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慮敗第一百一十二章慮敗←→::mayiwsk
“戴老板,我們這些做生意都有這么一個詞叫及時止損,意思你也明白,我雖為修行人,但也在紅塵打滾,這做買賣有時候跟打仗其實道理差不多,一樁生意要是前期一直砸錢都聽不到響,賺不回來,那就差不多可以不做了,這樣至少再怎么虧也能保個本。
眼下這場淞滬戰事連我們這些外行人都看得分明,貴軍繼續在這跟日本人打沒贏面,倒不如有序撤軍,另尋一地再跟日本人斗過。這段時間的登報和廣播也是我職責所在,畢竟得為我在美國的財團在華利益著想,說句不中聽的,我們大陸財團在華的利益損失遠遠達不到需要我們跟總統先生提建議說介入這場戰事的程度,日本現在還是我們美國最大的出口買家。”
“王先生倒還是這么直接,你的話我會轉告給委座的,但我也跟王先生你交個底,我人微言輕,委座能不能聽進去這樣的忠言,我沒法保證。”
“戴老板有這份心就夠了,我也是本著大伙同源同種,雖為美國國籍,可看著這么多好男兒戰死沙場,物傷其類,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還請委座諒解。”
“好說,好說,王先生,就不勞你送了。”
專程過來走一趟,走個流程的戴老板拿著王一專門為他準備的古董,笑瞇瞇上了車,朝著法租界的方向走去。
而王一和劉謂并肩站立,目送著戴老板專車遠離。
“你說,這個牢蔣會撤軍嗎?”
“我也是盡人事,聽天命,這個光頭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會有錯,永遠會有一套說辭說服自己,他手底下能人是不少的,謀士良將都有,奈何侍奉這樣一個上司君主,忠言不敢講,良謀不能獻,一身抱負,徒呼奈何。”
聽到劉謂的反問,王一也用這種方式給出了回答。
身為后世人的他很清楚,但凡抗戰十四年包括后來三年解放戰爭里,光頭有那么一次不微操,聽人勸,日本人不會打的這么順利,先生他們也不會贏的那么快速。
再加上后來的抗美援朝和到現代時老美扶持的一堆狗腿子一個個那么不中用,也讓一堆不明就里的反向給光頭挽尊,說他還行,怎么說也是跟先生領導的天團打了三年多有來有回。
開什么玩笑,能打也是因為光頭手底下確實有那么一批能打的將領,但這些能打的將領要么在抗戰中犧牲了,要么大半進了功德林重修三觀,把這些將領刨掉,再讓光頭來操作,王一敢保證三年解放戰爭能夠直接壓縮到一至兩年就結束。
聽出了王一的話外之音,劉謂就更不解了。
“那你干嘛還用做生意的及時止損這種說法讓這位戴老板轉告?”
“不都說了嘛,盡人事聽天命,至于為啥用做生意這種比喻,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光頭當年奉命北伐的時候不專心打仗,忙著通過收音機關心自己在股市上的行情呢。我這么說,光頭就能第一時間聯想到他當年炒股時的故事了啊。”
“嘿,北伐這般大事,他作為領兵之將不想著怎么攻城拔寨,還關心著戰場之外的生意事,被這樣一個竊居高位的家伙當了國府之首,難怪民國當下這般國不成國,真是···”
聽到王一說起牢蔣年輕時期的又一段抽象黑歷史,劉謂整個人都氣笑了,一堆污言穢語憋在嘴邊卻又不知道噴哪個好,但隨即也反應過來,有些駭然看著王一。
“等會,你還知道這等私事?”
“哈哈,這算什么,信我一句,這家伙干出來的壞事,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到的,你啊,接下來這幾年只會被他的事整得脾氣愈發的好,不然哪天就有可能被他氣死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說,還是說說眼前吧,如果這光頭不退兵,一意孤行,淞滬淪陷之后,日本人接下來會打哪?”
“金陵,日本人打下淞滬之后便會一鼓作氣直戳國府國都所在。”
“他們怎么敢?金陵易守難攻,又有長江天險!”
“錯,并非易守難攻,卻只有長江天險,但長江天險擋不住日本人的兵鋒,現在不是明朝靖難之役了,日本船堅炮利,長江對他們來說根本不是天險,是平地,再加上淞滬一戰一勝士氣大漲,我們這邊卻是疲憊之師,軍心渙散,更無贏面。”
王一平淡說著接下來的歷史軌跡,這些年他也算是看明白了,眼下的歷史大勢壓根不是多一個自己少一個自己能改變的。
京城也好,淞滬也罷,都證明了這一點,戰線一拉長,戰場一變多,他就成了一救火隊友,這邊撲完那邊就著,這種情況,別說敵后破壞了,他人還沒到日本人的后方搞破壞,前線就已經垮完了。
可他又不得不這么做,因為正面戰場上救下越多的人,在接下來的戰略相持,戰略反攻乃至于之后的解放戰爭,這些人都能成為助力,擴大贏面,為先生那邊保存更多的有生力量。
所以他眼下可以這么平淡說出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但對于劉謂這個當下之人來說,王一這個推斷則讓他慌了神。
他再怎么不喜光頭,不喜國府,卻也明白金陵作為當下的民國國都,要是全面抗戰第一年就被日本人打下來了,對于整個民國的民心,軍心打擊有多大。
“我說你怎么還能這么淡然,淞滬戰事敗局已定,金陵國都淪陷在即。不行,這種事我得讓李強過來一趟,必須跟組織匯報,看看咱們能做點什么,我們眼下還有多少時間?”
“這也是今夜我留你的原因,至于時間,現在已是十月上旬,快的話,這場戰事十一月就見分曉,至于金陵,撐不到過年。”
“怎么這般短暫?你這家伙,就不能想想辦法?你的手段這么多,就不能試試貍貓換太子,多拖延一下時間?”
“你說讓我去換了光頭,自己去發號施令?你真當我沒想過?可咱們圈子里,把老張算上,又有幾個是真的知兵善戰之人?就算真有,但民國早在民國十六年的時候在這光頭竊居高位那一日開始就已經死了,現在只是民國這具尸體在腐爛的過程。
就算換了個腦子又如何,手腳都不是你的,一樣只能挨打。”
王一也是一聲嘆氣,他之前不是沒想過自己通過腦控的方式來影響光頭指揮,只是他不敢賭。
異人圈水這么深,一堆遺老遺少都不知道在哪貓著呢,說不定光頭身邊就有一個,畢竟他現在可是名義上的一國之主。
自己本事再高,隱匿手段也不見得就不會被一些老不死識破,到時候激化矛盾,光頭直接把矛頭對準異人圈那就得不償失了,這種事光頭不是做不出來,畢竟攘外必先安內的前科就在眼前。
退一步講,就算自己能腦控光頭又能如何?
若他真有眼界格局,用一場違背光頭人設的操作換來保存有生力量繼續靠國土縱深跟小鬼子拉扯,這美名也就讓光頭賺了也沒啥。
可他沒有,難道自己還得學光頭那樣,直接給各奔赴來淞滬戰場參戰的地方軍,主力部隊說淞滬戰事敗局已定,各部自行尋機突圍,金陵匯合?
就這么幾個字的軍令,連個具體計劃都沒有,讓這些地方部隊,主力軍自己想辦法突圍集結?這種軍令下達,日本人臉上得笑開花。
本來你們國軍現在就已經軍令混亂,將不知兵,兵不知將在淞滬戰場上跟無頭蒼蠅一樣亂撞跟我們打遭遇戰,伏擊戰。
眼下又跟無頭蒼蠅一樣亂撞,想跑出淞滬?
一下子雙方從攻堅戰變成了日軍圍著國軍打追擊戰,殲滅戰了。
以國軍大部分友軍有難,不動如山,保存己方實力的尿性,成建制投降,賣隊友這種事絕對會發生。
到時候淞滬會戰輸了,還反給日本人提供了一大批偽軍,那他真的就不是光頭也變成光頭了,這種事還是不要出現比較好。
最操蛋的一點就是,他王一是個正常人,除非他接下來的日子里什么都不做,就一直在腦控光頭,不然以光頭的腦回路,隨時都能微操出一波抽象反人類操作,把自己前期好不容易搞好的局面又弄成一團糟。
這樣子搞來搞去,橫豎都只有自己和百姓吃虧,侵略者得利,那對王一來說還真不如順其自然呢。
而本著對王一的信任,明白淞滬戰事國軍一失利,國都金陵岌岌可危的劉謂也不在這繼續跟王一嘮,立馬運轉玄功,化作一道離弦之箭離開,這樣的大事他必須把李強這個能跟中央組織取得聯系的家伙拉過來,一起商討對策。
深夜,大陸日報報社主編辦公室燈火通明,被劉謂一路拽過來的李強也無半分睡意。
他看著掛在墻上的秋海棠葉圖,看著王一在淞滬戰場上標注的中日雙方當下兵力對比,越看越是心驚肉跳。
因為連他這個外行人都能看明白,淞滬這邊國軍只要大敗虧輸,國府在金陵國都設下的三道防線,滬杭線,吳福線和錫澄線就形同虛設,金陵國都無險可守,直接暴露在日本人的兵鋒之下。
“老王,你憑什么判斷眼下的淞滬戰場國軍會一敗涂地?”
“一部分原因你已經知道了,國軍指揮體系混亂,不成體統,再加上雙方軍備上的差距,贏面幾乎沒有,最好的方式就是邊打邊退,不斷消耗日軍的有生力量,但你也看到了,有光頭這家伙在,基本無法實現這樣的戰略打法。
第二點就是,光頭錯估了雙方之間的兵力,他覺得就算日本人軍備精良,兵員素質高,但自己這邊兵力是日軍的三倍有余,無論怎么講,優勢在他。可他忘了,日本一樣可以增兵,他們的常備師團就有17個,每一個師團滿編都在兩萬五千人左右,還不算二線部隊的乙種師團。
而在打仗這方面,牢蔣沒那本事,也沒那魄力跟對方賭,對方敢賭,雙方主將的魄力,格局都不在一個層面上,你告訴我,國軍要怎么打才能贏?”
李強點了點頭,也算是認可了王一的說法。
只是認可了他不代表他要立刻做出決定,他望著眼前這張秋海棠葉圖來回踱步,同時也在自語。
“組織那邊這一年多來都在消化之前少帥兵諫之前命自己弟弟帶過去的一部分東北軍,經濟,軍備上也沒像最初落腳那會那么捉襟見肘,這些過來的東北軍都是在關外跟日本人玩過命的,怎么說作戰經驗也有。
咱們這邊情報也送過去了,組織那邊估計也搞明白跟日本人打不能打呆仗,但到底要具體怎么跟日本人打還得去戰場上過過手才能知曉。但咱們的主力都在華北和西北一帶,鞭長莫及。老王,你能不能直接跟我和老劉挑明,一旦日本人攻陷了金陵國都,會有什么后果。”
“一國之都被異族攻陷,民心打擊有多大,你我都明白。”
“這些都是虛的,給我說點實的!”
“揚州十日,嘉定三屠。”
王一平淡的說出這八個字,卻讓劉謂和李強兩人呼吸為之一滯,瞳孔瞪大,隔了數秒后,兩人這才異口同聲道。
“他們怎么敢!”
“他們怎么不敢?清軍是異族,日本人就不是異族?這是一場侵略和反侵略的戰爭,也是一場衛國戰爭,日本人是奔著亡中華,亡我華夏文明而來的,這種事他們做的還少嗎?別忘了甲午海戰年間的旅順慘案!”
明明只是王一的主觀判斷,感性上,劉謂和李強都不想相信王一說的話,覺得屠戮一國之都國民這事放在當下工業文明發展的年代是應該沒哪個國家敢冒大不韙去做的。
可理性告訴他們,這是一定會發生的事,日本人,洋人,這些侵略者哪個會把中國人當人看。
“老王,這可不是開玩笑啊!”
“這種事我不會開玩笑。”
“那我們能做什么?”
“我會去救人,之前帶著無根生去羅天大醮鬧事,就是想撥拉一部分圈子里的人跟我走,為金陵之事做準備,但我不可能直接跟他們挑明。可我能救多少,我自己都不知道,尤其是還有國府這個只會給我們瞎添亂的玩意在,連我自己都不敢抱有太大期望。
所以我想將這些情報包括我的判斷交給組織,由組織那邊來定奪,來給我們方案。”
“要是組織那邊不相信呢?”
“我也一樣會去,這是支撐我修行至今的根,哪怕我有可能回不來,就算只有我一個人,我也會去。”
“好!我們信你,老王你接下來什么事都別管,就把自己狀態調整到最佳,我會把這些情報還有你的判斷一并傳達給組織,我們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做準備,你也別沖動,我相信組織那邊會給我們一個可靠的方案!老劉,你跟我來。”
“好!”
劉謂和李強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王一目送他們離開,這才坐在椅子上,望著掛在墻上的秋海棠葉圖怔怔出神。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