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塵自然也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些什么，但即便如此，在經過了短暫的斟酌之后，他還是覺得自己應該這么說。

“……你說，小小的隔閡？”

狐九九在聽到藥塵的措辭之時，不禁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而后反問道，那語氣也驟然間跟著立刻冷淡了下來。

“……藥塵，你不是不知道妖圣谷究竟因為何種緣由而走到這一步的，現在你告訴我，這一切不過只是小小的隔閡？”

“對，放眼兩族來說，的確只能算是小小的隔閡。”

藥塵并沒有避諱這個問題，也沒有打算就此服軟，跟她解釋，即便是憑借自己昔日對她的了解，藥塵也很清楚，狐九九此刻說的話已經非常重了。

但有些事情注定無法回避，若是無法解決的話，往后也遲早會變成危及整個大陸的禍根。

“天地已然復蘇，將來即便是大陸邊陲也能夠誕生出中州那樣資源豐沛的地界。”

“未來東洲偏安一隅，也不會再有人會來打擾你們的繁衍生息，也總好過這虛空之中數之不盡的艱難困苦。”

“夠了！”

狐九九驟然打斷了藥塵的話，也再也沒有心思聽他繼續胡言亂語下去了。

“如果你來只是為了說這些，我寧可當你不曾來過，也總歸好過今天這樣，你突然冒出來，卻為了跟我說這些話。”

狐九九搖了搖頭：“客人，終究是該回去的。”

“……我明白了。”

藥塵的目光微微低垂，對于彼此之間的了解更是讓他無比清楚，狐九九此刻并不是在開玩笑。

看樣子，貌似是自己有些操之過急了。

“我們走。”

目光不自覺地從蕭炎和藥菀身上掃過，藥塵便隨之打算從座位上站起來。

然而就在此時，四周陡然間傳來了一陣劇烈的震動，震顫不已。

“這是？”

“虛空之中還會地震嗎？”

藥菀稍稍抬起了明媚的眸子，注意到了這震動并不是單純從地下蔓延而來，而是由四面八方共同綿延震顫，暗金色的瞳孔不自覺地稍稍聚焦，不禁說道。

在場四人當然知道這不可能是地震，而狐九九也在此刻站了起來，眉頭緊皺。

“……是虛空風暴，附近的這一片虛空是風暴區，兇險無比，又有虛空風暴環繞，過去我們就是在風暴區的深處憑借著此處的虛空氣息和虛空風暴完全隔絕了妖界的存在。”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么來到此處的，但眼下的確不是什么適合離開的時候，若是你們想要離開，我也不會攔著你們，但若是下次再來，或許也沒有辦法像現在這樣對話了。”

狐九九看著藥塵，倒是也沒有開口要他出手相助。

話音剛落，狐九九便隨之一步踏出，身前一道空間隧道隨之打開，她徑直飛入其中，消失不見了。

“唉……多年不見，還真是物是人非。”

望著眼前迅速扭曲消失的空間隧道，藥塵輕嘆一聲，隨之說道。

“老師與這位前輩，貌似糾葛不淺？”

蕭炎忍不住開口道，盡管心中已經有了個大概，但是也耐不住萬事全靠自己猜。

“糾葛不淺……是啊，倒確實稱得上一句糾葛不淺。”

聽著蕭炎的問詢，藥塵的眼底一抹追憶一閃而過，

“說起來，當初我和她，可是就差一點就真的成親了……”

“成親？！”

哪怕是蕭炎也差點被自己的唾沫給嗆到了，下意識地想要問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師祖怎么辦，可是話還沒有問出口，他卻忽然回想起來，只怕是那個時候的師祖就已經為了老師能夠得到骨靈冷火而選擇主動獻祭了。

“是啊……成親……總而言之，就是機緣巧合，妖圣谷的老妖圣當初見我也算是個可靠的人，在我與她之間也并未多做阻攔，甚至還有意主導了我和她的訂婚。”

藥塵語氣幽幽，聽不出多少的起伏，往日種種，歷經百年坎坷，也終究被時間所撫平了。

“結果到最后……”

“到最后，將要成婚之時，妖圣谷突發異變，數位斗圣出手，老妖圣舍身成仁，為此以自身性命為代價，將妖圣谷送入虛空避禍。”

“我與她，自然也無疾而終，這娘家沒了，這婚約，自然也就當做無事發生了。”

看著藥塵那顯得頗為平靜的回答，藥菀卻是不禁搖了搖頭，這種事情光是聽聽都叫人覺得意難平，又哪里是真的那么容易說放下就放下的？

雖然她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緣由，但是對于自個丈夫的師父還是足夠了解的，像是他這樣致死少年的瀟灑性子，又哪里是那么好斬斷的……

“便是您老這么說，但也不像是要放下的樣子吧。”

藥菀不禁開口說道。

“是啊，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多花這找尋的時間？”

對此，藥塵卻并沒有否認，反而大方地承認了這一事實，而與此同時，揮手主動打開了空間隧道。

“所以？”

“昔日未曾能夠與她一同面對的……這一次，我不想錯過。”

藥塵看著藥菀的眸子，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而后輕輕呢喃道：“畢竟好歹都已經變成這幅樣子了，怎么可能一點年少時的銳氣都不曾留下呢？”

“那就恭祝老師，旗開得勝。”

藥菀的眸子化作一雙漂亮的彎月。

“……抱得美人歸。”

蕭炎緊接著接上了一句，惹得藥菀忍不住抬手用手肘戳了戳蕭炎：“滿腦子凈是這些東西——”

“只是單純的祝福——祝福而已啊。”

蕭炎不禁求饒道，看著眼前的徒弟與徒媳，藥塵嘴角微微上揚，隨之鉆入了空間隧道之中，消失不見了。

待到藥塵離開，二人不禁相互對視了一眼，露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笑。

“菀兒一下子變得好敏銳啊。”

蕭炎忍不住感嘆道，明明剛才進入妖界之時，她還有些心不在焉的呢，結果這一轉眼，卻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哼，那可不，我也從來不是什么遲鈍的人啊？”

藥菀輕哼了一聲，步調輕快，腳步輕盈，連帶著身后那如瀑一般的青絲隨之在穿過這一片大殿的微風之中稍稍飛揚，煞是好看。

“這還是你剛才說的話吧？”

美人回首，笑意盈盈，不知不覺，也不知道是不是蕭炎的錯覺，眼前的人兒似乎比之往常要更加靈動了些。

蕭炎眨了眨眼，不由得在原地一頓，似乎是看得有些癡了。

“嗯……？傻愣著干什么呢。”

本想多聽聽蕭炎的夸贊，卻不曾想一回頭這貨居然沒動靜了，藥菀頓覺無趣，于是便三步并兩步地走到了蕭炎跟前，不禁細細注視著蕭炎的暗紅眸子，卻瞧見那深色的瞳孔因為自己忽然湊上前來，而稍稍縮小了些許。

“嗯——咳……沒什么，不過的確是有點意外就是了。”

蕭炎不自覺地輕輕咳嗽了一聲。

“嗯哼？意外什么？”

藥菀稍稍歪了歪螓首。

“怎么說呢……倒是挺少見菀兒這樣的……？”

即便是蕭炎也不敢立刻確認，畢竟眼前的驚鴻一瞥以前也不是沒有……只是多少和之前又有點不太一樣而已……

更加輕挑些？更加放松些？更加柔和些？還是更加俏皮什么的……

說來奇怪，即便是蕭炎也沒辦法好好形容這種新奇又奇怪的感受。

“……什么啊，說的我好像突變了一樣。”

藥菀一頓，看著蕭炎的反應，難免有些哭笑不得。

“對我來說的沖擊也不亞于突變了……”

蕭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忍不住碎碎念道。

“嗯？”

“菀兒就把我說的話當做沒睡醒的夢話好了——”

蕭炎不禁搖了搖頭，看著蕭炎如今的樣子，藥菀不自覺地輕哼了一聲，自然也意識到了緣由所在，只是心中也在所難免地翻涌出點點漣漪來。

只是對于她來說也的確只是個略有些不經意的瞬息而已，甚至都沒有一下子立刻反應過來。

不過看樣子倒也的確是個不錯的開始……

嘴角之上不自覺地洋溢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藥菀正要說些什么，四周卻陡然之間傳來了一陣騷亂與響動，諸多披甲執劍的護衛一擁而上，將整座大殿一下子圍得水泄不通，幾道蒼老身影隨之從四周得以顯現，目光之中滿是嚴肅，如臨大敵。

“哦呀。”

藥菀不自覺地輕咦了一聲，倒是絲毫不意外，畢竟不管怎么說也都是人家的地盤，會驚動其他人也是在所難免。

“都怪你，動靜鬧得太大了。”

“……話也不能這么說……畢竟菀兒這也不是挺樂在其中的嗎？”

“哪里來的人類，也敢在妖界重地放肆！”

“先行拿下，之后再聽從妖圣大人發落！”

眼看著這眼前的年輕男女甚至都不把他們放在眼里，那幾位老者更是怒不可遏，然而話音剛落，他們卻愕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無法動彈了。

“噓……要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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