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也沉默。

他們無法做到感同身受，可他們能想象，慈來當日的心情該有多么絕望！

“自那之后……”

“我便極少現身，一心收集情報，一心等待復仇的機會，只是我根底太薄，困頓于耀世境無數載，根本做不了任何事，也扭轉不了任何局面！”

“直到……”

說到這里，慈來直視顧寒，眼神很亮很亮：“我看到了小友你的出現，看見了眾生教，看見了眾生道！”

顧寒沉默不語。

嚴格來說，慈來雖然身為太上，可曾經的處境，也不比巨人一行強多少。

“所以，你想讓我去見那些人？”

“不錯。”

慈來點頭道：“和永恒時代的造物生靈不同，傳我道經的那些人似乎并不在乎我的出身，事實上……以我觀之，他們反而更加憎惡這些造物者們！”

“憎惡？”

顧寒心里一動。

“不錯。”

慈來點頭道：“這些年，我總共向他們傳遞了十余次消息，而只有兩次讓他們覺得有用，而這兩次，皆是造物天地出現了重大變故，實力大損的時候！”

“而且！”

“我與他們碰面之時，他們不止一次地提到了正統二字，似乎很想回歸，卻礙于某種原因，無法實現。”

顧寒若有所思。

那些舊時代的遺民，數量雖然極少，可其中必然有頂尖強者坐鎮，否則也不會存身至今了。

之所以不敢回歸，不能回歸，大概率的，是因為那指引者存在的關系了。

“也因此。”

慈來最后道：“我想讓小友見見他們，畢竟以我這樣的資質，他們尚且給了一卷道經，以小友你的根底，能獲得的好處將會是我的十倍百倍！”

顧寒聽得眉頭大皺。

事到如今，他對慈來的話已是信了七八成，更不懷疑對方的用意。

只是……

那些舊時代的遺民就真的可信？

似看出了他的猶豫，慈來張了張嘴，卻終究沒再說什么，只是輕嘆道：“我明白小友的顧慮，你若是不愿，我自不會強求，至于這卷道經……”

指了指那頁紙。

他認真道：“便算是我來遲一步的致歉之禮……贈與小友了。”

顧寒一愣。

這道經的珍貴程度，他是知道的，縱然對于耀世天境而言，意義也是極大。

如今……

直接白送了？

“此經在我手中，提升的不過是我一人之力。”

慈來一語雙關道：“可在小友手中，提升的大概率是這混沌胎膜，無盡下層世界的無量眾生之力，孰輕孰重，我自是分得清的……”

說到這里。

他苦笑一聲，落寞道：“我清楚自己的斤兩，實力不濟，又委曲求全了無數年，更是身無長物，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這卷道經……和我的性命了。”

“這道經是小友的。”

“至于這條命……小友什么時候用得著，說一聲便是！”

顧寒沒說話。

他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張紙變得有點重。

因為他看得出來。

慈來不是真慫，亦不是真的貪生怕死，只是怕死得毫無價值，毫無意義罷了。

“其實。”

“走一遭倒也無妨。”

許久之后，他突然開口道：“我也想見見，這些舊時代的遺民到底和造物生靈有什么不同，也想知道，這一個個時代落幕的背后，到底藏了什么。”

他并非一時沖動。

反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眾生教雖立，卻不可能旦夕之間遍及整個混沌胎膜，他雖然能以焚星戰耀世，卻終究無法將之徹底鏟除！

更重要的！

如今身處混沌胎膜的，不過是造物生靈中的蛀蟲，而早已統合了四脈，休養生息的監察一脈，才是大敵！

他可不覺得。

靈虛會坐視他們這些下層生靈持續壯大，最后釀成大患而置之不理。

申時行的出現。

就是最好的證據！

“公子。”

印靈似乎洞察到了顧寒的心意，試探道：“你莫非是想……”

“有著共同的敵人，便是暫時的朋友。”

顧寒幽幽道：“若是能和那些舊時代的遺民聯手……徹底覆滅造物一脈，機會便更大了！”

說到這里。

他又是看向慈來，“什么時候動身？”

“小友同意了？”

慈來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當即便保證道：“小友放心，此行若是順利便罷，若是有變數出現，我豁出這條命，也要力保小友無虞！”

說到這里。

他忽而拿出了一只定界羅盤，道：“若是小友同意，現在就可動身！”

看到羅盤，顧寒眼睛微微一亮，心頭的擔憂忽而消散一空！

雖然道圣有點不靠譜。

雖然道圣說走就走，毫不留情。

可……

關鍵時刻，道圣也是真能扛事兒！

“一刻之后！”

“咱們便動身！”

一把搶過慈來手中的羅盤，他一步邁出，回到了虛無之下的那片世界之中！

“見過教祖！”

“見過公子！”

看到顧寒再現身，眾人紛紛參拜，紛紛上前詢問慈來到底說了什么。

顧寒沒多解釋。

只是簡單交代叮囑了幾句，目光一轉，落在了許拙身上。

“唉。”

看到對方那副呆頭呆腦的樣子，印靈無端生出一絲憂慮來，故作老成道：“公子，咱們走了以后，這個傻子不知道會干出什么事來，真真叫人擔心啊……”

“確實。”

顧寒深以為然，道：“所以，你留下。”

印靈：“？”

“公子，您認真的？”

“當然。”

顧寒看著許拙，強調道：“有眾生氣運加成，他成長很快，可終究不夠，所以你要留下，給他保駕護航。”

“那您呢？”

印靈十分抗拒，道：“我要是離開了，公子您可就活不下去了啊……”

“混賬！”

顧寒打斷了他的話，呵斥道：“我顧某人走到今天，靠的是拼搏，努力，不屑……還有血和汗，跟天命氣運，跟主角印記有什么關系？”

印靈：“……”

這話太無恥，它無法反駁。

顧寒自不理它，目光徐徐掃過場間眾人，最后落在了許拙身上，幽幽開口。

“這昭昭天命……終將歸于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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