以縣政府名義召開的工作會議制度。

縣政府全體會議由縣長、副縣長、縣長助理和各職能局局長組成,由縣長或縣長委托負責工作的副縣長召集和主持。

政府常務會議原則上每月召開一次或根據需要召開,參加會議人員為縣長、副縣長、縣長助理,列席人員按會議議題涉及范圍、議題提出單位或主管縣長提出,縣長確定。會議由縣長召集并主持,也可由縣長委托副縣長召集并主持。會議必須有半數以上應參加人員方能召開。

縣政府黨組會議由黨組書記根據情況確定召開時間,原則上每年不少于四次,參加人員為縣政府黨組成員。黨組會議必須有黨組成員半數以上到會方能召開,黨組成員不能出席會議,須事先同主持人請假。會議由縣政府辦公室黨組秘書負責籌辦。

縣長、副縣長按照分工或受縣長委托,可召開由政府有關部門、鄉鎮和部門負責人參加的專題會議,聽取專項工作匯報,協調處理政府工作中的具體問題,督促政府決策和工作部署的落實及提出建議和意見,決定政府全體會議或常務會議審議外的其他事項。今天楊陸順參加地就是他到政府任職的第一次政府常務會議。不過已經籠統地稱為碰頭會。與縣委的書記會議同樣,成了每天一次的慣例,既然是慣例的碰頭會,就沒了列席人員,政府辦副主任文博只做會議記錄而沒發言權。

朱凡祖心情復雜地咳嗽了聲緩緩地說:“今天是楊助理上任地第一天。我代表政府表示熱烈地歡迎。”楊陸順在朱縣長講話停頓時微笑著站起來。沖三位副縣長稍一鞠躬,除了計生副縣長苗幼成點頭示意歡迎外,分管農業等線的副縣長張翼鵬邊抽煙邊喝茶,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正眼也沒看楊陸順。分管文教衛等縣的女副縣長李美蘭卻在專心用個小矬子磨指甲。看樣子連老朱的話也沒聽進去。而文博則聚精會神拿著筆在本子上寫著,頭也不抬。看這情形,楊陸順暗暗好笑。老張老李文博早兩天先后上門道過喜地,裝做毫無關系地樣子怕全都是做給老朱看地。倒是老苗沒上門。不過眼神里沒明顯敵意。

老朱等楊陸順坐下,接著說:“楊助理不用我多介紹大家也清楚,該同志政治過硬、作風優良,而且剛剛從省委黨校青干班畢業,不用說理論水平比我們這幾個土八路要高得多,政府有楊助理這樣的青年骨干,戰斗力大大增強啊。至于楊助理在政府的分工,主要是協助我搞好全縣地工作,雖然籠統了點,但也非常具體,哪里忙就哪里上!哦,還有,我外出期間,就由楊助理負責主持政府工作。我就不羅嗦了,楊助理講幾句吧。”

楊陸順拿出精品玉沙一一敬了煙,李美蘭桌前也堅持放了根,才說:“我是革命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這是我楊陸順參加工作后一直堅持的信念,作為朱縣長地參謀助手,我責不旁怠地堅決完成朱縣長賦予的一切工作,積極出謀劃策,我相信政府在朱縣長的正確領導下,在張副縣長李副縣長苗副縣長的共同協助下,一定會圓滿完成上級領導交給南平縣政府的各項任務。還請老同志多多幫助我這新同事。”

朱凡祖很忌諱這個“老”字,可又不得不承認比小自己二十歲的楊陸順老,連其他三個副縣長都是四十好幾的了,能不說楊陸順年輕嗎?好在楊陸順還算懂事,知道帶著堂客上家里走走,不為別的,總還算敬我這老家伙一尺了,就笑著說:“你們幾個不致下歡迎詞么?”

張翼鵬面無表情地說:“朱縣長,你現在有助理了,是不是把我分管的部分工作分攤點啊?何況楊助理還能在你不在期間主持政府工作,我正好也忙得團團轉,與其請示,還不如直接請楊助理分管算了。”

朱凡祖聽完心里很高興,從來沒人嫌分管的權力大,老張這么推權,看來他也不服楊陸順啊,很好,這下政府里的矛盾應該主要集中在楊陸順與三個副職之間,可以坐山觀老虎斗嘍,故意嚴肅地說:“翼鵬,你是政府的老同志了,怎么能把組織上的分工當兒戲,想推就推的。楊助理在黨委工作時間長,對政府工作還需要個熟悉適應階段嘛,你們可不能藏私,得有老同志的胸襟啊。”

楊陸順也說:“張副縣長,朱縣長一直強調老同志傳幫帶,還請不吝賜教喲。”

朱凡祖臉一熱,聽到楊陸順說出傳幫帶,就明白常委會上他隱射楊陸順的話傳了出去。

張翼鵬嘴里跟楊陸順說話,眼睛卻看著朱凡祖:“楊助理太謙虛了,朱縣長也說我是土八路,怎么敢厚臉賜教喲?”

李美蘭笑了起來,說:“我聽說楊助理以前是教師,肯定在文教方面有經驗,有空也助理助理我嘛,我一個女同志上有老下有小的,你們老爺們常年不顧家反正有堂客管著,我可不行,我家老葛對我盡意見。”

朱凡祖忙說:“你們扯哪里去了?今天是楊助理第一天到政府,你們不曉得省著點,楊助理,現在政府沒緊要工作開展,我看你就先跑幾天鄉鎮行局,熟悉熟悉情況。文主任,給楊助理安排輛車。”

文博偏起腦殼想了想說:“人大江主任去市里開會調了1號車。政協王主席去省里開交流會調走了33號車,苗副縣長和張副縣長今天都要用車,那家里只有56號北京213和面包車了。是不是找行局調車呢?”

張翼鵬說:“那我就要21吧,楊助理第一天代表政府下鄉車破了不行。”

楊陸順說:“213才用了半年怎么破呢,我就用213吧。”

李美蘭嘖嘖地道:“伏天坐吉普會中暑喲。我看還是到行局調車。都是進口車,比政府地高級多了。”

朱凡祖見楊陸順還要堅持,就說:“楊助理,坐我的桑塔哪吧,車舊了點但空調效果不錯。你想用幾天都成。”

楊陸順心說我還想讓小周開車。用你的2號車我還怕伺候不來司機。就說:“謝謝朱縣長、張副縣長,吉普車就行,車跑起來就不熱了。”

好容易等碰頭會結束。楊陸順一身大汗地進了他個人的辦公室,在縣長辦公室旁邊卻是走廊最里邊。原做朱縣長秘書司機的臨時休息室,門口掛了個新地縣長助理辦公室牌子,里面早就收拾干凈,靠門處一排轉角木沙發,在窗戶前擺了個辦公桌,文件柜、書櫥一應皆全,茶幾下放著暖瓶杯子,頭頂兩臺吊扇嗚嗚地飛轉,依舊悶熱無比。

文博這時笑咪咪地說:“楊助理,時間緊沒來得及征求你地意見就布置了,你看有什么需要改進的,你只管吩咐。”

楊陸順看了看四周空空的墻壁,說:“很好啊,文主任費心了,只是墻上有點空......”文博說:“早聞楊助理一筆好字,何不自己動手呢?”

楊陸順當了這么多年機關干部,再不會幼稚到寫什么勵志的字畫了,搖了搖頭說:“我那幾筆字可不敢拿到政府獻丑了,要不就麻煩文主任交代辦事員買幅印刷品《為人民服務》貼在墻上就行了。”

文博點頭答應著說:“楊助理是想自己和來客都牢記我們共產黨員的宗旨,我馬上叫人去辦。”

楊陸順見文博還跟在自己身后,對這四十出頭地老同志好感大增,做了個請地手勢說:“真對不起,光顧看辦公室沒招呼文主任,不好意思啊,請坐!”等文博坐下后先敬了根精品玉沙,又從公文袋里摸出包沒開封地精品玉沙遞給文博。

文博也沒客氣,笑嘻嘻地裝進褲兜里說:“好煙我得藏起來,免得辦公室的煙鬼搶劫我。楊助理,朱縣長交待我你是副縣待遇,那么辦公室的衛生開水都由打字室地三個女同志負責,至于誰來她們幾個有輪班的,保證不會疏忽大意,而且你隨時可以打電話叫她們來洗刷杯子等。雖然沒文字規定副縣級必須配秘書,但政府辦考慮領導時刻要下鄉進市,帶個熟悉地秘書更還開展工作,我看就讓秦志明跟你吧,反正小秦也是從縣委辦跟你過來的。招待縣里來客只需要秘書給辦公室通知一下,就實報實銷;至于市里來客則由我們政府辦統一安排,我們政府辦會按照不同情況給予不同安排。”

楊陸順呵呵笑道:“這我清楚,我在縣委辦專門搞接待的。”

文博連連點頭道:“啊喲,我差點忘記了,楊助理接待過地區的高級領導,還得多指點指點我,你也曉得,顏主任乙肝病修養快兩個月了,我才主持政府辦,還是應付不怎么好。生怕讓領導不滿意,丟了自己的飯碗無所謂,給縣里丟臉罪過就大了。”見楊陸順沒說話,只好接著說:“楊助理,接待用煙都是統一的普通玉沙煙,你辦公桌里現在就有兩條,反正用完了就打電話去辦公室領,只需要簽字,朱縣長沒交待你私人用煙標準,我看就跟朱縣長一樣,每月三條紅塔山,拿發票給我就成,稍微超標準沒關系,反正朱縣長從不過細這些小費用的。就是調車麻煩點,以前政府的車勉強還用得過來,現在怕有點緊......”

楊陸順搖了搖手說:“沒關系,車隊有什么車我就用什么車。不得給你添麻煩。”

文博一臉惶急:“楊助理,那怎么行呢,按分工你僅排在朱縣長后面,就是得罪人大政協地老頭子,我也不能委屈了楊助理啊。今天沒車是因為昨天他們就調了。以后無論什么時候。我都會留臺好車的。”

楊陸順又是一笑說:“文主任,那我就先謝謝你了,不過有一條,我絕對不會與人大政協的老同志比車,凡是老同志用車一定要比我的好。如果你做到這點。我請你喝酒!”

文博就由衷地道:“楊主任。你真是高風亮節啊!”

楊陸順說:“文主任,以前我在縣委辦的時候,我們在工作中就協同得很好。我也把你當朋友,你真要認我這朋友。就別把我當領導好不?畢竟我還年輕......”話說到這里,就意味深長地瞅著文博。

文博豈不理解,當下連連點頭說:“一定一定,那我盡在不言中了。”接著推心置腹地說:“我很理解你地心情,機關單位多少講究點資格資歷地,你有什么不方便說的,我去做白臉,下面科室的人還是買我的老臉的。小秦我也會多看著點,什么文字材料工作盡量少讓小秦勞神費力,多點時間跟在你身邊。”

楊陸順看了看手表已經快九點了,文博自然懂意思,站起來說:“楊助理,先去哪里幾個鄉鎮,我去電話通知,我今天橫豎沒事,就陪你一起去改善改善?”

楊陸順說:“先去橋頭鄉、接著馬家鎮,在馬家鎮吃中午飯,下午去連心鄉,最后回城關鎮吃晚飯。文主任,政府這邊司機超不超?”

文博說:“怎么不超呢,除了二號車,其他地都輪班開,沒人樂意開吉普車,213好點。”

楊陸順想了想說:“文主任,你先去通知下面,我給顧書記去個電話,然后再去叫你。”

等文博走了,楊陸順就撥顧憲章辦公室地電話:“顧書記,我是楊陸順啊,想匯報點情況。”

顧憲章做了個禁聲地手勢,馬崢嶸等人就停止了爭吵。“哦,楊助理,有什么事盡管說。”便乜了滿臉是汗的朱凡祖,他們正開書記會商量究竟是申請商品糧基地還是申請貧困縣。

楊陸順也聽到話筒傳來的嘈雜聲,忙說:“顧書記,我今天就準備下鄉鎮看看水稻種植情況,主要是摸摸底,然后寫個可行報告,盡量搞點拿得出手地東西。”顧憲章很高興,說:“這么熱都下去,工作是緊要,身體也不能忽視啊,我曉得你是年輕人身體好,但不能累病了啊,我怕沙沙找我麻煩!呵呵,你說得對,是要搞點拿得出手的東西才能有說服力。”

楊陸順說:“顧書記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哦,還有件事,我聽說小周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我地意思是,不管已后小周能不能繼續為您開車,我覺得現在應該讓他活活手了,反正他閑著,我也跟他蠻合得來,就讓他陪我跑幾天鄉鎮,您看?”

顧憲章剎那間覺得楊陸順太了解他了,他正為小周的事傷腦筋呢,要說司機確實是小周不錯,可現在的司機小黃不僅送了重禮,還搬來市委秘書長解東風打招呼,小周是再沒機會開一號車,兩人幾年的感情很不錯,都不好怎么開口,以至小周傷好都用完全恢復再安排為借口推辭,如今楊陸順要調人,正好脫手,哈哈一笑說:“好啊,我馬上叫老李通知,你在辦公室等著啊。”掛了電話,就走到外間對小曹說:“你找到李主任,叫他通知周基政去政府找楊陸順助理,跟車跑幾天鄉鎮。”見小曹小跑而去,這才知道用對了人多么舒心。

楊陸順坐在空敞的辦公室有點心不在焉,小周小秦都算妥善安置了,可白利民又該怎么幫呢,老白已經調整進了縣供銷聯社掛了個副主任,雖然比生產資料公司經理職務高了一點,不過權力幾乎喪盡,想到這里也暗怪老白嘴緊,居然就沒漏半點風,不然他出面總也能調整個多少有點實權的公司。然則南平真要申請國家商品糧基地,勢必要成立個申請領導小組,顧書記絕對是組長。老白以前難以發展就是缺了與縣委領導長期接觸的時機,要是老白進了小組,他圓滑處世加上自己推一把,難保不被顧書記記住,那以后轉換單位也容易得多。這么想想,心里有塌實多了。

沒多久小周就進了辦公室,也沒多客套,楊陸順徑直問:“小周,顧書記怕是不會再讓你開一號車了,與其閑著,跟我跑幾天鄉鎮當練習技術?不過是沒空調的213,不知司級干部適應不呢?”

小周微笑著說:“叫花子嫌米餿那是不識抬舉,我能跟著楊哥,比給省長開車還舒心,我也正好在縣委司機班呆不住,換個地方看心情好些不。”

楊陸順看了看門口,悄聲說:“你小子這是怎么了,平常嘴巴緊得鐵棍撬不開,今天盡是胡話,要讓一號聽見,還不讓你牢底坐穿”。

小周亦故意壓低聲音說:“楊哥,說了我心情好撒,不然見誰都是鐵將軍把門。晚上我請你吃夜宵,當做拍你楊哥的馬屁。”

在炎炎烈日下,213平穩的開出了縣委大院,文博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直用面筋紙擦臉,單瘦的身材猶如豆芽,楊陸順實在看不下去了說:“文主任,你要是禁不得熱就別去了,我跟下面鄉鎮熟得很,好歹人家暗地里也管我叫楊克思嘛。真要讓你中暑了,我怕被人千夫指喲。”

文博怕是熱得腦筋都轉得慢了,苦笑著說:“楊助理,我病了是我沒用,你怎么會被人指責呢?”

楊陸順說:“人家會指著我的背說楊陸順為了擺官威,不顧文主任的死活,硬要文主任下火海陪著視察。害得老文中暑,真是作孽呢!”

小秦和小周都不禁婉爾,多少請出點話中責怪之意,可文博哈哈笑著說:“楊助理,謝謝你關心,我這些年趴在辦公室寫得多動得少,是借機鍛煉自己的呢。只求你一件事,吃飯時堅決拿出官威來,不許上白酒,要是這樣,陪楊助理再上刀山也不怕!”

說笑歸說笑,小秦還是見著個賣冰激凌的攤子,下去買了幾瓶凍成冰的礦泉水壓暑氣。

文博喝著沁涼的水,不時把瓶子敷在額頭,享受著酷暑中的清涼,滿意地轉過頭說:“楊主任,我知道你為什么要把小秦調到政府來,全是因為小秦合你的意圖啊,這么熱的天坐沒空調的吉普,除了喝冰水就再無計可施了。小秦,你眼光好,我給你算個早八字,你跟著以后怎么著也是個正處級!”這話在變相奉承楊陸順,只有省級領導的秘書才是正處級嘛。

見楊陸順、小秦都只是笑笑,又對小周說:“小周,你從一號車司機到現在開沒空調的吉普,那是老天在考驗你,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筋骨、勞其體膚,以后當個局長沒問題。”小周干脆咧了下嘴角當反應。

楊陸順呵呵笑道:“文主任,那你怎么著也得當個市委書記市長,才能把小秦小周提起來呀。”

文博嘿嘿一笑說:“楊助理,你要當了市委書記省委書記,讓我當你的辦公廳副主任,行不行?”文博平素沒這么饒舌,多少也是看準了楊陸順的實力溜幾把須子,也曉得小秦小周肯定是楊的心腹,才這么肆無忌憚,當然他這么放下姿態去奉承比他小好幾歲的楊助理,也是想以后晏主任挪位子,想進步時多個投票的人而已。

偏生他這么一多嘴,倒讓楊陸順心里不放心,你都四十不惑的人了說話還如此沒遮攔,實足的交淺言深,叫人懷疑此話的用意和企圖。

于是楊陸順只字不回,大口喝水,大呼炎熱,不再理會那人的呱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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